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聲冷叱,雙劍同時擊出。

電虹一閃,再閃,破風聲噝噝異鳴,電虹倏止。

好靜,連微風掠過髮絲的聲音也像是自地底深處傳來,這種靜音聽來特別令人生出禁茫死寂的感覺。

光芒陡然暴發,這次比上一照面閃動加快了十倍,但見滿天電芒閃爍吞吐,從每一方向,每一角度連續鍥人、貫穿、破空……

第二次靜止。不知雙方到底換了多少次方位,攻了多少劍,但僅傳出高速錯劍的異鳴,不曾發出勁道撞擊的響聲。可知雙方每一劍皆是極爲迅疾的攻擊狠招,沒有因走險而不得不封架的敗着。

旁觀的四個人,這時方發覺冷汗已潤溼了掌心,脊樑也有涼意。

靜止時的兇險氣氛,似乎比激鬥時更爲緊張,兩雙冷電湛湛的眼,所映發的光芒更爲懾人心魄,更爲銳利可怕,氣勢迫人,似乎,這瞬間天地突然死寂,一切都靜止了。

懾人的靜止,突然被驟動的劍光所打破。姚文仲挾雷霆萬鈞之威發起更猛烈、更狂野的攻擊,立即傳出驚心動魄的一陣陣快速激烈的金鐵交鳴,雙方的劍無可避免地開始接觸了,也表示雙方已經全力以赴爭取決勝機契了。

擊衣劍的身影,在窄小的空間用旋動,綿密的劍網一陣陣向外涌張,不時擊出三兩記神乎其神的反擊,因而雙方皆顯得險象橫生,攻得狂防得嚴,各展所學全力以赴,似乎每一聲皆有石破天驚的威力,但每在千鈞一髮中被逼改取防守恣勢自保。

百十劍狂攻終於結束,第三次脫出糾纏,第三次靜止。氣氛更爲緊張。

兩人的衣衫,已被大汗所溼透,雙方舉劍的手,仍然穩定如鑄,兩人的懾人氣勢與殺氣,更爲磅礴熾盛,兩雙神光似電的眼睛,眼神更爲銳利更爲凌厲,兩支劍冷電閃爍龍吟隱隱,劍氣涌發徹骨生寒。

懾人心魄的靜止中,姚文仲左手的劍訣,打出只有自己人才懂得涵義的手式。

“老朽估低了你,抱歉。”響起擊衣劍沉靜的語音:“已非魔幻十八劍的本來面目了,後生可畏。”

“前輩共有三劍神來之劍,間不容髮幾將劍過留痕。”姚文仲凜然地說:“如果在半月前,晚輩決難僥免。”

“劍過留痕,可說老朽栽了。”

“對,擊衣殷血,劍過無痕;留痕,表示前輩未能得心應手。”

“你真認爲老夫老了?”擊衣劍有了怒意。

“晚輩是就事論事。”姚文仲豪壯地說。

“哼!”

“共有三批高手,到達三方。”

“你發覺了?”

“是的。”

“其中一批,是滌塵莊的人。”

“晚輩認出一個,入雲龍程大魁二莊主。”

“你的眼力很了不起。”

“看來,前輩已經勢成騎虎。”

“不錯,不管任何一方的人躲在一旁觀戰,老夫都有身在虎背的感覺。”

“前輩就請全力施展吧!爲名頭聲譽,前輩不能出絲毫差池,晚輩也當仁不讓不能有分釐舛錯。”

“情勢不由人,應該的。”

一聲低叱,姚文仲發起驚心動魄的第四次搶攻。年輕人勇敢進取,他一直就主宰了攻勢大局。

薑是老的辣,狂攻百十劍之後,似乎姚文仲的銳氣正加劇消退,擊衣劍的劍網相反地逐漸外張。

一開始,攻勢如排山倒海,中期,攻勢速度減弱,後期,防守的劍網外張。也許,姚文仲的真力已損耗過巨,後勁不繼啦!

兩聲清叱,三聲劍鳴,可怖的劍網怒張,風雷聲急發急收,氣舞的漫天劍虹流光陡然外射,人影乍分,劍吟餘音嫋嫋。

擊衣劍連退五六步,臉色泛青。

藍影側衝,似要摔倒,但在丈外猛地止住衝勢,然後飛射而出。

擊衣劍踉蹌穩下馬步,無力追擊。

藍影接近矮樹叢,兩個青影暴起,劍光如匹練,毫無顧忌地向藍影急襲。

一聲怒哮,藍影倏然止住衝勢,劍虹分張,身劍合一自兩青影中一閃而過,閃電似的急射入林。

林中又傳出兩聲沉喝,劍氣破風驚心動魄。

“呃……噢……”兩個青影悶聲叫,緩緩向前仆倒,胸口中劍的創口血如泉涌。

兩人剛倒地,林內已踉蹌衝出另兩名青影,右臂不見了,衝出方發出刺耳的狂叫,幾乎摔倒。

兩側,先後衝出九個人搶救中劍的四個同伴。

兩個人先後向擊衣劍走近,臉色不正常。是滌塵莊的二莊主入雲龍程大魁,與外莊大總管八極靈官夏侯興隆。

另一面的茂草中,涌出九名戴黑頭罩的人,追隨大副幫主醉雷翁雷超宇,也急步到達。

總管魏靖與十劍之一,迅速在擊衣劍身後列陣。

雨露觀音與虎鯊失了蹤,所有的人,注意人皆放在姚文仲與擊衣劍的罕見惡鬥上,忘了雨露觀音兩個人,不知道她兩人是何時離開的。

姚文仲說來了三批人,只有兩批人現身。

“廖大俠寶劍未老,歎爲觀止矣!”八極靈官笑吟吟地抱拳行禮說:“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這是二十年來,廖大俠所碰上的唯一勁敵。”

