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傲嬌少年走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我思量後終於從懷裡取了塊帕子給他。
“大少爺，這個給你！”
我猶豫後還是低聲對他說。
少年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然而遞過去的時候我想了想特意對着他補充了一句。
我表情認真語氣鄭重地叮囑他道：“大少爺，你擦完記得要還給我的。”
很平淡的一句話。
聽完後，少年頓時沉了臉色。
他斜過腦袋瞥了一眼我手上的帕子，伸手接過用力地擦了幾下汗水，立即遞還給我。
他將帕子還給我的時候還順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很不高興的樣子。
從他的反應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傢伙又在鬧彆扭了！
他轉過頭不再看我，但是低聲嘀咕了一句，然而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我壓根沒聽清。
至少在我看來，依照他的個性，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的。
我太熟悉傲嬌少年脾氣了，不用跟他爭這個，因爲爭辯沒有意義。
我收回帕子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已。
不管怎麼說，到目前爲止，傲嬌少年雖然不是護衛，但是就像一名護衛一樣很盡責的做了要做的事情。
每回前路碰上阻擾，出來擺平的都是他。
每次遇上危險，他也都是擋在我面前替我化解了的。
想到這裡，我心內還是挺愉快的。
可惜。愉快的感覺也沒有能持續太久！
因爲哪怕身邊人還算給力，趕路的速度跟前方的路況還得倚仗另一方面。
走在山道上，我的眼神幾次往天空打量。
是的。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就是這麼銷魂！
早上出過太陽的，可是眼下頭頂的天空又開始漸漸被一方烏雲籠罩。
山間看雲，是很有氣勢的，好像有種欣賞水墨畫的感受。
然而這畫中人得加上我自己，還處在這片雲底下，那就......有些不太妙了！
我覺得上回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好像有種即將要變天的......感覺。
不會出錯的，一次又一次，哪怕再不熟悉山間天氣的人都能看得出幾分了。
這個季節山中的飛蟲幾乎沒有。但是林間的飛鳥還是能看出點端倪的。
我的視線轉向少年那邊，他正好對着我看過來。
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很瞭然的意思。
這天恐怕靠不住，過會兒沒準要下雨了！
少年嘆了口氣，思索幾秒鐘後靠近我道：“小菱。找找前頭有沒有能避雨的地方吧！”
他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他的語氣聽着實在很無奈。我不禁多看他一眼。
“小菱，這回......不是爺烏鴉嘴了吧？！”
我聽得少年跟在我身後喊着我的名字補了一句道。
想不到他耿耿於懷的，居然是這個！
呃......我得出結論，果然是小心眼的傢伙！
......放眼望去，入夜後的江面上散不開的霧氣，從西蘭南出發開始，沒隔多久就碰上了大霧。
雖說在江面上航行，此類情形並非第一回。但是掌舵的船老大少不得有一些鬱悶。
他到了西蘭南，休息沒有幾天。那位公子手下的人再度找來了，這一趟還得北上。
想想要繼續走那條航道他心裡就不是個滋味，那位公子給的價碼再高，給的錢再多，也得有命去花。
要是這一趟出了事，那就全泡湯了！
