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 是孟姑娘回書院讀書的日子,孟大人並夫人一早就準備了馬車相送,母女二人分別, 自是有一番話要說, 故而說是清晨出發, 硬是拖到了太陽高照, 孟夫人倒是交代妥當, 可苦了本姑娘我頂着日頭爬山。
白鷺書院因在南山上,環境清幽,偶見白鷺飛過, 適宜研修經典。
同樣,也正是因爲書院建在半山腰, 歷屆書院弟子需得步行攀登方顯對於求學的決心, 即使孟姑娘身爲女兒身, 也不得打破這個不成文的規定。
我看了看前方望不見盡頭的綿延小路,哀嘆一口氣, 接着往山上走去,身爲一個有着武功底子的姑娘尚且如此,便不能提及累到快要趴下的蘭兒了。如果說此行的目的不是因爲孟家小姐要回書院求學,而是尋訪醬肘子,估計蘭兒這丫頭也會擺着手說‘還是算了吧’, 可想而知, 這上山的路是有多麼崎嶇。
起初, 我還和蘭兒有說有笑, 後來一言不發, 重複着機械式的登臺階,好不容易見到半山腰的裊裊炊煙, 便看到了先生遙遙而立在書院門口……嗯,大概,也許,要和午飯告別了。
“弟子孟長生見過於先生。”拱手,作揖,標準的見面禮,我望着於先生熱情的笑臉,怎麼覺得那般沒有底兒呢?
之前說過,於先生就是那位喜好刁難的主,往日裡的考試因爲顧及到各位師兄師弟們,出題還算收斂,今日孟姑娘參加補考,天知道他會出什麼樣的題目。
當本姑娘拿到試題的時候,長嘆了一口氣,基礎部分還算正常,無非是一些歷史典故及文學概述,可是後面的論述題卻是一道比一道扭曲,且看如下:
“雞狗四十九,一百條腿地上走,試問,有狗多少?”
答:“一條。”
“一百和尚一百饃,大和尚一吃三,小和尚三吃一,試問,大和尚多少?”
答:“二十又五。”
“有銅環七枚相互串聯,只許斬一刀,從第一日起每天拿走一個,直至第七天全部取走,試問,如何下刀?”
我略微思索,答道:“切第三環。”
於先生大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最後一道題目你若能答出來,便算是這次考試通過了。有酒觥十,左五乘酒,右五爲空,移動兩隻,將裝有酒的觥與無酒的觥間隔擺放,試問,如何移動?”
我想了想,卻不得解,十隻酒觥,如何能只移動兩隻而間隔擺放呢?百思不得其解時,我望向於先生,先生依舊笑意滿懷地看着我,在這樣的笑容下,我心一橫,道:“先生,此題無解。”
只見於先生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套茶具,倒了一杯茶,笑問道:“移爲何意?”
“弟子以爲,挪動爲移,改變事物原先的位置。”
“這不就有了答案嗎?”於先生繼續笑了笑,將茶水從一個杯子換到了另一個,“既然只需改變事物原先的位置,那麼改變杯子順序不成,難道改變杯中的水就不算移動了嗎?做事情的時候應當學會變通,同時,如果對一件事物沒有深刻理解,就不應該輕言放棄。”
“弟子愚鈍,過於教條了些。”
“罷,罷,你畢竟年少,能看到自己不足之處已是不易,但是身爲師長應當提醒你,看待事物除了眼睛,還要用心。”
我起身行禮,“弟子謹記先生教導。”
“鑑於你今日沒有通過補考,午飯便自行解決吧。另外,明日課堂上有場辯論,你必須到場參與,至於補考未過的事情,若是明日辯論得彩,就勉強通過。” 於先生臨走之前撂下話,我知道,他是在給我留機會,自然不能辜負先生一番苦心,於此便少不得思索辯論的題目會是如何。
而刺探軍情的最簡便方法莫過於身入敵營,當然身入敵營不包括帶着蘭兒這個累贅,於是乎——“咳咳,”我故作鎮靜,“蘭兒,本小姐決定了,有一項重要任務交給你。”
看着蘭兒迷茫的眼神,本姑娘忍住笑意,繼續道:“身爲本小姐的丫頭,怎麼能什麼都不會呢?本小姐不要求你樣樣精通,但是略懂皮毛還是要做到的,所以本小姐交給你的任務就是學習琴棋書畫,從什麼開始學習好呢?”我環視四周,在書架上尋到了一本曲譜,隨意翻開一頁,隧道:“有了,就先學學這首曲子吧。”
蘭兒看到整整三頁曲譜大叫困難:“《幽蘭》,小姐,這不是你年前練習的曲子嗎?練得時候你都覺得於先生是在刁難,怎麼現在反過來刁難蘭兒了?”
“嗯,”我看向書頁,貌似真的是這首曲子,以前的孟長生的確是花了不少功夫練習這首曲子,但是於現今的孟長生而言,此曲譜不過是小菜一碟。那麼對於蘭兒而言,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困難。
我面色不變,開玩笑,本小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麼能在丫頭面前出爾反爾呢?“怎麼能這樣說呢?《幽蘭》的確是略有難度,可也是學琴的基本曲子,你怎麼能因爲一點點小困難而抱怨呢?”
“小姐……”蘭兒以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可惜本小姐視之爲無物,絲毫不理會,末了不忘加上一句,“練好了曲子有醬肘子吃。”然後在心裡默唸,本小姐下廚。
此時的我自是看不到蘭兒臉上的表情,看不到蘭兒認命地搬出琴,赴死一般的表情開始鑽研曲譜,因爲穿過了小竹林,便是師兄師弟們相互交流切磋的地方,於先生給這裡起名爲箴園。
箴園是一處小花園,算起來稱得上白鷺書院的一處景緻,地方雖是不大,卻容納了歷屆師兄師弟的思想,大家在這裡三兩成羣,暢所欲言,好不愜意快哉。這不是,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了。
“七師兄,康表哥,你們都在啊。”我走上前去套近乎,“數月不見,師兄風采一如既往,只增不減。”
“長生啊,你回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七師兄疑惑地看向我,理了理衣袖,笑道:“好像長高了些。”
“剛剛纔到書院,這不是就來找師兄了嘛,可見師兄在長生心中的地位無可取代。”
“少貧嘴,還是說正事吧,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師兄了嗎?”
“長生師妹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跑來箴園只怕又有什麼難題吧,說說,於先生又出了什麼題目,竟把我們長生師妹考倒了?”
我訕笑:“倒真是又一樁小事麻煩師兄,聽說明日有一場辯論。”
“這個啊,”七師兄笑,“這個恕我無能爲力,於先生這次的辯論題目誰也沒告訴,你從我這得不到答案,問別人也是沒用的。不過,我倒是知道一些相關消息……”
就知道會這樣,爲了補考通過,本姑娘也是蠻拼的,“好吧,好吧,半個月,多一天都不行。”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