“老夫畢竟老了。”擊衣劍情緒有點肅索:“力拼三百招以上,最後仍然憑深厚的內力,強行擊破他的狂濤般劍潮,僅擊中他的右胯輕微-劍,慚愧。”

“廖大俠認爲小神魔真是勁敵吧?”

“不錯。”

“此人不除,決非武林之福,對不對?”

“完全正確。”

“廖大俠,聯手,如何?”

擊衣劍收劍,淡淡一笑。

“夏候兄該問問雷副幫主。”擊衣劍向醉雷翁伸手一指:“廖某已經與黑龍幫訂有協議。”

“在不知道。”八極靈官敝了醉雷翁一眼:“協議是可以改變複議的。”

“廖某從不做腳跨兩條船的事。”

“雷大副幫主,該知道情勢已經極爲嚴重。”八極靈官肉醉雷翁說:“姚小輩晝夜不斷四出鬧事,姥山江左英雄會極有可能被這小輩搞得雞飛狗走不可收拾,如果大家再不斷然拋棄成見,暫時撇開利害衝突,一致協力除此心腹大患,恐怕誰也得不到好處。長河鎮咱們三方損失慘重,追根究源,罪魁禍首就是姚小輩,咱們不能再彼此觀望,眼看這小輩主宰英雄大會了。”

“本幫與廖大俠的協議,是由廖大俠與姚文仲先打交道試探。”醉雷翁迷着眼不住微笑:“假使廖大俠斃不了他,那就改弦易轍,本幫要以最優厚的代價,與姚文仲談條件。”

“談甚麼條件?”八極靈官眼神一動。

“以空前優厚的子女金帛,請他撒手離開姥山。如有必要,希望他能暗助本幫一臂之力,任何代價在所不惜,甚至……”

“甚至與他聯手對付本莊?”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

“哼!閣下最好把在下所提的條件,轉陳貴幫主。”八極靈官悻悻地說。

“有此必要嗎?”醉雷翁卻毫不在意對方話中的威脅,語氣相當強硬。

“有的,閣下。貴幫所控制的江左幾位可以左右英雄大會的高手名宿,本莊已經全部查出來了。貴幫如果拒絕與本莊共謀姚小輩,本莊必定將那些人全部清除,貴幫內應一絕,還有甚麼好混的?可以說是白來了。”

“本幫不在乎任何人恫嚇。”

“滌塵莊的話,比金科玉律更有權威,決非虛言恫嚇,閣下心中明白。明日午正之前,敝莊主靜候迴音。午正一過仍無消息,後果閣下去想好了。”八極靈官沉聲說,用目光向入雲龍請示。

入雲龍驕傲地舉手一揮,領先便走。

醉雷翁用兇狠的目光,送滌塵莊的人揚長而去。

“廖某不與滌塵莊的人打交道。”擊衣劍鄭重地向醉雷翁表示態度:“貴幫與他們任何協議,皆管束不了南昌廖家的人。”

“回去再議。”醉雷翁顯得有點不安:“畢竟以目下的情勢看來,姚文仲的威脅似乎要嚴重些。假使不能爭取他,那就……那就……”

那就怎樣,他沒說,帶了人匆匆走了。

擊衣劍擡起右手,察看右袖上的一個洞孔,呼出一口長氣。

那是姚文仲留下的劍孔,這一劍幾乎貫入擊衣劍的右脅。

雨露觀音與虎鯊,是看到姚文仲左手打出速離的手式,纔不得不悄然撤走的。

他倆忠心耿耿,本來不肯離開的,但卻又不敢違抗姚文仲的指示,撤走時心中感到萬分不安。

他倆知道,姚文仲要他倆速離,必定另有原因,決不是爲了擊衣劍。看了雙方的武林罕見惡鬥,兩人便知道擊衣劍絕對奈何不了姚文仲,因爲姚文仲事實上沒用上神速奇奧的身法運劍,僅憑劍術強攻硬搶,意在證明魔幻十八劍到能不能勝得了擊衣劍的神奧劍術殷血三絕劍法。

兩人對姚文仲有堅定的信心,認爲姚文仲如果退走,天下間能阻止或追及他的人,應未曾有,即使勝不了擊衣劍,也不會有危險。

但姚文仲爲何要他倆離開?顯然已看出另有兇險。

兩人悄然退至茅屋側方,剛隱下身形藏在草叢中,雨露觀音便聽到左面的虎鯊哼了一聲,本能的扭頭察看。

虎鯊爬伏在地,像是死了。

“羅力……”她驚叫。

剛想動,卻感到後頸被甚麼東西扣住了。

她的反應極爲迅疾,不假思索地一肘後攻。

肘後頂身形還沒隨着動,頸上的扣力陡然增加三倍,她渾身痛得發僵,接着渾身一軟,氣散功消失去活動能力,被人強行按倒,頭臉壓在草中,甚麼都看不見了。

“你的主人是姚文仲?”制住她的人用清晰但聲音極低的嗓門問。

“不錯。”她斷然承認:“你……你殺了我,我……我也不會否認。”

“你是他的甚麼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他的總管。”

“他用的是魔幻十八劍。”

“對,他是白眉神魔的徒弟。”

“他偷懶,劍術……”

“他沒偷懶。”

“你怎知道?”

