河對岸的街道上，那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
前頭一個年輕人看上去身材消瘦大概二十不到的年紀，不時地掂量着手中的一個小袋子，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根本沒覺察到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至於後頭跟着的那位，從我們的角度望過去光是走路的樣子瞧着都有幾分猥瑣！
那股子猥瑣勁兒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尋常擱在人堆裡，懶得多看一眼，但是眼下情況特殊，吸引住了我倆的視線。
那個男人看上去大約年紀在三十開外。
”你說，他們會不會也是從賭坊裡頭出來的？“
我心中有點眉目了，但是少年走在我身旁，等於多了同伴，我就忍不住開口問了一聲。
想確定下自己的想法，也算是找到共鳴的意思。
同伴的意義不就在這裡體現麼，行動前要先確定然後定下計劃，行動的時候儘量一致。
我定睛看着，那個年輕人的表情此刻映入我的眼簾，倒有幾分熟悉的意味了！
在盤觀者眼裡，大約一※個時辰前，我的狀態不也是同那個年輕人差不多的？
當時從賭坊贏了錢，想到能支付那頓飯錢了順帶還把僱馬車的錢都預備下了，說不定還是綽綽有餘的，當時我心情也是很好的啊。
區別只不過在於我沒到那麼囂張的程度，邊走邊掂量錢袋子而已！
如果我沒猜錯。後頭跟着的那位要是心懷歹意的話......前頭那位年輕人的舉動簡直像在召喚他：”來啊！來打劫啊！我這裡有錢啊！“
我嘴角動了動，心道財不外露啊，古人誠不欺我！
少年看了小會兒。眸子一瞬不瞬地追着那兩個人，隨後沉聲問：”小菱，是不是後頭那位有問題？“
”難道那個人就是先前跟着你的尾巴？“
少年神色一凜很快問道。
我這般關注街上的兩個陌生人，加之推測他們跟賭坊又脫不開關係，少年理所當然的就想成我遭遇過的那一幕了！
先前他可是說過遇上那個人渣要幫我收拾的！
這會兒我都沒明說，他已經有幾分蠢蠢欲動的意思！
我搖了搖頭誠實地說：”嗯......這倒是不好確定。“
誰叫我當時沒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呢！
雖然沒看清，但是我心中有個想法。
因爲都是從賭坊出來的。是類似的線路。
難不成又要場景重演了？
我心中一合計，問少年：”你猜猜......會不會是有一幫人在做這件事？“
”我在想......可能他們不是單打獨鬥的。”
我低下頭，沉吟片刻後推斷道。
“只不過。看魚的大小，派出去的人手也不同。”
“像我的話，在小巷子裡就碰上了一個不太給力的。”
“主要是因爲我在賭坊內贏的錢少啊。“
“人家也懶得派出個厲害的角色來！”
我接連說了好幾句，少年一直沉默着。
”小菱。你把你自己比喻成什麼？“少年突然間懶洋洋地開口說了一句。”我沒聽錯吧？！“
糟糕，這傢伙這時候還給我挖了個坑！
其實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根本沒聯想到他最擅長的是......