船老大心事重重的，船艙內那一個裹着頭蓬的傢伙卻在燈下手執冊子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手裡的冊子，就是在西蘭南城深巷子內等候的時候，護衛送去給他的，當下瞧見，如獲至寶。
他不清楚那位公子究竟是從哪邊收集到了的，實在叫他驚訝。
先前要不是有人硬攔住他，他真的想去跟那位公子當面問問的。
激動的心情慢慢平復，他回頭想想若真是自己去問了，也沒有人家的本事，所以想想還是作罷了。
既然能尋覓到一般人得不到的稀罕物品，想必那位公子的能耐了得，這也是後續他答應願意上船的理由。
別說是行走一程了，就算是一直航行到北地，這會兒也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裡的那本冊子上，視線不放過上頭的每個字。
......船行一路往前，艙外別處又是另一番情形。
“看情況江上的大霧夜裡很難散開。”
船老大身後，不知道何時護衛已經走了過來對着他低聲道。
船老大立刻轉頭去看那名護衛，對於天氣，他們外出行走次數多的人都有心得。
幾名護衛是跟隨着船艙裡的那個人一起在西蘭南城的碼頭上的船。
細雨中護送戲班子的那位白先生，也就是替他們家主上走一趟的主角，小心到了船上。
依照天放的指示，將白先生安置到了內艙，送上茶水點心後退出艙外。
一路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去跟那人多話。
戲班子的那位白先生從外形到氣質都跟他家主上有幾分神似，之所以要擱在夜裡代替主上登船大約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畢竟白天，碼頭上來往的人更多更雜，會看得真切些。
不當心被有心人或者是來刺探情報的瞧見了，抑或生出事端來！
船老大嘆了口氣，眼中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
他轉頭看了一眼護衛道：“公子在西蘭呆了沒幾天就要北上，偏偏又是這樣的天氣。“
“下雨加江上起了霧。船很難走。”
“公子北上，是有急事？”
因爲不是第一次跟他們打交道了，且對着的是底下護衛。船老大的心情比上回要略微輕鬆些。
面對他們的時候，很容易就想到來的路上大家夥兒在險灘上幾乎是一同經歷了生死的考驗。
一般來說，共同的經歷比較容易拉近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從這個角度看，他們也不算是太陌生的人了！
護衛點頭，話說出來自然是避重就輕的，他低聲道：“大約是的，公子的事情。我們底下人不好太多過問，你也明白。”
船老大當然明白，這些人跟他有點像。都是替人賣命賺錢，不過一邊兒只是跑水路，一邊兒可還得走刀尖！
“上回那位公子時常出來說說話的，這次怎麼都不見公子從艙內出來？”
船老大朝內艙的方向瞥了一眼。像是自言自語般嘀咕了一句。
提起這個。再加上開船都有一段時間了，都沒見到那位公子的身影，跟上回完全不一樣，想了想他心中不解，露出了疑惑地神情。
的確讓他覺得有點奇怪。
記得那位公子上次跟他說了不少話，問答的時候語氣溫和，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般的舒服。
護衛瞥了他一眼淡定地應答道：“公子臨行前，在西蘭南城找到了幾本書。“
“平日裡沒工夫。大概想趁着在路上的功夫看看吧！”
船老大會意地點頭道：“到底是讀書人。”
聽言，護衛忍不住一笑。沒有跟他細說。
兩個人的話題很快轉回了天氣上。
此刻，內艙燈下的人，依舊眼都不擡的盯着手裡冊子，外頭的一切暫時都跟他沒有關係了。
......甲板上匆忙跑過一名護衛，繞行到了一側去找另一名同伴，也就是跟船老大站在一起閒談的那位。
他做了個手勢，對方心領神會，立刻離開了船老大身邊，到了他這裡。
“主上預料的沒錯，果然後頭有尾巴跟來了。”
事實上，比主上出城前關照他們的要遲一些。
天黑之後，霧氣彌散，江面上視線所及的範圍有限。
