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樓

滿樓

在顧曉樓的腿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她再次見到了秦淺。那天陳緣送她回來,快到宿舍的時候顧曉樓遠遠看到了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身邊還有一個女生,兩個人親密地站在一起,正在聊着什麼。

顧曉樓有些不確定,直到他們走近,纔看清那兩人竟然是秦淺和王珊。顧曉樓看到秦淺臉上溫和的微笑,以及她身邊的王珊說話時少見的溫婉。心裡瞬間不知涌上的是一種什麼情緒,顧曉樓遲疑地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卻遲遲沒有上前。

直到陳緣也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兩人,扶了她一下:“怎麼了?這麼久不見,上去打個招呼啊。”說着便攜着顧曉樓上前。

秦淺正跟王珊說着什麼,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見是陳緣和顧曉樓,面上的笑容波瀾不驚,他含笑道:“是你們,好久不見。”

陳緣點頭:“是啊,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呢?一直聯繫不上,曉樓很擔心你。”一直沉默着的顧曉樓猛地擡頭,張開嘴卻不知道想說什麼。這時卻見秦淺看過來,對她柔和的笑,卻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是麼。”然後便轉頭對陳緣道:“最近出了趟遠門,昨天剛回來。”

幾人隨意聊了一句,陳緣便轉頭對身邊沉默的顧曉樓道:“快上去吧,晚上早點休息。”顧曉樓順從地點了點頭,轉身前下意識地看向秦淺,秦淺對她笑了一下,卻轉頭看着王珊道:“上去吧。”王珊笑着轉身拉過顧曉樓,“走吧。”

剛剛心裡那種異樣的感覺愈發的不能忽視,可是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最後看了兩人一眼,顧曉樓最終還是轉身跟着王珊離開。

回到宿舍顧曉樓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她自己說不清楚,但她卻知道是因何而起。最近一直聯繫不上秦淺,她心裡一直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今天他終於又出現在她面前,她一直懸着的擔心應該放下了,可是沒想到,他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態度卻讓她覺得難受的異常。

王珊一進宿舍就匆匆地爬上了牀掩上牀簾,顧曉樓呆呆地看着她的牀發呆。今天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聯繫日久。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她一點都不知道?王珊的生活向來簡單,只是最近經常會接到一些電話,如今想來正是秦淺不在的這段日子。

秦淺……一直在聯繫她嗎?顧曉樓回想每次電話來時王珊匆匆出去的樣子,臉上分明是甜蜜期待的神情,心裡一下子明白了什麼。秦淺和王珊都是她的朋友,而且她一路走來虧欠了秦淺太多,要是他們能在一起,她覺得她應該爲之高興的。可是心裡沉甸甸的感覺讓她清楚她並不開心,或許是因爲他們這麼大的事卻瞞着她,讓她有些傷心吧,顧曉樓這麼安慰自己。

可是一直到熄燈躺在牀上,顧曉樓還是無法忽略自己黯淡的情緒,直到陳緣的晚安電話過來。說了幾句話,陳緣就覺察到了顧曉樓的不對勁,可她只是說累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顧曉樓正欲掛斷電話時卻聽見了陳緣低柔的聲音。

“曉樓,我最近很開心。”

“……嗯?”

“記憶裡我已經很久不曾這麼開心過,整個人都變得真正輕鬆和快樂,我知道這代表什麼。曉樓,我想我真的,正在愛上你。“

這邊的顧曉樓微微愣住,在她的印象裡,這是陳緣第一次對她說愛這個字。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時卻聽陳緣愉悅道:“我嚇着你了?呵呵,你不用覺得尷尬,後面幾天你應該都不會見到我了。“

顧曉樓一驚:“啊?什麼情況?“

“D市有件事需要我去處理一下,我會離開一週左右,我會帶禮物給你。“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顧曉樓一時還沒有消化,喃喃接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事情來得也很突然,我一時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曉樓,我會想你的。“

顧曉樓有點臉紅,好在他看不到:“嗯,那你自己要小心,出門在外注意安全。應酬的時候少喝點酒,唱歌后吃點含片保護好嗓子……“

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那邊的人聽着聽着卻笑出聲來:“呵呵,從來不知道你這樣粘人,以後我怎麼出得了門呢?“

顧曉樓的臉愈發的紅了,最後實在晚了陳緣就沒有再逗她,兩人道了晚安便掛斷了電話。這時宿舍已經靜悄悄,顧曉樓睜着眼睛,腦中的事一件件閃過,不知什麼時候也漸漸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陳緣就離開了,顧曉樓本來說去送他,但他卻怎樣都不肯,只是交代她沒課的話就多睡會兒。這天也確實沒課,不過顧曉樓也不想呆在宿舍,於是洗了衣服就下了樓。

顧曉樓靜靜走在校園裡,看着過往的同學面帶笑容眉飛色舞的走過。走到小禮堂的時候看到門口的海報,上面畫着的鋼琴潔白典雅。又有國外的藝術家要來這演出了,顧曉樓突然想起上次跟秦淺一起參加的那場音樂會,她記得那次她非常非常的開心,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可印象裡的快樂卻沒有因此褪色。她記得就是那天晚上秦淺出的車禍,那時的秦淺……把她當做最珍貴的人一般守護,可昨天……

顧曉樓忽然有種衝動,她想見到秦淺,她想他是不是生她氣了,因爲她爽了江南之約。她清楚地記得最後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爲什麼一下子一切都變了。不知道爲什麼,顧曉樓心中就是有一種篤定,秦淺不會真的那樣對她。