我忍不住輕輕跺了下腳道：”這會兒有事呢，你給我住口，跟緊點前頭的人！“
我一會兒再跟這個討厭鬼理論，眼下先盯住目標要緊！
小鎮不比國都城，面積上差遠了，因此街道也沒那麼複雜的構成。
跟了一小會兒，我看着兩個人往前去的方向。倒是趕巧了呢！
正好去往小鎮東南邊的，我跟少年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下視線。還是他先開口道：“這倆也是去一個地方的？”
“就當是順道了。”我回答他。
保持一定的距離，我看看前方拐個彎正好有條僻靜的巷子，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後頭那位肯定要動手了。
前面走着的年輕人絲毫沒有覺察身後異狀，走得興高采烈的，一路往小巷子裡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忽然對着我道：“小菱，你不要出面了，我去辦這件事，你在這裡安心等着我！”
事發突然，我都沒回過神來，他幾個意思？
少年是行動派的，說罷，他伸手攔住我，拉住我胳膊就到了小河邊的石階上：“小菱，你在這裡等等我。”
“哎，爲什麼啊，我也想跟去看看的。”我出聲反對道。
剛要站起來，少年馬上把我按下去道，“小菱，賭坊都是你出面的，這回就讓我來收拾，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放心，“少年從容不迫地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會問清楚的。”
我跟少年爭論了幾句，終究拗不過他，被他說服了。
......河面上冬日的風吹過來，也不覺得冷。
這會兒日頭掛在天上，是一天當中最暖和的時候。
我坐在石階上，看着河面上偶然經過的小船，腦中還在想着少年跟過去之後會怎麼做。
他會怎麼做？
其實，我真的是很想一起去看看熱鬧的，特別是有他在邊上，不用擔心安全，純粹的在一旁看戲而已。
這種機會不是經常能碰到的。
我想起身走到那條小巷子看看。
看看少年處理的經過。
但是我猶豫着思前想後想了好幾回，還是擔心忽然出現會影響到他們。
有個問題擺在那裡的，我因爲沒有遮擋掩飾。一旦出面，別人就很容易認出我來！
不像少年，街上帶着那種帷帽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時有經過。
他去辦這件事，纔是真正的叫做神不知鬼不覺！
對方就算是看清他的樣子了，放到人羣中再去看的話，頂多是經過街頭的一個戴着帷帽的路人。
要找到他本人，難度高了點！
......等待了大約不到半個時辰，我因爲是乾坐着等的，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
少年終於回來了。
我聽到他的腳步聲。頓時一喜，立刻站起身轉過去迎接。
望過去少年看着一身清爽，我第一反應是他幸好沒有跟人家大動干戈。轉念又想這傢伙或者是動過手了，只不過他技高一籌沒受到影響吧！
我想，真動手，那個倒黴蛋肯定也沒佔到一點點便宜的！
“沒事吧？”我還是問了他一句。。
少年不答話。在我身邊的臺階上坐下來。跟我一樣看着河面上的風景，低聲道：“小菱，你問的是誰，是我......還是那個賭坊的人？”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我早說嘛，對了，他剛纔說什麼？
我睜大眼睛側頭看着少年面露驚異道：“你仔細問過，確定了？”
少年簡潔明瞭道：“沒錯。都被你猜對了！“
”就是賭坊自己的人。”
我一時間無言，愣愣看了他幾秒才道：“我是胡亂猜的。想不到真是賭坊的人啊！“
我歪着頭想了想，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他們一邊看着客人贏了錢，一邊派自己的打手去跟蹤劫回來，真想不到！”
“有什麼奇怪的，“少年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轉而語氣淡定地道，”小菱，你功夫不好，以後千萬別去那種地方。“
”要是跟着我還好，我能保護你，換成你一個人呢，你預備怎麼辦？
少年視線從湖面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叮囑我。