這種時刻，北上而去的船原本就極少，何況是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在他們身後的呢？
幾名護衛一齊到了船尾。
透過江面上的霧，能瞧見隔着一段距離的隱隱亮光，自然是後面跟隨的尾巴。
看不清楚那條船的大小，依照西蘭南城碼頭一帶常見的規模，應該是跟眼下他們乘坐的船差不多的。
護衛視線落在江面上相隔一段距離的那條船影上，其中一人神情焦灼地看着低聲問：“要不要通知船老大，將速度加快些？”
隨行的同伴立刻搖頭道：“不用，還是保持這個速度。“
同伴頓了頓，凝神看了船尾一眼繼續道：“臨行前主上關照過了，出西蘭南城後一定會有尾隨而來的夜航的船跟行。”
主上說得清清楚楚的，就像是親眼見到一樣！
“他叮囑咱們到時候不用慌張，“護衛的視線盯着船尾的江面。
他低頭沉吟片刻後語氣頗爲鎮定地道，”主上說了，只要依照既定的線路繼續北上，直至到達下一站就可以。”
幾名護衛站在那裡，依舊小聲交談着。
他們外出做任務或者跟隨天放出去辦事承擔護衛職責，遇上跟蹤不是第一次。
早就見怪不怪了，但是每回他們碰上相同的狀況，總有些事情可以拿出來討論討論。
例如，後頭跟隨的人是誰或者他們的人數之類的。
幾個人低語後，視線一齊投向先前開口制止的那名同伴。
只有他是主上親自叮囑過傳達指令的人，他們下意識地將這位當成了暫時的主導。
同樣一批人出來，必定得有一人是在要緊時刻作判斷的，此番就是這位承擔了這一職責。
“還能有誰呢，“他聽清楚同伴的問題之後沉聲道，”是跟咱們聯手過的那批人！”
此話一出，倒是引起了一些震動。
其餘幾個人面面相覷，繼而接話道：“不會吧，咱們在國都城那會兒做任務還挺順當的。”
他們不太相信！
“此一時彼一時。“
接話的人語氣深沉道：“那會兒雙方都有要做的事，臨時攜手，然而這一次......不一樣了！”
“難道這纔是主上臨時改變了主意，找來唱戲的白先生作爲臨時替身的理由？”
其中一名護衛恍然道。
他到了此刻纔算是將混亂的思緒理清楚了。
因爲出發前他們都不太明白主上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主上早就吩咐下去準備好了北上的船，這一點在大家夥兒的預料中。
主上的那位小師妹一天沒有確切的消息，他當然記掛着，肯定一瞭解南邊兒的事情就要北上的。
與此同時，主上又對有些事諱莫如深。
比如何時走，事情到底進展得怎麼樣了，南邊兒那場蹊蹺的大火......凡此種種，這些衆人心中的疑問他都沒有釋疑過。
聽說主上另備了快馬打算出城的，照分析，天放這會兒最有可能在去往北地的山道上。
......“天氣看着的確有點不對。”
匆忙走在小路上，我看了看頭頂的天空道，“上回碰見大雨，差不多也是這種樣子的。”
“小菱，你緊跟着我，若是有能歇腳的地方，不用遲疑了，直接進去就是。”
少年語氣聽着還挺冷靜。
他時時刻刻都不忘記強調要我緊跟着不要掉隊這件事！
我撇了撇嘴，心中暗道那也得有啊，總不能憑空在山壁上鑿出一個山洞來的。
要是像我以前碰見的大雨，林中基本就不用考慮了，擋不住的。
非得是山洞或者破廟之類能待久些的地方纔行。
我去南華鎮的時候，半道的那場雨，還不是因爲運氣好！
結果不單是躲過了大雨，並且認識了武玉這個朋友。
少年不知我心中所想，他只是一個勁往前趕路。
我看他的樣子，雖然着急，卻也沒有到慌亂的地步。
等我們轉過山道，去了他跟我提到的小路上，沒隔多久好運氣果然降臨了。
我能從掩映的樹叢中望見一角陳舊的屋檐。
“大少爺，這裡就是你說的地界吧，前頭有地方可以避雨。“
我知道他肯定也看見了的。
“嗯，我瞧見了，小菱，那就直接過去好了。”
少年迴應我一聲，轉頭看了我一眼道：“你跑得動麼？”
“可以，”我咬了咬牙道。
關鍵時刻，我不想被淋成落湯雞，肯定要卯足了勁兒跑的。
哪怕到了那邊好好歇一歇呢！
看看天上的烏雲，山裡的雨至少半個時辰要下的，我知道。
於是，兩個人在山道上跑了起來，目標自然是避雨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