顧曉樓先去了工程學院的實驗室,遇見了瑤瑤的男友張蒙。最近兩人的感情也是漸入佳境,顧曉樓很爲他們開心,陳緣還做東請大家一起聚了幾次,顧曉樓可以看出來,許瑤瑤正在放下以往的心結,開始真的接受這個對她真心真意的男子。

張蒙正在實驗室裡做實驗,得知顧曉樓是來找秦淺的,就告訴他秦淺並沒有來學校,學期已近尾聲,秦淺的畢業設計和論文早已經完成,手上的項目也結的結,轉的轉,已經不用來學校了,顧曉樓聽後想了想便去了秦淺的公寓。

站在公寓樓下的時候,顧曉樓撥通了秦淺的電話,打了近兩個月,這次終於是通了。顧曉樓有點緊張,生怕他會不接自己的電話,可是嘟嘟聲響了很久之後還是被接起,隨後,顧曉樓聽到了秦淺的聲音:

“喂?“

“學長……是我。“

“曉樓,怎麼了?“他的語氣還是和從前一樣溫和,似乎一切都沒有變,顧曉樓忽然有有些鼻頭髮酸。

“學長,我在你家樓下,你在家嗎?“

“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好。“

很快顧曉樓便看見秦淺出現在他公寓的樓道口,顧曉樓遠遠看着秦淺一身淺藍條狀的襯衫,身形修長卓爾不羣,通身都散出成熟沉穩的氣息。顧曉樓默默感嘆,秦淺一直是如此出衆的男子。

秦淺走到她面前,微笑着注視着她:“沒有去約會嗎?“

顧曉樓一聽立刻搖頭,“沒有。“想了想加了一句,”他去D市了。“

秦淺點點頭,對着她柔聲道:“今天天氣很好,想去哪兒走走嗎?“

顧曉樓一聽極爲開心,她低頭想了想,對秦淺笑道:“我們去海邊走走好不好?我好久沒去海邊了呢。“

因爲不是週末,海邊的人並不算多。陽光溫柔地灑滿波光粼粼的海面,湛藍的天映着蔚藍的海水更顯得空曠遼遠,令人心曠神怡。顧曉樓和秦淺並排走在海灘上,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拖得修長。海風徐徐地吹過,好像輕輕地敘說戀人之間的絮語。

面對着久違的大海,顧曉樓極爲開心。走了幾步就要把鞋子脫下來,秦淺見她開心,再加上這個季節已經不算太冷,便也依她。一路上顧曉樓就在彎腰拾岸邊美麗的貝殼,時不時海浪來了,她便興奮無比地跑過去感受海浪的衝擊。

秦淺一直在她身後凝視着她,開心的顧曉樓並沒有注意到。她很開心,這是跟陳緣在一起不一樣的開心,她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眼前的時光如此靜好。

最後顧曉樓終於跑累了,秦淺便帶着她坐在一塊岩石上休息。久違的溫馨時刻,顧曉樓卻想起另外一件事,雖然心裡有些酸澀,可還問出來,“你和王珊……你們是不是……”秦淺微笑着搖頭,“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顧曉樓知道自己應該覺得惋惜,可心底卻壓抑不住有喜悅的情緒往上冒。她轉頭望向遠方,遠處是孩子戲海的笑鬧聲,顧曉樓微笑着轉頭問秦淺:“我們那邊沒有海,所以我一直對大海有種特殊的嚮往。如今見到了它,便再也不想離開。“

秦淺微笑着看着她:“其實每一個地方的海都不盡相同,有機會可以去看看大海各種不同的樣子。“

顧曉樓一聽也極爲嚮往,隨口就接道:“好啊,等將來,我要看盡所有的海,然後定居在江南。“

秦淺轉過頭,眼神諱莫:“你真的很喜歡江南。“

顧曉樓對着他笑:“嗯,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想起這回自己的失約,顧曉樓有點內疚,轉頭對他道:”以後,你還會帶我去江南嗎?“

秦淺微微一怔,彷彿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顧曉樓等了很久都不見他回話,便伸手耍賴般的搖着他的手臂:“我下次再也不會失約了,你就答應我吧!“

秦淺凝視着她,神情那麼認真,他注視着她,問出另外一個問題:“曉樓,如今……你幸福嗎?“

顧曉樓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今時已非往日,隔了許久,她點點頭:“我很幸福,我從沒想過,竟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秦淺久久凝視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樣子深深刻在腦海裡,永遠不會忘記。他突然伸手把眼前的女孩子抱在懷裡,薄脣輕輕貼上她的耳垂,輕柔道““曉樓,我希望你幸福。雖然不曾擁有,可也不會失去。“

聊着聊着太陽就漸漸落了下去,離開的時候顧曉樓說要去海邊衝一下腳上的沙泥,卻被秦淺制止。

“現在海水已經冷了,你身體弱,不能着涼。”他這麼說。

顧曉樓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見秦淺從她的包裡翻出紙巾,然後緩緩蹲下身,細細地替她擦拭腳上沾滿的細沙。顧曉樓因他的舉動徹底呆住,甚至忘記了要把腳抽回來,她愣愣地看他修長有力的指節緩緩替她把腳上的沙泥擦拭乾淨,動作是那麼溫柔而細緻。反覆確定真正乾淨了,才輕輕把她的鞋襪放在她的腳邊,

顧曉樓呆呆地看着他的動作,這一刻她突然發現,她或許能勇敢的面對陳緣不愛她,卻難以接受秦淺突然轉身離去。她現在終於明白,面對這個一直在身邊默默深愛着她的男子,真正離不開彼此的,是她,而不是他。

心裡有些混亂,可她無暇整理,她想他們都還有很多時間,足夠她理清自己所有的心情。此時的顧曉樓並沒有想到,眼前溫馨的一切,竟會變成她後來每每思及都痛心疾首的一幕。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