”小菱，賭博絕對是惡習。“
”你記住，定要改掉這個壞毛病。“
”有萬貫家財，要是好賭，也會付之東流的。“
”小菱，身爲一個男孩子......“
你妹的！又來了！
我鬱悶的低下頭，心道他太閒了，他還是去打架比較好啊。
”看來，我說的話你也聽進去了，“少年見我低頭悶聲不響的，以爲我在反省，語聲倒是舒緩了幾分。
“你放心，我真的沒有賭癮的，”我有氣無力地道，心說我這是爲了神馬啊，還不是爲了湊錢才冒險的。
我真心懶得跟他再重複一遍！
“你剛纔是怎麼處理的，跟我說說！”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空隙，少年瞬間沉默，我趕緊開口轉移話題。
免得這傢伙又開啓唐僧模式！！
“我跟過去，自然是動手教訓了那個人。”少年不經意的道。
“你把錢搶回來，給那個年輕人了麼？”我問。
少年語氣傲嬌地道：“怎麼能說搶呢，我是讓賭坊的打手自己給的。”
“年輕人我就放走了，不過看他一副不學好的樣子，順帶教訓了幾句。”
一瞬間，我走神了，心道不曉得少年是用什麼方法教訓的，腦補了一下，大約跟他說我的話差不多，但是那個年輕人看着比少年的年紀還大呢。
幸好他遮擋住了面容，語聲聽起來又刻意壓低的，對方肯定也是猜不到他的年紀。
少年冷笑一聲道：“後頭跟着的那位，我追問了幾句，他就老實說了。”
我眼神一動，望向少年。
“的確是賭坊的人，小菱，跟你想的一樣，他們是同一批招進來的打手，專門派出來做這件事的。”
少年轉頭看了看河面，思慮之後道：“聽賭坊的打手說，以前他們都是挑着那些經過小鎮難得光顧賭坊的生意人下手，一般都是贏了很多錢的。“
他的話裡有兩個關鍵點，但是我跟那位年輕人顯然都不符合條件。
我有些怔忡，垂下眼瞼思慮後仍覺驚訝道，”我總不會是大戶......而且剛纔的年輕人好像是本地的吧？“
少年接着說：”最近好像生意不太好，賭坊的收入下降了，所以才動手對付你說的......“
話到這裡，少年轉頭看着我，低低笑了一聲繼續道：”你說的小魚。“
”換成以前生意好的時候，他們可看不上贏這麼點小錢的人，還特意追到小巷子裡下手呢！“
”我聽明白了，“我接話道，”可我不懂，這不是好事吧，話說你在高興什麼呢？“
我覺得少年的反應有點奇怪，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就是覺察到了。
我特別相信我的直覺，他這種反應肯定是有原因的，就看他願不願意說了！
”沒事，“少年揮了揮手道，”小菱，我覺得給你個教訓，有驚無險的也挺好，以後你就會小心些。“
我撇了撇嘴，站起身看了一眼河面上經過的小船道：”咱們去肅州還有別的路麼？“
少年一愣，看向河面道：”你問水路，沒有的吧，這裡的小河不到肅州。“
”小菱，水路的話也有，但是要往南趕十幾裡地，纔能有條河通往大江，“少年說到這裡，看向我笑道，”你要再走一遍咱們經過的那片險灘麼？！“
”饒了我吧！“我頓時臉色一邊道，”送給我銀子我都不去！“
”一回就夠了，足夠了！那種好地方還是留給想去的人去吧！“
少年站起身，側頭看看我道：”小菱，你原來打算要到哪裡？“
”剛纔跟蹤那兩個人前，你跟我說過有地方想去的。“
這傢伙記性還不錯。
我在他前頭走了幾步，回眸看他道：”不行啊，我是有地方想去的，但是要先去問了馬車的價格，然後多餘的錢再買別的。“
”你不用擔心了，咱們直接去你要去的地方好了。“少年語氣爽快地道。
我有些愣怔，須臾後擡起頭看着他問：”你該不會是......？“
我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前方街口經過的人，抿了抿脣好長一會兒都沒有做聲。
”小菱，被你猜中了！“少年也是隔了一會兒纔回答。
他的面容被帷帽遮擋住，看不太清楚，但是語氣有微微的停頓。
”哎，你教育我那麼多，自個兒居然去做打劫的事情！“
我看着少年又好氣又好笑地道。
”怎麼會一樣呢？“少年挺直了身體道，”我是伸張正義，讓劫匪交出不義之財啊。“
呃......我被噎了一下。
”那個，那個，我提醒你啊，被打劫的年輕人看你，大約也跟看劫匪是一樣的！”
我晃了晃腦袋道：”唯一的區別就是你把他那份錢還給他了！“
”完全不同的，好不好？！“
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