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馴夫記 020 學以致用
(二更)
李氏的手輕輕撫摸着關秀秀的頭,小女孩的頭髮柔軟,摸在掌心軟綿綿,像是靠在她身上的小丫頭那軟軟的身體,讓人有一種被信賴的幸福感。
她沉吟片刻,微笑着開口道:“這裡有經史子集,有人文志怪,還有詩詞歌賦,我們秀秀想學什麼那?”
話一出口,看到關秀秀錯愕的表情,李氏啞然失笑,自己說的這麼文縐縐,難爲了這六歲的小丫頭,她輕咳一聲,重新道:“秀秀是喜歡歷史故事,真人傳記,還是鬼怪神話,又或者自己來動筆書寫文章?”
關秀秀睜圓了眼睛,若是在繡品上畫上歷史故事,倒也有趣的很,或者來段書生狐仙的故事,似乎也不錯,自己寫文章的話,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獨一份的繡品。
看着小丫頭一臉糾結,李氏淺笑着退了出去,每日這個時辰,她都要喝上一盞消食茶,這麼多年了,到了如此境地,卻依然改不了自幼養成的習慣。
李氏引燃了火石,看着一束稻草漸漸的燃出了白煙,抓緊時機把稻草塞入了鍋裡,另外一隻手已經熟練的拉起了風箱。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熟練的如同關家村任何一個土生土長的村婦。
李氏望着自己變的粗糙許多的手,微微出神,年幼時,祖父親口稱讚她聰穎過人,才思敏捷,幾個兄長都不及她。
那段幾乎忘卻的閨閣時光,今日要教小丫頭讀書,竟然一下從記憶深處翻了上來,帶着些許溫馨,讓人緬懷不已。
李氏望了眼堂屋方向,手腳越發麻利起來,一束束稻草被她送入了爐竈,眼見鍋底冒出了無數細碎的水泡,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小丫頭會選什麼呢,當年,她可是貪心的全都選了。
李氏眼見水燒的滾開,忙把水盛了出來,放在一邊涼上一涼,待降到了入手溫熱的程度,洗了茶後,才正式泡茶,又把茶湯倒出,盛了兩盞,取了一個木頭托盤託了,小心的向廂房行來。
關秀秀依然處於糾結之中,李氏說的她都想學,可也知道精力有限,必然不能面面俱到。
她現在年紀尚幼,還可以在李氏膝前學習,等年紀再大些,就要幫助姆媽操持家務了,而且大姑娘隨便出門也容易惹人閒話。
一杯清茶被放置在了關秀秀的面前,冉冉的茶香飄起,引得她迅速的回了魂,關秀秀擡起頭,看向了面前的李氏,李氏柔柔一笑:“秀秀,想好了麼?”
關秀秀咬了咬脣,毅然決定依照本心作答:“我什麼都想學,可細想想,又都難以學精,秀秀只想學習些粗淺的文字,待兄長離家時,可以給姆媽讀信,又或者嫁人以後,也可以和家中通信。”
關秀秀的話質樸無華,卻讓李氏震動,她說不出心底的是失望還是欣慰,總之鬆了一口氣,似乎這個鄉下的小女孩,本來就該是這般樣子的。
甚麼經史子集,人文地理,本就和她無關,她只是個竈下燒火,平日餵豬的普通村婦罷了。
李氏輕笑出聲,雙脣微動,聲音卻只有自己才聽的清楚:“學以致用,先生教我的第一課差點都忘記了,所學皆爲所用,用不上的,學他做甚?!”
李氏笑着摸了摸關秀秀的小腦袋,連聲道:“好,好,嬸孃就教你讀書習字。”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了陣陣木鐸之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毋作非爲。”
關秀秀一怔,當年在鄉間經常聽到的太祖六訓,到了永樂年間,卻是鮮少聽到了。
此時再次聽到,當真是字字珠璣,話糙理淺,鄉野村婦也能輕易聽懂。
可惜她後來卻是沒機會貫徹了,公婆父母都早早的就去了,沒得孝順,而郭志彬恰恰是因爲年幼喪母,到了成年後,越發胡作非爲。
想到這裡,關秀秀很認真的看了眼李氏,心裡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讓嬸孃長命百歲,好生管教郭志彬那個混球!
注意到小女孩的走神,李氏立刻問道:“秀秀,怎麼了?”
關秀秀下意識的應道:“這幾句話雖然常常聽到,卻真的很有道理。”
李氏歡喜起來:“是呢,正所謂家和萬事興,不如我們今天就來學習聖上的六訓吧!”
一邊說着,一邊在桌上鋪開了幾張大紙,關秀秀愣了下,隨即冷汗直流,她空口白話的要學讀書寫字,偏偏忘了這個茬子了,寫字用的紙墨可都是錢啊!
並不是所有的紙都適合寫字的,最便宜的,一文錢上百張的草紙,毛筆蘸足了墨,往上面一點,那一整張紙就完全的陰透了,根本沒辦法寫字。
關秀秀記得很清楚,因爲當年小兒開蒙,她就貪便宜,買了百張草紙回來,結果還被郭志彬那個混球給笑話了。
最後沒奈何,幾百張草紙都拿去當了廁紙,一家人享受了下貴人們的待遇。
而這種要能寫字的紙,最次的,一文錢也才能買上十張。
關秀秀猶豫的道:“嬸嬸,我們去外面習字吧,曬曬太陽暖和和的。”
李氏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擡頭向着窗外看了看,此時日頭剛剛升起,並不刺眼,她痛快的點了點頭,整理下桌上的文房四寶,“你先去,嬸嬸就出來。”
片刻之後,李氏費力的擡着太師椅出來,椅面上放置了被硯臺壓住的紙張。
關秀秀不好意思的擡起頭,揚了揚手裡的麥秸:“嬸嬸,我們就用這個學吧!”
李氏愣了下,一眼瞄到了關秀秀腳下明顯被特意平整過的沙地,瞬間明白了小女孩的心思,定是她貪玩,不肯老老實實的學習。
砰的一聲丟下太師椅,李氏板起臉教訓關秀秀道:“這不是兒戲,你若拜我爲師,就要好生學習,休要當做是小兒嬉戲!”
關秀秀的腳尖一下下的戳着地面,半垂下頭,赧然道:“嬸嬸,那個,紙和墨的價錢太貴了。”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