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佛郎機火炮,其實是從十五世紀後期流行於歐洲的一種輕型火炮,它的體積不大,方便攜帶,因可以連續發射,彈出如火舌,所以又被稱爲速射炮!
大明最早擁有這些西方先進火炮,最早要追溯到嘉靖年間,由官軍從澳門的葡萄牙海盜手中繳獲,但從萬曆末年起,明軍戰力不斷下滑,但戰爭卻是愈發頻繁,朝廷便花費昂貴的白銀,開始從澳門的葡萄牙人手中,購買這種火炮,協助防守城池,這其中,大部都用於北方和遼東前線!
此時,濟爾哈朗所說的這些佛郎機火炮,並不是後世鼎鼎大名的紅衣大炮,而是最原始、最簡易的‘標配’佛郎機火炮,這次清軍入關,在京畿周圍縣城繳的,多爾袞眼見城高牆厚的濟南城難以攻下,這纔派人從平谷抽調而來!
不多時,百來名漢軍驅趕着十餘輛牛車趕到了前沿,他們用力撕扯掉蓋在牛車上的油紙布,露出了十幾根成人小腿粗細的黑黝黝的炮管,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晶幽光!
濟爾哈朗頓時大喜,當年瀋陽之戰,他是見過明軍守軍紅衣大炮的威力,此時,有這些傢伙在手,何愁濟南城不破?
‘哼~,多爾袞小兒,也不是那麼不懂事麼!’
濟爾哈朗擡頭看着不遠處高聳的城牆,心思一轉,轉頭大喝道:“快,給本王使勁轟!率先攻破城牆者,賞銀兩千兩!今日,本王要屠城~~!”
“是~!”這些漢軍旗炮手頓時大喜,迅速開始拆解調整,黑黝黝的炮口,徑自瞄向了不遠處的濟南城!
………
此時,清軍大陣之中,多鐸有些不滿的對多爾袞責問道:“阿哥,這些寶貝,爲何這麼早便給他送上去?讓那廝多吃點苦頭,豈不是更好?”
多爾袞看了多鐸一眼,又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濟南城,淡淡道:“十五弟,凡事都有輕重緩急!鄭親王,他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兄弟!他麾下的兒郎,也是我大清八旗精銳!這一會兒,給他的教訓已經足夠了!該是咱們拿出誠意來的時候了!”
“可是,阿哥,若真的被他率先攻破了城門……我,我就是不甘心!”多鐸憤恨的看着不遠處的城頭上攢動的人影,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直驚得胯下馬兒一跳。
“呵呵~!”多爾袞微微一笑,安慰道:“十五弟,莫要着急!六哥能破城,那是意料之中,不過,若是我所料不錯,他應該也沒有那般容易就能得逞,好戲~~~,應該還在後面!”
……
此時,濟南城城頭上,劉如意也早就注意到了清軍的異常,十幾門佛郎機火炮,這可不是小目標,透過清軍戰陣,劉如意很快便發現了目標!
“大哥,這,咱們該怎麼辦?”火郎也有些急了,這些時日,他一直負責操練鳥銃兵,對這種先進火器的威力,已經有了很深刻的瞭解,就連小上幾號的鳥銃都能如此犀利,那~~,這些粗壯的佛郎機火炮,又會是什麼威力呢?
劉如意眉頭緊鎖,腦子卻是飛速旋轉!
像這種佛郎機火炮,山東其實也有一些,不過都是配備在膠州沿海,以及魯北重鎮德州城,濟南城卻是一門都沒有!尤其是德州城,一直被崇禎皇帝和山東巡撫顏繼祖視爲防禦齊魯的橋頭堡,不僅有數十門佛郎機火炮,還有十門紅衣大炮!
可惜,這就如同後世法國的馬其頓防線,只不過是空費巨資的花架子,根本起不了半點作用!
這就像一把手槍,在一個孩童的手中,它只不過是一件玩具,但若落到一個成人手中,這才變爲了殺人的武器!
依照清軍戰陣的戰鬥力,對付這種推進式的火炮進攻,最好的辦法,便是用火炮壓制,但可惜,劉如意眼下並沒有資本?!
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
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好在九命老貓提前傳回了消息,否則,這事情真的有些難辦了!
“通知弟兄們莫要驚慌!這是最粗陋的佛郎機火炮,沒有多少威力!一旦清軍炮擊,可將身體隱藏在沙袋之後,待到他們上前來,再給我狠狠的打!”
“是!”火郎趕忙下去吩咐!
劉如意也快速跨步奔到城牆上的沙袋牆之後,緊緊的盯着清軍大陣中的動靜!
……
一刻鐘之後,“轟~隆~隆~!”一陣連綿起伏的巨響騰空而起,猶若一聲聲響徹天際的炸雷,片刻之間,十餘個黑色的‘鐵球’,狠狠的砸向了濟南城頭!
但這只是剛剛開始,轉瞬之間,十餘門佛郎機火炮快速吐着火舌,猶如十幾條同時張開了血盆大口的眼鏡王蛇,不斷的朝着濟南城頭噴灑着‘毒液’!
“轟~~~!轟~!轟……”
鐵蛋爆炸聲,青磚破裂聲,軍漢們的慘呼聲,交織在一起,城頭上,早已經是一片狼藉,斷臂殘肢橫飛,血水流滿地!
