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阿來沿着肅州城最熱鬧的一條街往茶樓這邊走過來了。
宇文家的護衛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他們這批人放在人羣中並不顯眼。
我跟元寶因爲一直都在等着他回來，看向人羣的時候心中帶着點期待。
有這個前提在，就比一般人更加容易在人堆裡發覺護衛的身影。
”公子，看起來......他好像買到您要的東西了！“
元寶跟我一同看着街上，忍不住在旁邊出聲道。
我跟他的目光都盯着肅州街上朝我們這邊走的護衛。
我同樣看清楚他手裡提着的那個布袋子，聞言點頭道：”元寶，他雖然沒你熟悉肅州城，東西只要是有的，花點時間總能找到。“
書局的生意肯定不能跟茶樓相較，喝茶的人明顯多了去。
”公子，咱們是現在下去，還是等他上來找咱們?”
元寶問了我一句，看向我等待着。
“不着急的，等阿來回來再說，”我沉吟後道，“元寶，我還得看一看他買到的東西，確認過之後再打算。”
我招了招手，趁着護衛走到茶樓前這功夫，小夥計又給我們上了一碟子點心，是我專門給護衛點的。
護衛走到茶樓附近，擡起頭朝我們這邊看了看，顯然......他是察覺到茶樓上的目光了。
元寶對着他揮了揮手，護衛立刻撥開人羣。加快腳步往茶樓裡進來。
片刻，他坐到了我們這一桌，將手裡的布袋子交到我手中。
”公子。找到您要的東西了。“
我打開袋子口的抽繩朝裡看了一眼，隨後擡起頭笑道：”阿來，沒買錯就好，你吃點東西。”
“一會兒咱們在城裡走一走，我還有地方想去。“
我看着護衛拿起點心，倒了茶水喝，目光掠過外頭。轉而詢問道：“阿來，你剛纔在街上行走，順帶還去過書局跟店鋪了。”
“你有沒有發覺肅州城內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我跟元寶在茶樓上觀望是一回事。走在街頭融入人羣中又是另一回事。
加上護衛的眼光敏銳，應該比我跟元寶更容易覺察到周遭的動向。
這也是我刻意要他去做任務的原因，而不是選擇元寶。
雖然買東西不是護衛擅長的，但是觀察街上是否有異動也不是元寶擅長的啊。
“好像大街上......人多了不少。別的倒也沒有。公子！”
護衛阿來思索之後回答我道。
“這一點，我跟元寶都看出來了，”他跟我們留心到的情形一樣，我語氣淡定地道，“今日上街，的確見到的行人比前一次出門的時候更多。”
“咱們的位置坐得好，茶樓裡望出去都能瞧見。”
要不是因爲茶樓便利的位置，生意也不會好成這樣的。
“走在街上的人我看了。除了肅州本地的居民外，夾雜在其中異族的人不少。”
我嘴角輕輕扯了扯。帶了點漫不經心的語氣淡淡地道：”阿來，北地戰事重啓前，那麼多異族的人到肅州城裡來，依你看，你覺得中間會不會混進來刺探的人？“
我將同樣的問題拋給了護衛，想聽聽他的回答。
與此同時，元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移到了護衛的臉上。
被兩個人一齊看着，護衛皺了皺眉頭道：”北地來的異族一向不少。”
“肅州城因爲位置的關係，到這裡來做交易的，採買物品的異族每年都挺多的。“
關於這個，傲嬌少年都曾經跟我提起過的。
護衛放下手裡的茶盞，換了語氣道：”公子，眼下北地戰事迫在眼前，那麼多異族在街上出現，是有點古怪。“
他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我點了點頭：”我想......他們不會來做無用功的，我猜王師的動向快要浮出水面了。“
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那麼多異族同時在肅州城內出現的理由。
