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木侑開了暖氣, 把保溫杯蓋子弄了遞到木沐嘴邊,木沐低頭喝了幾口熱水,僵硬的身子纔有所好轉。
木侑看着他哥通紅的眼睛, 心疼的很, 可他知道再多的話都無法去掉對方心裡的那個結。
“哥, 把溼外套脫了。”
木沐閉着眼仍由木侑的手在他身上靈活的遊走, 他忽然輕聲笑問:
“豆沙, 我是不是老了?”
“每個人都會老,哥,我會陪着你。”木侑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木沐穿上, 摸了摸他的眼角。
木沐把臉埋進手心裡,深深的吸了口氣, 紛亂的心才漸漸平息。
車子剛發動, 木沐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剛通, 就傳來一個歡快的腔調:“喂,哈嘍, 學長,是你本人嗎?”
木沐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那位,扭頭看着窗外:“是我。”
“學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已過六秋了。”電話裡的聲音突然降低了不少:“我來公司已經有四個年頭了,學長, 你每年的農曆12月初十到十二那幾天都要請假, 公司裡下到樓道清理員, 上到18層的那位, 都很好奇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木沐額頭青筋跳了跳:“田靈, 說正事。”
“你前天下午請假之後,公司裡就發生了大事。”田靈誇張的抽泣:“我們連續兩天通宵熬夜加班, 公司裡怨氣連天,嗚嗚~~學長,你楚楚動人的學妹已經快要香消玉損了。”
木沐腦中勾勒出的就是一個胖小妹用胖乎乎的手擦着黃豆般大小的眼睛,他抖了抖身子。
“學長,老闆讓我通知你一聲,明天務必來公司上班。”
“知道了。”木沐的聲音裡有些煩悶,他那個老闆苛刻的厲害,而且對他更是特別“關照”,搞不懂爲什麼。
“明天上午十點,關於月亮灣的設計方案要求學長你來陳述呢。”田靈用一種沉重的語氣說道:“所以學長你需要做好必要的功課,這個方案通過了,我們的年終獎金也就有着落了。”
“爲什麼是我?”木沐有些頭痛的說:“不是應該由部門主管負責這件事嗎?”
“不知道。”田靈直接唱了起來:“老闆的心思你別猜~~”
木沐:.........
“哦對了,下午公司來了一撥人,就是這次的合作商WY集團,那個負責人真他孃的帥,據說是海龜一枚,嘖嘖,明天也會在會議上出現,學長,你見了就知道我說的一點都不虛了。”
木沐啓脣剛要說話就被衣服裡伸進來的一隻手給嚇的連手裡的手機都差點甩出去,他身子一顫,輕哼了聲。
電話那頭田靈正在打印文件,突然聽到某種讓她浮想聯翩的“|呻|吟|”聲,她蹭的蹲到牆角小聲問:“學長?”
拍開還在四處亂碰的手,木沐臉色微紅,他瞪了一眼笑的像只狐狸的木侑,發出一個含糊的音節:“嗯。”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電話裡田靈非常義氣的說:“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這幾年吃你的喝你的,我很不好意思,學長,其實我是一百萬分願意以身相許的,可你家那位真的太強勢,我力量薄弱....”話到後面不但變了味,還夾了震耳的笑聲。
“我先掛了,晚點再給你打電話。”
木沐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掛了電話,他這個學妹鬼點子多,性格活潑,神經大條,屬於人來瘋的那種,跟公司裡的同事關係處理的很不錯。
成天跟在他後面轉悠,一口一個學長的叫喚,其實他也挺喜歡對方的性格,直到某天下班,田靈在電梯裡對他告白,那次他真的懵了,最後猶豫着說了聲抱歉,結果對方竟然捧腹大笑,說喜歡上一個男人,先拿他練練。
想到這裡,木沐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年頭什麼事都有。
“豆沙,以後別再.....”
木侑剝了橘子遞給木沐,不動聲色的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哥,以後別跟那個女人走太近。”
“知道了知道了。”木沐無奈的說了一句。
“豆沙,你說丫丫爲什麼不乾脆退出演藝圈?”木沐嘴裡吃着橘子,口齒不清的說道:“年前演戲受傷在醫院躺了大半年,這次又被傳出負面新聞,大媽早些年去世了,就大伯一個人在家,他又牽掛丫丫,哎,經常給我打電話讓我多照顧一點丫丫。”
“其實我見丫丫也只能在電視上。”木沐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趁着紅燈的時候,木侑湊過去把木沐嘴中露在外面的半截橘子吃進嘴裡,有意無意的用舌尖觸碰了一下木沐的脣瓣,他意味深長的笑道:“那是她的理想。”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不會退縮。
他們是同一種人,一旦認準了某件事,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木沐似乎感覺暈車的反應都輕了一點,因爲在他看來,上了高速,離回家就不遠了。
耳邊是他熟悉的呼吸聲,木沐把報紙看完了,又找了經常看的書翻了幾頁,車上的零食吃了一小半,他無聊的側頭打量起了眼前的小屁孩。
這些年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局面,一些只有情侶做的事都發生在他們身上,相擁而眠了幾十年,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瞭解承認了彼此。
有幾次出差,他會因爲身邊缺少了讓他安心的氣息而失眠到天亮,對方也不例外。
家裡的碗筷永遠都是兩副,喝水的杯子,洗漱用品,拖鞋,就連內褲都是同一個款式,好像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自然的沒有一絲突兀。
存摺上有一筆龐大的數字,卻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點是他自己存進去的,房子是一室一廳的,誰也沒想過要換個兩室的。
他總是在逃避,在自我欺騙,小屁孩對他做的那些行爲很正常,從小到大,他可以自我安慰說這是兄弟間可以做的事。
可是面對小屁孩對他極其不尋常的佔有慾和偶爾露出的那種讓他膽戰心驚的眼神,木沐每次都不知所措,似乎知道答案,可他卻不敢去碰,去接觸。
他已經33歲了,真的不再年輕了,可他卻對女人起不了興趣,確切的說他對男人也起不了興趣,這是他的秘密,有去看過醫生,也有查過資料。
一切都於事無補,連原因都不知道出在哪,他自卑過,總覺得自己得了難以啓齒的病。
木沐心裡有些傷感,等小屁孩成家了,他就又是一個人了。
木侑每次開車都會分出一半的心思在身旁之人身上,所以對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曉,他低聲問:“哥,怎麼了?”
“豆沙,自從那次你接我下班,被公司同事看到之後,我們公司有幾個女的就天天在我耳邊唸叨,想讓我把你介紹給她們認識呢。”
木侑眉頭輕皺:“哥,我以爲你早就明白的。”
“啊?什麼?”木沐張了張嘴。
木侑握着方向盤的手不易察覺的緊了幾分,他的嗓音有些隱忍的低沉:“我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