儘管官軍有着沉重的土沙袋牆掩體,卻仍舊是被清軍火炮壓制的擡不起頭來,半晌之間,完全喪失了還擊能力!
濟爾哈朗大喜,這些白毛洋鬼子的東西就是好使啊!這下,看那些卑賤的漢狗究竟還能如何抵抗!
“鑲藍旗的勇士們,證明你們榮耀的時刻到了!銀子,牲畜,女人,就在前方!衝啊~~~!”濟爾哈朗猛的抽出腰間寶刀,大聲呼喝道。
這時,眼見己方火炮威力如此強勁,鑲藍旗麾下的滿蒙各兵,也都是士氣大振,他們大呼大吼,操着手中各式各樣的兵刃,猶如一羣飢渴的餓狼,發瘋一般,衝着城頭下衝去!
“所有鳥銃手,全部頂上去!莫要讓他們靠近了!”劉如意大聲呼吼,此時,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頂住這一波,這才能還有迴旋餘地,這才能實施劉如意籌謀已久的計劃!
小六兒也急了,只可惜他並不會操縱鳥銃,只得在城牆邊大聲呼吼,指揮着鳥銃兵發起反擊!
片刻,‘砰~砰~砰~!’
清脆的鳥銃嘀鳴響起,官軍開始有效的進行還擊!
很快,衝殺在最前方的鑲藍旗精銳,便有幾十人死傷!
“鳥銃手,發射!發射!發射~~!!!”
火郎也已經殺紅了眼,他是劉如意的臂膀,自然知道濟南城對劉如意,對自己意味着什麼!他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羞澀、冷漠,他猛的扯下身上鎧甲、棉襖,光着膀子,拎起鳥銃,如同一個請準的狙擊手,槍槍爆頭,不斷的收割着城下清軍的性命!
軍漢們眼見上官如此神勇,也都是士氣大振,拼了命的對着城下清軍一陣掃射!
“哇~~~哇~~~!”
眼見有佛郎機火炮作爲掩護,但麾下兒郎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還是沒能踏上濟南城頭,濟爾哈朗也急了!
他快速策馬奔到漢軍旗炮手身前,揮起手中拇指粗的馬鞭,狠狠的抽在那漢軍旗炮手頭領的臉上,“你們他孃的是乾飯的麼?快,快~~~!給本王將那些漢狗的火器壓下去!”
“是!是!”那炮手哪敢還嘴,趕忙喝令身邊軍兵,繼續裝彈,準備發射!
片刻,‘轟隆隆’的炮鳴聲,很快將清脆的鳥銃聲壓了下去!
城頭上,許多正在射擊的鳥銃手根本沒有防備,徒自成爲了火炮的靶子,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好在,不知是官軍偷工減料,還是清軍火藥不足,這並不是殺傷力極大的開花彈,只是尋常威力的鐵蛋,雖然聲勢威猛,但真正的殺傷力卻是很一般!
“退後者,殺無赦!全家發配南山金礦!給老子頂住!就是用人命填,也不能讓他們上來~~~!”
劉如意也徹*了,這種程度下,武器裝備都已經是次要,必須打出自己這邊的氣勢來,若是稍退一步,那便再也不能有還手之力!
君不見,後世小米加步槍,也能幹掉米帝的飛機大炮~!
劉如意還真就不信了,自己這一千多杆精緻鳥銃,還敵不過對面清軍的十幾門土鱉傻炮!
“爲了將軍,爲了城中父母妻小,弟兄們,跟那些畜生拼了啊!”
軍漢之中,有一個身材瘦弱的漢子猛的大吼一聲,接着,他直接從後面扛起一個跟他個頭差不多,如水缸般大小的開山雷,猛的拉起了引信,‘嗖’的便從城頭上跳了下去!
片刻,‘轟~~!’
一聲響徹天際的巨大爆炸聲響起,仿似要將天空都扯開一道口子,而地面上,已經砸出了一個深約三四米的大坑,周圍數十名清軍,瞬間一同魂飛魄散,血肉殘肢橫飛,沒有一具能成人樣!
其餘軍漢也徹底被這看似瘦弱的漢子的熱情點燃了,他們紛紛端緊了手中鳥銃,起身立在城牆之上,毫不畏懼的頂着清軍火炮,與城下清軍對射!
城上、城下局勢瞬間一片混亂!
廝殺聲、叫喊聲、火炮聲、鳥銃聲,劇烈的交織在一起,火藥升騰冒起的白煙,將整個天空都遮蔽的霧濛濛一片!
良久,硝煙漸漸散去,城下清軍早已經死傷一片,只要還能喘氣的,紛紛不管不顧的朝着後方退卻,這濟南城牆,就猶如巍峨聳入天際的長白山,他們凡人之力,根本就無法逾越!
城頭上,劉如意的眼睛也漸漸溼潤了!
看着一具具倒在地上的熟悉身影,他的心都在滴血!
這些好漢子啊~!他們都正值壯年,本該在家中安享天倫,但爲了這座城池,爲了自己的私利,卻,卻……
劉如意根本不敢往下想,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涌了出來!
但這時,身邊小六兒忽然大喊道:“小少爺,看~~!看那!清軍那邊好像是出岔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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