因爲王師的蹤跡，肅州城的小老百姓想知道，異族的人更加着急知道。
異族是跟那位公主聯手的，兩邊兒相爭，想得些好處，但是也把身家性命押在這上頭了。
若是那位公主戰敗，女帝這邊勝了，他們接下來面臨怎樣的日子，光是想想就夠了！
因此，對方也留了點後招，從之前我跟天放談及的事宜來看，他手上接到的情報都顯示異族的支持在暗中進行，明面上涉及的真的不多。
但是哪怕一個肅州城裡的小老百姓都曉得，異族因爲居住位置的關係，顯然跟那位公主走得遠遠比起女帝這邊要近。
誰親誰疏，一目瞭然！
”公子，您接下來要去哪裡？“片刻的沉默後，元寶擡起頭問我道。
”還有個地方要去，對了，元寶，咱們出門的時候，你隨身帶的錢這會兒還有多少？“
這個很關鍵，要做接下來的事情少不得先確定一下。
“公子，您是還有東西想買？”元寶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後又立即問我。
“是......也不是，你先看看再說。”我隨口回答了一聲，見到元寶果然取出錢袋子拿在手上打開看起來。
有阿來在，不怕錢袋子外露。
他當着我跟護衛的面，仔細數了數袋子裡頭剩餘的銀錢。
小會兒功夫後，元寶湊近我小聲說了個數。
我點點頭，目光對向正吃點心的護衛道：“不着急，吃完了咱們再走。”
隔了片刻，我瞧着護衛吃得差不多了。便帶着元寶還有護衛阿來一同從茶樓內走了下去。
其實，我這一趟出來覺得有些奇怪。
以往我記得到茶樓總會聽到些風聲的，但是今日來的客人。凡是坐在周遭的，好像沒有聽到他們中的哪一位提起北地戰事的。
難道我來的正好不是時候，還是說這個點喜歡八卦的人還沒出來？
我有點想不明白。
這廂我覺得奇怪，當然元寶亦是同樣的感覺，我們兩個人在茶樓內等着護衛的時候，元寶就跟我提了一聲。
起先我跟他都認爲在茶樓內能聽到不少關於北地戰事跟王師動向的議論聲呢，我倆是很篤定到這裡來的。結果偏偏沒有。
這會兒，茶喝過，點心也吃了。順帶需要去書局買的東西也買到了，就是該去下一站的時候了。
外頭熱鬧喧囂，我帶着元寶跟阿來跨出了茶樓的門檻。
“元寶，你跟我說說。眼下肅州城裡最大的賭坊在何處？”
元寶跟阿來聞言雙雙對視。嚇了一跳。
“你們怎麼是這種表情，我要去賭坊很奇怪麼？”我笑着看向他們問。
“當然......不奇怪！”元寶尷尬的笑了笑，突兀的來了一句，“公子，您是想去見識見識？”
“差不多，你帶路就是。”
一路無語，元寶在前頭走着，我居中。身後緊跟着護衛。
我們仨從肅州最熱鬧的大街走了一段，接着拐了個彎往北去到一條小巷子裡。
“前頭就是了。您說的肅州城最大的賭坊，但是公子，咱們家三少爺很忌諱這個。”
元寶小聲地道，目光忐忑望向我問：“公子，那種地方說到底不太好的。”
元寶不說我都知道，想想來的路上，傲嬌少年嘮叨過多少回啊，我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
“我明白，如今不是權宜之計麼？”
我看向元寶笑道：“你們三少爺的習慣我知道，但是當初他囊中羞澀的時候，還不是靠着我出手解決了難題的。”
“還有這事？”元寶有些難以置信的望着我問，“您跟三少爺一塊兒做的事情很多啊。”
我雙手一攤道：“我們流落到鎮上，帶的錢都不夠付餐食還有僱車的，結果還是去了趟賭坊才解決。”
“我知道，那種地方自然不太好，但是眼下爲了解燃眉之急。”
“公子，可是咱們這會兒不差錢啊，”元寶詫異的望着我道。
“那是你們家三少爺，我還是很差錢的，不瞞你說，元寶，我昨夜裡想了大半晚。”
我毫不諱言對着他道：“想來想去，眼下最快捷來錢的方式真的只剩這一種了。”