“擊衣劍其實輩份比他的師父白眉神魔小,我猜想他還不屑用全力對付擊衣劍。”

“猜的?”

“當然,我瞭解他的爲人,他一直就在知彼上下工夫,一直就在找對方弱點。對付銀衣劍客的伏魔意劍。他已經穩操勝算了。你是誰?”

“不要問,小女人。你說他對付得了伏魔慧劍?”

“一點不假。”

“很好很好。”

“甚麼意思?”

“他必須更好。該死!他怎麼每況愈下了?沒出息!”

這時,正是姚文仲劍勢轉弱的時候。雨露觀音當然不知道,連身邊制住她的人她也看不到。

“放開我,不然就殺了我。”她大叫。

“閉嘴!”對方拍了她一掌:“哈哈!擊衣劍捱了一下,妙極了,這孩子鬼得很。”

“你……”

頸上一鬆,她跳起來一看,愣住了。

四周鬼影俱無,誰制住她的?一旁的虎鯊原態不變,原來是被弄昏了。

“這傢伙是敵是友?是人是鬼?”她驚然自語,感到身上一冷,真有碰上鬼的感覺,毛髮森立心中發寒。

姚文仲坐在臨湖的坡頂。這是向湖東伸出的一條山脊,當然算不了“山”,但以水平面來說,它仍算是高出水面甚多的“山”。

他已經坐了很久了,像個石人。連鞘的劍橫擱在腿膝上,他的手緊按着這把曾經傷過人的劍。

他整個人似乎已經僵化了,靜止了。但內心中,卻是思潮澎湃,脈動如濤,像巢湖的風浪般轟然排空。

擊衣劍一代名家,想起不久前的一場激鬥,所給予他的震撼,迄今仍然久久不退。

電光石火似的生死俄頃景象,依稀仍在眼前幻現。面對生死的激傷心情,平復後心境竟然出奇地空茫,這種反常的感覺,使他到達不重視生命的境界。

說不重視生命並不怎麼正確,應該說是無懼於生死。這種意識,會讓一個懦夫成爲勇士,讓一個勇者更堅強更勇敢。

他的思路,只集中在那場生死存亡的激鬥上。

攻其無備,高手相搏,全神貫注,那能無用?除非偷襲暗算,那算甚麼?一個鼠輩?此路不通。

攻其所必救……

是了,他犯了這點毛病,一連串兇猛絕倫的狂攻,對方也就全力必救,結果是攻勢徒勞無功,徒然浪費精力,對方能“救”,當然有驚無險。

他必須攻對方“不能救”的部位,要讓對方“救不了”纔算攻的至高境界。

他在想:十八劍太多了。

他想到家傳的亂灑星羅散手劍:招無常規,劍無常路;製造機契,揮灑自如。

假使能造成機契之後,立即以魔幻十八劍擴大戰果,後果如何?

“救不了!”這是他得到的結論。

他的心在狂跳,掌心在冒汗。

下一步,下一步應該是化繁爲簡,魔幻十八劍太多了,生死關頭一劍就夠了。

他的心潮再次平靜下來,閉上雙目,沉緬在連劍與整理去蕪存菁的意識中,意念飛馳,思路逐漸有了清晰的成熟條理,形成只有他才能理解的運劍系統。

眼前波瀾壯闊的湖水,觸動心靈的玄機。

風濤激起波浪,輕舟在水上浮沉破浪飛駛,水禽在上空悠然翱翔,此中,含有纏綿細緻的感情,與壯懷激烈的豪氣。他覺得,自己已經沉浸在這片神秘的天地中。

沒有人能將他逐出這片天地中,銀衣劍客不能,擊衣劍不能,伏魔一劍也不能!

當他從沉思中醒來,他真的成熟了。

身後,傳來輕微的踏草聲。

久久,他安坐絲紋不動。

淡淡的、屬於女性的幽香沁鼻。

“你爲何不出手?”他頭也不回沉靜地說。

“我知道你已經發現我了。”身後的人說。

“是的。”

“所以我不出手。”

“你是一位善於保護自己的姑娘。”

“所以有人稱我爲貌美如花,心硬如鐵。”

“我已經感覺出你的殺機,你確是心硬如鐵,你一定另有不出手的理由。”

“是的。你知道五毒瘟神樑申?”

“知道,但沒見過。天下間見過五毒瘟神真面目的人不多,這位黑龍幫幫主,名列天下十大神秘高手之一。哦!他要你來的?”

