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定遠關,穿越沙漠,就是陳國。進入陳國國境,往西行千里,便可到達陳戴二國的側面國境線。越過國境,便是戴國地界了。
戴國在如今紛芸諸國中,雖不算特別的強國,倒也並不弱小,民風亦頗爲強悍。
戴國身處諸國交界的之間,國境與多國相聯,北面的陳國好戰,而東面的燕國強大,在強烈的危機感驅使下,使戴國的政策和一向安逸的趙國有着天壤之別。
戴國素來重武輕文,民間男子,多學技擊之術,搏擊之道,草野之間,所謂的英雄好漢亦是衆多,江湖人物的勢力頗爲不弱。
時人亦多愛習武,若能有成,便是進身之階,飛昇之道。
所謂丈夫功名馬上取,若投身軍伍,戰事之中便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朝廷三年一度的武舉考試,亦能簡拔許多人才。
便一來不願於戰陣之中辛苦打拼,二來未必能夠在武試中力壓羣雄,只要藝業有成,亦可投身各處權貴門下。
戴國的權貴亦多愛養士,只要有才之人,必有出頭之日。
在這種民風下,齊皓所掌控的戴國分堂發展勢力的方式就和趙國完全不同了。
他們在全國各地,開武館,辦牧場,開設鏢局,甚至開宗立派,建立某個江湖門派。
他們的牧場生意做得大,甚至給朝廷提供寶馬良駒。他們的鏢局和戴國黑白兩道關係都非常好,也因爲經常押運貴重之物,而同戴國一些貴人有過來往。
他們的武館弟子衆多,其中也曾出過幾個武舉,有過幾個將軍,全國各地的幾處武館,都算辦得十分熱鬧昌盛了。
就連他們建的這個宗,那個派,在武林中,也算是小有名氣,頗有些威望的。
當然,齊皓老成持重,小心地把各處分壇分割開來,在旁人看來,只以爲是互不相關的一些勢力,無法察覺他們真正的力量,也因此不會有警惕之心或懷疑之念。
進入戴國國境之後,他便帶領大家馳往他感覺發展最好的武揚分壇。
武揚分壇是振宇武館的總館所在地。振宇武館,顧名思義,取其振翅環宇之意,凡門下弟子,皆有機會,直入長空,振羽天下。
此武館的所有教頭武師都有一身極是出衆的藝業,確曾教出過許多精英弟子,而隨着這些弟子們在科場,軍隊,或是在某些權貴面前得寵。振宇武館的名聲自是如日中天。
如今武館在全國各地都設了分館,門下弟子之衆,更是在全國各大武館中排名第一。
最重要的是,因爲武館規模極大,同朝廷,官員,權貴們,自是有了脫不了的干係,很自然的,以後朝廷,或權貴想要選拔善武的人才,也總是會第一時間想到振宇武館。
因此,振宇武館雖不象牧場那樣有浩然廣大的地盤,成千上萬的馬匹,也不象鏢局那樣,經常同山寇流匪激烈血戰,鑄下鐵血聲威,更不似一些門派那樣,動則參予到江湖紛爭中,成爲傳奇的一份子。
但事實上,這看似平常的武館,卻是他們和紅塵俗世的名利權位聯繫最緊密,把根扎得最深的地方。
其實光是武館每年所收弟子的學費,就是極大的一筆財富,更何況,那些年少熱血,渴盼有所作爲的大男孩們,也總是修羅教挑選新血的對象。
這其中最優秀的人,往往會被他們以各種方法收羅入教,而知道相關真相,卻拒絕入教的人,則會無聲無息地被各種合情合理,完全不會引人懷疑的方式處理掉。
齊皓做爲各處分堂資歷最老的主事人,他所打理的戴國分堂,也算是修羅教目前,實力最強,成就也最高的堂口了。
他有心炫耀,自是要帶着衆人,直奔武館總館的所在地。
此番連續奔波太長時間,大家都有些疲憊不堪,頗爲期盼能儘快到達目的地,沐浴梳洗,好好歇息。所以當齊皓遙指城門,微笑着說:“武揚城就在前面。”時,幾乎所有人,都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只除了傅漢卿。
他這時正好處於非睡眠的發呆時間內,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才頗爲失望,頗爲苦惱地說:“這麼快就到了啊。”
他只想到,到了地頭,就又要時刻處於狄九的威脅之中,再沒法子睡好覺,不免有些發愁,只恨不得這條路永無盡頭纔好。
旁人卻一想到這一路上的辛苦疲憊,就不由地對語出不滿的傅漢卿報以仇視的目光。
基本上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練適應,哪怕是象凌霄這樣的小劍手,也不再有當初在總壇時,對教主的瘋狂尊敬了。