“找不到我家師兄，我又沒法子在肅州城長期呆着，”我嘆了一口氣，接續道，“若是能待得久一些，倒也不會用上這等手段。”
哪怕去藥鋪找點事情做，或者還能想別的法子，但是時間不等人啊，我要去北地，時間緊迫！
“非常時期非常行事，不拘小節。”
元寶嘴脣動了動，似乎還想說兩句勸阻的話。
我看明白他的表情，也能猜到此時此刻他心中在想的事情，搖搖頭笑道：“說起來，比跟你家三少爺開口，我倒寧願自個兒出手去趟賭坊的。”
“公子，您就不怕輸？”元寶跟我對視了一眼，他張大了嘴看着我，少頃，追問道，“萬一輸了怎麼辦？”
“算算我的運氣還不錯，“我掰了掰手指頭道，”到現在爲止，好像都挺順利的。”
我回想了前幾次去賭坊的經歷，暫時還沒有失手的時候。
至於從賭坊出來碰上那些人找不痛快，那就另當別論了。
再說，我能這麼有恃無恐，也是因爲身後緊跟着宇文家的護衛。
有護衛阿來在，我不是很擔心等會兒被賭坊裡的跟蹤者攔截。
比起上回在小鎮的時候，這一次我的倚仗還多了點，保障係數也高啊。
哪像上一回，在小鎮上演了一出歷險記似的！
……我跟元寶還有阿來一起走到小巷子裡賭坊的門口，聽到牆內傳來的吆喝聲，我腳步停頓在了門口。
算算上回到同樣的地方，也不過是沒多久的事情，這一趟到西蘭，進出賭坊的次數還超過了預期呢。
我站在門口，元寶立刻上前道：“公子，小的先進去查看查看。”
他是擔心安全？我搖頭道：“不需要的，阿來跟着我們，很妥當。”
語罷，三個人先後走近了賭坊的大門。
賭坊這等地方，雖然不入流，但也是世態的縮影，在這裡往往能見到各式各樣的人。
我們仨一進去，就被裡頭的熱鬧情景“震“了一下。
”元寶，看看這裡，是不是更加想不起北地的大戰了，瞧着簡直是找樂子的地方啊。“
元寶輕輕點了點頭，護衛阿來拉近了距離，幾乎是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邊。
瞧他緊張的樣子，好像這裡頭藏着一幫劫匪似的。
換句話說，他跟元寶肯定很少會到這種地方來，看看他們的反應就曉得了。
不像我，一回生二回熟，瞧見那些扔骰子的手法，居然有幾分眼熟的感覺。
”公子，您確定咱們要在這裡玩？“元寶小聲問我道。
”不是咱們，是我一個人。“我糾正他道。
傲嬌少年忌諱這個，難道我還能鼓動元寶他們也參與麼？再說，錢都不夠，他們的技術是個問號。
”元寶，你將錢袋子給我，我會見機行事的，不用擔心。“
元寶猶豫着，還是將懷裡的錢袋交到了我手中。
......他們兩個人跟着我觀摩了幾張桌子，最終我挑了一處地方停下。
別的生疏的伎倆我不會去嘗試，還是選擇最熟悉最瞭解的入手。
我在岐北曾試過的手法，這裡也是一樣的。
......幾輪下來，身旁跟着的元寶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盯着桌子比我還激動。
”公子，您手氣真好，從來不曉得賭錢還能這麼玩。“
比起元寶的興奮，我在賭桌旁一直都很冷靜，聞言看向他笑道：”是覺得錢來得太容易？“
元寶連忙點了點頭，瞧見一旁的賭客有人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我頓了頓對着元寶壓低了聲音道：”錢來得容易，去得也快，要見好就收。“
說話間，又贏了一局，這一次我毫不遲疑的收起手，將桌面上贏到的錢交給元寶收起來。
賭坊內遠處的幾道目光朝我們這一桌凝聚過來，護衛阿來立刻擠開身旁幾個人對着我故意提高了幾分音量道：”公子，該回去了，免得老爺一會兒派人來找您。“
我做出不情不願的表情，跟着元寶還有阿來從人羣中退了出去。
”公子，錢來得這麼容易，您怎麼不接着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