“是的,但我只能從他的屬下口中受命。”

“你不是做說客的人才。”

“他說,你要甚麼,他給甚麼。”

“條件是要我立即離開姥山。”

“對。”

“你可以轉告他。”

“我在聽。”

“我要摘天上的星星,叫他給我準備一張可以爬上天的梯子。”

“你……”

“你把話傳到就是。我姚文仲不要人間的財寶,更不要非份的血腥錢。廖姑娘,聽得進逆耳忠言嗎?”

“以往,我沒有聽的雅量。現在,至少知道應該聽。”

“好。人,總是要死的。人活在世間,任何事,包括生死大事,鐵肩自挑吉凶禍福。令叔一定是一位男子漢,他的生死自己負責,你,令尊,大可不必代爲籌謀。尤其是令尊,一代高人,有數的劍道宗師,南昌廖家俠義門風,豈能爲了一個人的生死,而自私得把自己糟蹋?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姑娘,令尊勝不了我,你更毫無機會。走吧!我要靜一靜。”

“謝謝你的忠告,可惜你說晚了。”

“明辨是非的人,永遠不會嫌晚。”

“你知道我的劍勢,已經完全控制了你嗎?”

“廖姑娘,你很笨,自以爲是。假使我沒有把握,會讓你接近嗎?”

“你並不知道我接近。”

“真的?你在後面那株小樹下,蹲伏了許久,至於爲何久久遲疑不決,我就不知道了。

你還不打算走嗎?”

“好,我走,但不久之後,就會有大批高手前來,那時……”

“我等他們。”

“姚兄,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我不會走。”

“姚兄,明時勢,議興衰,纔不會被人吞噬消滅,目下連九華山莊的人都走了,你……”

“他們爲何要走?”姚文仲頗感意外。

“剛走的,好像是船往北駛。”

“餘豪也走了?”

“不會,他的傷還沒好。”

“糟!”姚文仲跳起來:“梅莊主真浪得虛名,爲何把餘兄留在畢家大院?水龍神已經與滌塵莊暗中勾結,滌塵莊的銀衣劍客把餘兄恨之切骨。唉!真糟!廖姑娘,你不關心餘兄?”

“咦!我……我爲何要關心他?”廖巧巧收劍,粉臉微紅:“我……我本來打算利……

利用他來接近你,希望與你結伴……”

“原來如此。”姚文仲苦笑:“要不是我糊塗,就是餘兄表錯了情。你快走吧?他們的人快要來了,是黑龍幫的人嗎?”

“我不知道。”廖巧巧搖頭:“反正我知道,幾乎所有的人,聽說你是白眉神魔的門人,因此皆對你懷有敵意,要圖謀你的人乘機煽風撥火,你不難想像將會發生些甚麼事故。”

“我明白,一犬吠影,羣犬吠聲,哼!他們不來便罷,來了將要後悔一輩子。這地方真好。”

“怎麼好?”廖姑娘惑然問。

“正好施展。”

“姚兄,滌塵莊的人,已經關照過水龍神,要將你引至開闊處對付你,以免你用遁形術脫身。你看,這地方開敞,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好地方。”

“他們將會大吃一驚,將會一輩子做惡夢。”

“很抱歉,我不能助你……”

“沒有甚麼好抱歉的,廖姑娘,當初你我與餘兄結交,你本來就另有目的,情誼不固。

豈能奢望真正的友情?你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了,我感激不盡。”

“再見。”

“好走。”

送走了廖巧巧,他開始將長衫的衣袂掖在腰帶上,劍也插入腰帶移至趁手處。他的虎目中,出現猛獸獵食時的特殊光芒。

上面百十步的矮林叢中,有一個人藏身在內,居高臨下留意他的舉動,像個幽靈。

第一批趕到的人,是水龍神的護院打手,足有二十人之多,由護院班頭金甲神常東海率領,像一陣風般到達。

金甲神常東海早年是鎮江的水賊,不但在南京下游搶劫,甚且乘船出海,遠至杭州一帶劫掠。平時穿一件金色的護心甲,形如背心,保護住前胸後背,可擋刀砍劍劈槍刺錘攻。

隨後跟來的也有二十人左右,是在畢家大院作客、前來觀禮的天下各地羣雄。

姚文仲背水而立,冷然候敵。

金甲神相當神氣,二十個人弧形列陣。

“呵呵!你們在幹甚麼?”姚文仲面對二十條大漢,神態輕鬆,一點也不像面臨生死關頭的人。

“在下常東海。”金申神怒氣衝衝自報名號。

“幸會幸會。”

“你是小神魔姚文仲?”

“如假包換。”

“前晚是你侵入畢家大院,擄走了金庭道人?”

“不錯,金庭道長還沒返院?”

“你殺害了他。”

“在下堅決否認。”

“何人爲證?”

“呵呵!你常老兄未免太不上道了,這種事是不用證明的,說你外行一點也不冤枉。”

“在下奉院主之命,帶你回畢家大院,與天下英雄說個明白。”

這時,二十餘名天下羣雄已經到了,站在另一面怒目相向,有人甚至發出咒罵聲。

“常老兄,你行嗎?”姚文仲嘲弄地說:“說大話總該有點譜,你未免太荒謬得離譜了,趕快回去叫水龍神來,他這雜種翻雲覆雨的把戲該收場了。”

“你混蛋……”

“去你孃的!”姚文仲笑罵:“連伏魔一劍也留不住區區在下,你算哪門子蔥,在這裡充人樣?真是打腫臉充胖子,快滾!”

