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蛟的話善寶非是不信,是不十分信罷了,覺着自己僅僅是個小女子,謀反,那是男人的事,權力爭奪,那也是男人的事。
望着胡海蛟一騎絕塵,阮琅憂慮重重:“小姐,你同這個匪首來往,我覺着這將來或許成爲皇上要殺你的真正因由。”
這個時候善寶倒無所謂了,當年岳飛何許人物,趙構還不是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岳飛殺了,橫豎皇上想殺自己,怎麼樣都能尋個由頭,若想皇上不殺自己,除非遠離祖公略,那樣索性讓皇上殺了也罷了。
心煩意亂,瞬間也沒個主意可拿,希望祖公略早日從邊關回來,有人商量方好行事。
所謂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本着趨吉避凶,之後的日子裡,有街上被兩方面人刺殺的驚險,善寶深居簡出,眼瞅着過大年了,也不想出什麼岔子。
因祖百壽故去未滿三年,所以縱使大年三十,祖家也只能是吃頓餃子了事,連爆竹都不能放,之前寫好的對聯紮好的大紅燈籠,二十三小年那天,善寶差人悉數送給了參幫的幫夥們,這樣細枝末節的關懷倒比送幾兩銀子更讓幫夥們感動。
到了二十四,祖家可以平淡,外頭可是熱鬧非凡,年貨擺滿了街,冰天雪地的,行人如織,大包小包,手拎肩扛,往家裡採辦,更有些急不可耐的小娃,開始噼裡啪啦的放爆竹,呼喊聲甚至能從街上傳到祖家大院——過年了!
善寶坐在炕上一筆一筆的理着賬目,地上站着祖家各個商號上的掌櫃,還有新近制墨制炭作坊的兩個掌櫃,商號上今年盈餘比往年差,幸好用制墨制炭兩個作坊貼補,方不至於虧下,今年商號上的盈餘少,主要是祖公略從得了文武雙狀元到鎮北候到安王,忙着爲朝廷效力,極少管理商號上的事,善寶對經商還是歷練不夠,又不能像祖公略以往那樣遠去西域、驃國等等地方買賣。
所以送走那些掌櫃,阮琅替善寶捏把汗:“小姐,祖家人會不會因此而對你有怨言呢。”
善寶剛接過錦瑟遞上的茶,漫不經心的吹了吹,淡淡一笑:“由着他們,縱使我爲祖家鞠躬盡瘁,他們也還是瞧我不順眼,奈何我是大當家,他們也只能憋氣在肚子裡。”
阮琅長吁短嘆:“話雖這樣說,也得防着他們暗地裡傷人。”
錦瑟睇了眼阮琅,含着一絲嘲諷的口吻:“管家也忒謹小慎微,我家小姐什麼場面沒見過,還怕他們暗箭傷人。”
阮琅輕聲一嗤:“是你家小姐不是我家小姐怎麼,姑娘說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錦瑟將頭一揚,分明是不屑他的話:“我倒是覺着管家才高深莫測呢,咱們是一個屋檐下過來的,管家之前不過濟南府善家的雜使小子,突然就會了功夫,突然就懂得怎樣當管家,這種變幻真真比那齊天大聖還厲害。”
阮琅面色一凝,不自然的笑了笑,方想解釋什麼,門簾子打起,走進來阿玖,手上捧着個泥金畫漆的匣子,朝善寶屈膝道:“大當家的,陵王差人給您送禮來了。”
善寶以爲自己聽錯,凝眉問:“誰?”
阿玖道:“回大當家的,是陵王千歲。”
善寶就盯着那匣子怔住,對於裡面的禮物,她從未有過的好奇,終究是陵王這個人太過複雜,且自己與他沒有多大交情,甚至算不上朋友,若嚴格的說,也差不多是敵對雙方,他給自己送禮,只能是黃皮子給雞拜年,絕對沒存好心。
無論怎樣,按着規矩還是要打賞來者,喊錦瑟:“拿二十兩銀子給陵王府的人。”
阿玖道:“大當家的不必了,蕭將軍已經走了。”
蕭將軍?莫不是蕭乙!
善寶忙問:“走了許久?”
阿玖想了想:“這個時候應是纔出府門,大當家的若有事,應該追得上。”
善寶微微沉吟,喊錦瑟:“讓表小姐把蕭將軍追回來。”
錦瑟搖搖頭:“還是奴婢去追吧,表小姐那體格子,等她出了府門,蕭將軍大致回到陵王府了。”也明白善寶的用意,回頭對阿玖道:“放下禮物,去把蕭將軍來的事告訴表小姐。”
錦瑟同阿玖離開後,善寶圍着那匣子轉圈,猜度裡面是什麼,金子銀子,顯然這匣子裝不了太多,珍珠翡翠,是頭面還是擺件呢?
阮琅見了,自告奮勇道:“小姐若是怕,我來給小姐打開看看。”
善寶將手撫上匣子,冰涼刺骨,上面繪製的是八仙過海,人物栩栩如生,黑漆均勻滑膩,可見這匣子不是一般百姓家能有之物,她想打開,卻罷手,只道:“不是怕,是好奇。”
轉念想想,也說不定像江湖小說裡寫的,裡面有機關裝置,匣子甫一打開,突然射出袖箭一類的利器,還是不要冒險,於是對阮琅道:“那就有勞管家了。”
阮琅走上前,按着匣子,啪嗒開了蓋子。
善寶伸長了脖子看,見裡面沒有機關裝置也沒有耀眼的珠寶,而是一張紙,猜想難不成是情書?
用手指着裡面吩咐阮琅:“拿來看看是什麼。”
阮琅把紙拿出,不敢擅自展開,而是交到善寶手裡。
善寶放在鼻子底下嗅嗅,沒有塗毒的跡象,遂放心,展開那紙,上面赫然寫着:“大年夜,爾必死!”
雖然只是幾個字,善寶還是心裡一哆嗦,手也哆嗦,那紙飄然落在地上,她那張粉嫩嫩的臉也慢慢變得慘白。
阮琅不知是何狀況,忙彎腰拾起那紙,看了之後破口大罵:“皇親貴胄,端的也會咒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說完將那紙撕得粉碎,隨手一揚,紙屑紛紛而落,又來看善寶,安慰道:“小姐莫怕,打今個起,小人不離你左右,看誰能將你怎樣。”
善寶眼睛呆呆的,眼珠子半晌不轉動一下,雙手緊緊攥着,輕輕道:“你覺着陵王那麼個大男人,會像街頭潑婦,寫張紙來罵我?”
阮琅皺眉思忖,不是很明白善寶的意思。
善寶自問自答道:“我倒是覺着,陵王是在提醒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