傅漢卿有一種本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可以把身邊的人氣到忘掉一切,很自然地漸漸將他平等對待,漸漸肆無忌憚地對他表現所有的不滿和痛恨。
而傅漢卿在這方面的感受力無比遲鈍。完完全全沒有查覺到四面八方想要殺人的目光。
他向來隨遇而安,問過一句話,表達了一點心中的遺憾,也就罷了,他照樣很合作地跟着大家一起進城。
城門處照樣有官兵盤查形跡可疑之人。
他們這一批人,個個乘高頭大馬,人人因爲長時間的驅馬趕路而灰頭土臉,怎麼看怎麼扎眼,當然少不了被盤查。
但齊皓在戴國,絕對是有權有勢有辦法的人,相關的身份證明,通關文書,一早準備得極是齊全,如今一一拿出來任憑驗看,照理說是不會受到任何留難的。
事實上也確實沒有被留難,只是在驗看齊皓自己的證明時,官兵失聲叫了出來:“您,您老是齊老館主。”
齊皓因爲趕路而弄得自己全身上下,一片灰撲撲,連眉眼也看不清,人家不能立刻認出他來,原本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他在戴國頗有名聲,這官兵一見證明文書,或敬畏,或驚喜,或榮幸地叫一聲,也同樣合情合理。
可是,這一聲叫裡,卻似有更多極複雜極特別的情緒在,而且隨着這一聲叫,其他幾個士兵一塊聚過來,大家看向齊皓的眼神,都極之怪異。
齊皓蒼眉一揚,沉聲便問:“出什麼事了?”
幾個官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齊館主,你不知道?”
“齊館主,難道你不是爲了迎敵趕回來的。”
“齊館主,你快去吧,別去的遲了,讓手下人吃了大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答得紛紛亂亂,齊皓聽得不耐,厲聲喝道:“到底怎麼回事?”
幾個官兵嚇得一凜,異口同聲地答:“有人上振宇武館踢館。”
齊皓冷笑一聲:“自振宇開館以來,踢館的事,便從來沒有少過。而隨着振宇聲名漸起,更引來不少無聊人眼紅心熱,上門找麻煩,我振宇武館又何曾怕過。倒是勞煩你們替老夫多操心了。”
幾個官兵愣了一會子,其中一個略年長地才說:“齊老英雄,我們在守城門,也不知道詳情,只是聽這來來往往的人說,這次上門踢館的人手底下極硬,頗佔了點便宜,武館那兒已經打了好多場,雖說各有勝負,倒似乎是貴武館吃的虧略重一些。這滿城的百姓,聽到這消息,愛看熱鬧的,全趕去看了。我們這是身負職責,走不脫,這才……”
齊皓臉色微變,還不及說什麼,身旁傳來狄九淡淡的吩咐:“不必多說,儘快趕去武館。”
齊皓心間一凜,果然再不敢遲疑耽誤,回頭飛身上了馬。
衆人一起上馬趕路,好在此時不知是否滿街的人,都有大半趕去看熱鬧的原因,所以這街上人跡並不算多,他們把距離略略拉開,倒也可以驅馬慢跑。
齊皓在最前方領路,同時略有惶恐地向狄九請罪:“屬下無能,纔不過離開這麼短時間,就讓他們惹出了亂子,鬧出了笑話。不能及時迎接教主,反倒要讓教主,爲我這小小的一處分壇操心勞神。”
狄九隻淡淡一哂:“無妨,我們以前一直在總壇,也該看看這些江湖英雄都是些什麼樣的來路,試試咱們自己的身手了。”
他話說得極淡,可那麼一股森然之意,簡直侵膚入骨。
狄一在旁冷冷望他一眼,簡直要去同情那幫來踢館的倒黴蛋了,不管是什麼來路,趕着這麼個滿心不痛快的殺神來到的日子動手,簡直就是和找死一個樣。
而別的弟子們聞言無不兩眼放光,心情激動起來。
啊,江湖,爭鬥,血戰,壯烈,所有傳說中激動人心的故事,在這一刻全部浮上心頭。人人都覺手腳發癢,恨不得那些踢館的傢伙就在眼前,讓他們可以好好表現一番,讓自己儘快成爲流傳後世的美好佳話的一部份。
獨傅漢卿頗覺好奇。他以前諸世不是投身於深宮大內,就是與江湖巨擎魔頭糾纏一世,要麼便是以平民富家子的身份過完一生,這些武林人物,江湖幫派底層常見的踢館事宜,他卻是隻曾偶爾風聞過一兩句,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他騎着馬一路跟着齊皓,頗爲迷惘地問:“你不是說,你的振宇武館在戴國做得非常大,有聲有色有名氣嗎?怎麼還有人來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