金甲神發出一聲咒罵,撤下挾住的沉重霸王鞭:“太爺如不把你砸得稀爛,就……”金甲神一面說一面逼進。

“就是狗孃養的。呵呵!”姚文仲接上話尾。

鞭動人進,像瘋虎般衝上。

“我不想殺你,趕快見機退走。”姚文仲慢慢拔劍:“閣下,還來得及。”

霸王鞭來一記雷震五嶽,像崩山般迎頭砸落。

姚文仲悠閒地繞走,一鞭落空。第二鞭:橫掃三山,攔腰反掃,沉重的霸王鞭似乎在金甲神手中輕如無物,變招的速度與截擊的身法皆臻上乘,足有千斤神力馭鞭,難怪敢獨自挑戰。

姚文仲輕拂着劍遊走,不接招也不反擊,腳下如行雲流水,閃動從容不迫。

十鞭落空,金甲神連邊都沒沾上。

“這像是鬥牛。”姚文仲笑聲震耳:“哈哈哈哈……你這傢伙扛熬盤骨練得很勤,可惜鞭太重揮動極耗真力,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氣喘如牛氣散功消,再也拖不動車,好可憐哦!”

“出來兩個截住他!”金甲神一面揮鞭追逐一面狂怒地大叫:“不許他遊鬥……”

不是出來兩個,而是四個驃悍的大漢。

姚文仲就是要這些人羣毆,時機已至。

一聲長笑,他的劍風雷驟發,電光激射。金蛇亂舞,先貫入左翼,再回旋席捲。

快,旁觀的人還沒看清他的身影,但見電虹耀目吞吐,風雷一發即斂。

惡鬥在剎那間發生,也在剎那間結束。

從對面涌到的三劍一刀,只獲得一揮的機會,四個人仍向前衝,突然有兩個莫名其妙地摔倒。

原來斷了右臂,因而不習慣失去重心自己摔倒了。

草地上,共遺落四條手臂,兩條左臂兩條右臂,右臂仍死抓住刀劍。

寶藍色的身影重現,重新悠閒地遊走。

“一起上吧!多多益善。”姚文仲引導金甲神移動,一面亮聲說:“每個人留下一條手臂,我小神魔對殺人毫無興趣,毀去一臂示儆,讓你們的仇家替在下了斷。”

金甲神大駭,也憤怒如狂,忘了再叫人加入,兇猛地衝上一鞭疾掃。

雙手揮鞭,力道萬鈞。

姚文仲已經上步,停止遊走,這一鞭威力驚人,眼看鞭將及體,一定可將他着肩掛脅斜砸成兩段。

寶藍色的身影斜掠,劍芒化不可能爲可能,從鞭側激射而入,猛地向上一指。

人影乍合乍分,但姚文仲卻站在原地,分開的是金色的身影。

地下,掉落一條手臂,霸王鞭已飛騰出三丈外去了。

金甲神衝出丈外,本來雙手握鞭,這時只剩下左臂,金甲保護不了頭和手腳。

“哎……”金甲神開始感到痛楚了,踉蹌穩下身形狂叫。

“你們怎不上?”姚文仲向驚恐的十五名打手叫。

剎那間廢了五個最高明的人,其他的人膽都快嚇破了,怎敢上?

另一面各地羣雄中,引起一陣**。

傳出一聲冷哼,掠出三個中年人。

“閣下好狠。”爲首那人厲聲說:“果然不愧稱白眉神魔門下,江湖道上,不能容許閣下如此橫行。”

“你簡直在放屁!”姚文仲虎目中冷電四射:“你這混蛋睜着狗眼說瞎話,我不知道你這狗東西的黑白是非標準是從何角度衡量的,至少你這些話就狗屁不值。你說我狠,說我橫行,你認爲五比一是誰對誰錯?我失手就沒有命。我勝了只斷他們一臂,你這狗東西居然敢指摘我狠?你還有臉站出來充人樣,呸!狗都比你高三級。”

這一頓臭罵,痛快淋漓,把三個中年人罵得臉色發青,幾乎氣閉。

“我問你,你出來了三個人。”姚文仲語氣轉厲:“你們想幹甚麼?殺我?主持正義?

你像個主持正義的人嗎?你三個人自把劍殺機熾盛,何必用糞先塗自己的臉?”

“氣死我也……”

“你怎麼不死?”姚文仲語利如刀:“你們如果三個人一起上,絕對死不了,但保證你們受不了要哭爹叫娘,趁早挾尾巴滾蛋,還來得及。”

“咱們魯南三英闖了大半輩子江湖。第一次受到如此嚴重的侮辱……”

“人自侮而後人必侮之。閣下,你魯南三英就算闖了八輩子江湖。到頭來仍是自取其辱,闖不出甚麼局面來,既不明辨是非,又不辨黑白,我真不明白你這一輩子,是怎樣混過了的?到今天你們還留得命在,已經夠幸運了。幸運是不會永遠照顧你們的。我姚文仲與你們無冤無仇,更無意除去你們這些高手名宿以增加威望,所以你們最好回畢家大院享福,接受別人的讚美尊敬。在我這裡,你們得不到的。”

劍鳴似龍吟,三劍出鞘。

姚文仲哼了一聲,徐徐舉劍。

魯南三英知道鬥嘴絕對佔不了便宜,自己的立場本來就不穩。這些自以爲是的所謂天下羣雄,本來就是一些爭名逐利的貨色,受不了地主水龍神的工激,中了圈套自告奮勇出來找到畢家鬧事的小神魔,名義上是激於義憤,替東道主討公道,事實是上想增加自己的威望,自命不凡想露一手擡高自己的身價。

這一看歪理說不清,只好走險用行動來爭取,強者有理,這是爭逐名利者的金科玉律,魯南三英就是這種人。

比起也前來觀禮的義劍呂鴻,魯南三英就顯得強橫多了,至少義劍呂鴻知道誰是誰非,該管或不該管。

“刀劍無眼,生死各負其責。”姚文仲泰然地說:“諸位既然亮劍論是非,生死機會各半,可不要事後黑口白舌胡說八道說誰狠,死了認命怪不了誰。現在,你們還有機會收劍向後轉。”

話逼死人。此時此地,魯南三英那能叫劍向後轉?

人動劍動,眨眼間形成三才陣,把姚文仲圍在劍陣中心,三劍內指,劍氣涌發聲若隱隱風雷。

姚文仲屹立如山,甚至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任由魯南三英合圍,佈陣,虎目炯炯,凝注着自己的劍尖,整個人像是僵化了。

這與以往他的劍勢完全不同,以往剛猛、無畏。進取。劍出有如電掣雷轟的習慣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陰森、冷靜、沉凝,真的到了嶽峙淵亭、點塵不驚境界。

一聲沉叱,三劍閃電似的聚合。

同一剎那,姚文仲劍發似電光激射,先前衝再右迴旋,身劍合一石破天驚。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參悟出來的劍招,魔幻十八劍去蕪存菁,混合神髓、重新幻化的絕着。

得心應手,以神馭劍。

旁觀的十餘位天下羣雄,全是自命不凡、自以爲不在乎白眉神魔驚世絕學的高手名家。

本來,白眉神魔早年威震江湖藝驚武林,但一直就不曾勝過武林七高人,白眉神魔引爲畢生憾事,僅比紅塵五魔、宇內六怪、武林九絕高出一籌而已。

武林七高人並不是天下無敵,無人敢惹的神一般的人,也經常有些不服氣、確也具有奇技異能的人挑戰。同時,也有許多彼此不曾交過手的武林英傑,武功並不見得比七高人差多少。

像少林門人仰雲山莊莊主乾坤一劍公孫謀、九華山莊莊主電劍梅濤,雖然在名頭上稍遜於七高人,真才實學宇內同欽,他們不曾與七高人交過手,也無意與七高人爭名。所以要認爲他們的武功修爲比七高人差一品,那是不公平的。

魯南三英就是不怕白眉神魔的武林高手,與白眉神魔的弟子交手拼搏,勇氣與信心都夠了,應該可以穩佔上風的,三比一,“劍氣所聚處,就足以將小神魔的護體氣功震散,皮毀肌傷。

三劍齊聚,沒有任何絕頂高手可以全身,魯南三英在武林排名與武林九絕相等,應該是絕對有把握的勝家。

可是,十餘位自命不凡的天下羣雄,驚得渾身冒冷汗,張口結舌僵住了。

一接觸,勝負已判,這怎麼可能?結束得太快了,還沒看清雙方是怎樣交手的呢!

三才陣瓦解,姚文仲的劍,正指向唯一能站立的人,那是魯南三英的老三,三英中最弱的一個。

“衝上來,剩下你一個了。”姚文仲冷冷地說:“你們魯南三英今天除名,幸運之神已經捨棄了你們。”

老大老二兩個人,左手緊扼住右手斷臂處的創口,踉蹌向外退,臉色死灰,豪氣盡消。

老三打一冷戰,瞠目結舌。

旁觀的天下羣雄,還有十九名之多。

“咱們上!”有人大叫。

“上!”另有人附和。

羣情洶洶,撤兵刃的聲音入耳。

畢家大院的人已經走了,揹走了金甲神五個受傷的人。而取代他們所站處的,是南門靈鳳與四位侍女。

“你們這些武林前輩,不覺得可恥嗎?”南門靈鳳飽含怒意的嗓音清晰震耳:“如果諸位把武林的英風誼氣丟棄淨盡,那就沒有稱英雄道好漢的必要了,乾脆去做綠林強盜,加入水賊算了。你們假使想一擁而上,算本姑娘一份。”

“你幫誰?”一位冒失鬼衝口問。

“你是頭笨豬!”另一位仁兄不客氣地說:“連這麼明顯的話你都聽不懂?這小丫頭把咱們挖苦一番,你說她要幫誰?”

“你也不見得聰明。”冒失鬼說:“風雲會與小神魔是死對頭,這小丫頭難道反而吃裡扒外,反而幫助小神魔不成?”

“本姑娘與風雲會無關,我做的事我自已負責。”南門靈鳳說:“本姑娘與小魔神有過節,我會與他公平了斷,那是我個人的事。至於你們今天的表現,完全沒有絲毫武林人的風骨,本姑娘既然碰上了,不能坐視。”

“你想怎樣?”

“主持公道。”南門靈鳳沉聲說:“除非小神魔允許,不然,你們必須挺起胸膛,一比一公平決鬥。如果想二十個人倚多爲勝,你們必須把本姑娘五支劍也算上,二十比六,你們仍有勝算。”

“他們連一分一釐勝算也沒有,我允許他們二十個人一擁而上。”姚文仲聲如沉雷:

“我小神魔如不把他們每個人身上卸下一些零碎來,算我栽了。你不要管,請你走開。”

“你……”南門靈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們這羣比狗還要低賤的東西,留你們在江湖充人樣爲禍江湖,不如早些替你們除名,江湖雖然不至於就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姚文仲向衆人兇狠地說:“一羣土雞瓦狗,不廢了你們此很難消。”

一聲長嘯,他首先撲向像是失了魂的老三。

老三像是見了鬼,扭頭撒腿狂奔。

長嘯聲未絕,他折向猛撲人叢。

南門靈鳳五女同時撤劍。

理不直氣不壯,其他的人心中早虛,一看撲來的寶藍色身影來勢洶洶,機靈鬼首先開溜,剎那間,就有七八個人扭頭飛奔,作鳥獸散。

溜得慢的人,則往左右急閃,有大半的人不敢撤兵刃,先避一避風頭再說。

來不及走避的三個人,大驚失色僵住了,雙手一張,駭然呆立不知所措。

劍突然搭在一個人的右肘上,那人打一冷戰幾乎無法站穩。

“你認識銀衣劍客吧?”姚文仲問。

“認……認識……”那人悚然地答。

“滌塵莊的高手全來了。”

“是……是的,住……住在畢家大院,薛莊主父……父子,是……是畢大爺的上……上賓……”

“勞駕閣下替我帶口信給銀衣劍客。”

“好……好的。”

“告訴他,明日午正,我在這裡等他了斷,過時不候。如果他不來,我會到滌塵莊找他。”

“好的,在下一定把話帶到。”

“今後,他如果再玩弄陰謀詭計,要他也小心姚某用各種手段痛宰他滌塵莊的人。現在,你可以走了。”姚文仲收劍:“得罪了。”

片刻間,羣雄走了個乾乾淨淨。草地上,留下七條手臂與兵刃。

南門靈風五女仍站在原地,劍仍在手中。姑娘的靈犀劍,映着日光,發出冷森森的光芒。

姚文仲的虎目,冷然注視着這位不可一世的小姑娘。

南門靈鳳也默默地凝視着他,眼神十分複雜。

就這樣,兩人面面相對,氣氛漸緊,似是風雨欲來。

互相憎恨,互相仇視,見面難免有一場激烈的拼鬥。

久久,雙方皆無採取進一步行動的意圖。

終於,南門靈風呼出一口長氣,默默地轉身,略一遲疑,最後舉步走了,腳步顯得很沉重。

姚文仲目送五女的身影去遠,意興索然地拾取斷臂,一一拋落湖中,方無精打采地離去。

躲在高處窺伺的人,也悄然隱去。

人暮時分,湖岸邊的一處蘆葦叢,螢火已開始閃爍,不時傳來水禽的嗚聲,四野蟲鳴,人跡罕至。

三個黑影蛇行鷺伏,逐漸接近了蘆叢的西北角,一步步向前移動。

葦叢中,突然傳出一陣陰笑。

三個黑影向下一伏,形影俱消。

久久,雙方皆無動靜。

終於,先前陰笑傳出處,傳出蘆杆擦動聲。

“撤走還來得及。”有人聲傳出:“不要前來妄想騷擾,所付出的代價是十分可怕的。”

三個黑影長身而起,警覺地三面一分。

“是虎鯊羅兄嗎?請現身相見。”爲首的黑影說。

“咦,閣下是……”

“在下姓丘,丘有光。”

“無形刀?”

“正是區區在下。”

“丘兄真是神通廣大,居然查出這處地方……”

“丘某還有幾位朋友,而且巢湖的好漢中,有幾路頭領與鬧江龍商五爺交情不薄,他們的眼線相當精明,在湖上發現了你們的落腳處。羅兄。可否代爲向貴主人致意?丘某專誠求見。”

“請稍候。”

蘆叢中鋪了蘆葉作爲臥具,姚文仲三人就在此露宿,假使有大批勁敵圍攻,可以退入湖從水中脫身。

虎鯊仍在原處擔任警戒,姚文仲與雨露觀音接待來客。雨露觀音是個細心的人,不但寢具整理得妥妥當當,連吃的喝的包括茶具,都-一俱備,有客人光臨,居然招待得很象一回事。

“丘兄,九江之虎招出甚麼線索了?”姚文仲問,他對這位飛刀聖手的來意,已有一些預感。

“那狗東西出賣了鬧江龍商老哥。”無形刀咬牙切齒:“配合水龍神的殺手,由神鰲廖志雄所派的親信共同行動,毒斃了商老哥二十八位弟兄。要不是九江之虎的指引,殺手們決難知悉商老哥的動靜。”

“你打算怎辦?找水龍神結算?”

“那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在姥山大會期間勢不可能。反而會被那惡賊所消滅。”

“很抱歉,在下不能幫助你們。”姚文仲明示自己的立場:“在下不配主持正義,身份地位也不夠條件,與鬧江龍商五爺素昧平生,而且不是血案的目擊證人,這件事在下不能強出頭。”

“姚兄,在下不是爲了這件事來請姚兄主持公道的,那是在下我的責任。”

“那……丘兄……”

“姚兄,力主江左羣豪保持中立的人,以廬州的賽吳剛,與安慶的鬧江龍爲主流。力主不干預江湖是非,保持大家友好的局面。目下鬧江龍一死,少了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持者。江左羣豪中立的局面,眼看就要打破。目下有兩派有力的人士。分別贊成與滌塵莊或風雲會結成同盟。第三勢力人數稍弱,則主張與黑龍幫聯盟。不管哪一派的人得勢,都會引起翻天覆地的慘烈殘殺。”

“對,鋤除異己,是必然的手段。”

“所以唯一圖存之道,是衆志成城保持中立,雖然也難免流血,畢竟災禍要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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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兄,在下不希望捲入貴地的紛爭,在下畢竟不是江左人。”

“在下只請姚兄,設法保全賽吳剛吳成棟吳老哥。”

“這……”

“午間傳來訊息,吳老哥在至長河鎮途中遇襲,那是昨晚發生的事。吳老哥暗中派人至九華山莊,請梅莊主前來壯聲勢,梅莊主是希望江左羣豪繼續保持中立,免得惹起江湖糾爭的人。”

“難怪九華山莊的人一早就走了。”

“是的,吳老哥派有專使與九華山莊的人聯絡,梅莊主趕赴長河鎮,就是希望能把吳老哥安全接來姥山。可是,九華山莊人手不夠,而且人地生疏,恐怕力不從心,不但人接不過來,恐怕連自己的命也得賠上呢。”

“哎呀……”

“水龍神這狗東西已有周詳準備,他已經除去鬧江龍,目下唯一的眼中釘是賽吳剛,勢必全力相圖,午後不久,已經把最高明的殺手用船送走了,殺手中有滌塵莊的幾個狠貨色,銀衣劍客也可能化裝易容潛赴長河鎮了。”

“丘兄的意思……”

“請念在日後江湖大劫份上,保全吳老哥,讓他安全抵達姥山。”

“不行。”雨露觀音斷然說:“江湖大劫與敝主人無關,江左羣豪的吉凶禍福自己擔當,沒有理由把做主人拖入漩渦。”

“湯姑娘……”

“你們走。”雨露觀音下逐客令:“不許你拖敝主人替你們擋災。”

“丘兄,在下不能離開。”姚文仲說:“在下已經與銀衣劍客訂了死約會,明日午正……”

“除非他能在午時之前殺掉吳老哥,不然他無法趕回來應約。”無形刀鄭重地說:“長河鎮至姥山,快艇也需一刻時辰。吳老哥已經有了準備,這些殺手不一定能如意,姚兄大可不必眼巴巴地等,他不可能及時趕回來應約,他老爹極爲護犢,你將面對天下第一劍客,而非銀衣劍客這小王八。”

“我知道伏魔一劍一定會出頭。”

“姚兄,你……你恐怕……”

“我不怕他。”

“那不會有好處的,姚兄。”無形刀苦笑:“那老狗的劍術神乎其神,金剛禪功刀兵水火難侵,你……”

“讓我去擔心吧,丘兄。”姚文仲淡淡一笑:“不過,我倒有了主意。”

“甚麼主意?”

“該如何讓那老狗出面。”姚文仲眼中有奇異的光芒閃動:“按常理推測,明天他不會讓他的寶貝兒子冒險與我決鬥。”

“他一定會出面的。”

“我希望他的寶貝兒子先出面。”

“不可能的,他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而又知道兒子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

“所以我要讓他認爲他的寶貝兒子,有必勝的把握。”

“這……”

“能找到去長河鎮的船嗎?”

“包在我身上。”無形刀狂喜地說:“我是一定要去的。”

“主人……”雨露觀音驚呼。

“湯姑娘,不要阻止我。”姚文仲笑笑:“我有分寸,不必擔心。”

“可是,爺……”

“伏魔慧劍我還沒完全摸透,你明白嗎?”

雨露觀音是聰明細心的人,立即愁容盡消。

“爺,這就走嗎?”她欣然說。

“最好立即動身。”姚文仲是向無形刀說的。

“姚兄雲天高誼,丘某銘感五衷。”無形刀就席泥首便拜。

“丘兄,請不要這樣。”姚文仲伸手托住了無形刀:“午正之前,我必須趕回來,丘兄有把握嗎?”

“趕不回來,丘某自殺以謝。”無形刀沉聲說:“湖東巢湖水上第一條好漢,分水神犀黃大海黃頭領,備有十艘蜈蚣快艇策應,保證可以來去自如。”

“好,這就準備動身。”姚文仲欣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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