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雲兒問了,蘇爺爺面露喜色,顫顫巍巍地走到那藥罐子前道,“那可是一位好心的公子。”
“公子?”蘇雲兒心裡升騰起一種不安,他們家三代貧苦,根本就不認識什麼達官貴人,怎麼可能有好心人幫助他們呢?
“是啊。”見自家孫女心中有疑惑,蘇爺爺便繼續說下去了。
蘇爺爺和蘇雲兒爺孫倆相依爲命,早上蘇雲兒還說去給張大娘家洗衣服還換錢,結果到了晚上也還沒回來。
看着漆黑的天空,蘇爺爺心裡的不安是越來越多。
第二日天一大早,蘇爺爺就拄着木柺杖到了官府的門口。
蘇爺爺這麼大年紀了,從來都沒進過官府,甚至遠遠地瞧一眼都不曾有過。
而那天,是他第一次上官府。
官府裡的所有官員都穿得衣冠楚楚,廷杖威嚴。
他想,自家的孫女不管是出什麼事了,這樣的氣派的衙門和官差,肯定能幫他找回自己孫女吧!
豈料,那衙門之中的官差一看到穿得寒酸不已的蘇爺爺的時候,語氣就變得生硬不已,“老頭,你來這兒幹啥,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有,沒有走錯。”蘇爺爺也聽出了官差語氣中的不悅,但爲了找回自家孫女,蘇爺爺連忙道,“我家孫女昨個出門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想報案。”
“報案?”其中一個坐在木椅上翹着二郎腿的官差笑了笑,然後對着另外一個官差重複了一遍道,“這窮老頭想報案?”
“呵呵·····”一個用木籤挑着牙的官差笑了笑,然後朝着蘇大爺伸出了手,拇指和食指之間快速地摩擦了兩下,道,“可以啊,誰都可以報案,只要有這個。”
這個的意思,自然就是上下打點的錢了。
這個鎮子,誰不知道這個規矩。
要報案,先給錢!
錢給得少了,是不可能給你報案的。
再說了,報案只是第一步,按照你給錢的多少來分配破你案子的時間。
蘇爺爺在官差們的這一番暗示之下,也懂了,但是,家裡真的是一貧如洗。
似乎看出了蘇爺爺的窘迫,其中一個官差白了蘇爺爺一眼道,“窮鬼,沒錢就滾出去吧。”
“官爺····”蘇爺爺想了很久,顫抖地從自己衣服的隔層之中翻出了兩個銅板,豈料那棺材只看了一眼,然後伸手就將那兩個銅板打翻了。
銅板砸落到了地上,然後掉下了臺階。
這可是蘇爺爺身上僅有的錢了!
蘇爺爺轉過身彎下身子就準備撿錢,卻不想他身後的官差一使壞,朝着他的背部踢了一腳。
力道不大,但是足夠讓蘇爺爺滾下臺階了!
這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未免太過分了!搞不好會要了他的命!
“小心!”就在蘇爺爺差點摔倒在地的時候,一個人及時地扶住了蘇爺爺。
蘇爺爺擡頭,只見扶住自己的是一個貴公子。
紫色的衣袍隨着他的動作,仿若天上雲舒雲展,好看的鎖骨上垂着一根黑色的鏈子,鏈子之上串着銅白色的骨飾。
這男子眼瞧着便氣度不凡。
蘇爺爺連忙感謝道,“謝公子相助。”
“無妨,不過舉手之勞。”那男子勾了勾脣,帶着幾分邪肆地眼掃了一眼一旁悠閒的官差,“三日後,我要你們狗命。”
男子的語氣無波無瀾,卻是讓閒在一旁的官差們硬生生多出了一層冷汗。
隨後,他們就看着這顯貴的男子扶着這樣一個寒酸的老頭消失在了街角。
“爺爺,你是說,有一個公子救了你,然後經常給你帶藥材來?”蘇雲兒聽懂了,不過,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好心的人呢?
爺爺莫不是被人騙了吧。
擡頭看看四周,家裡已經窮得不成樣子了,又有誰會騙他們家呢?
“爺爺,你就先休息吧,你也累了,這藥,我先幫你盯着吧。”蘇雲兒暫時不去想那麼多了,看着還火爐上還熬着的小罐子小聲道。
“嗯。”蘇爺爺點了點頭,隨後看向葉戰道,“葉公子,你可是咱們蘇家的恩人吶,不如,今晚先留宿在這兒?”
“這·····”葉戰有幾分遲疑,蘇嫣都被季宸淵帶到不知何處去了,他是否應該回去問問季宸淵,而且玉面郎君這事都還未曾解決,誰知道那狐狸會不會找上門來。
要是找上門來,這可就麻煩了。
就在思忖之間,葉戰點了點頭,“那可就麻煩蘇爺爺了。”
“哪兒的事,公子不嫌棄我蘇家簡陋就是最好的了!”蘇爺爺十分開心,不過突然間一陣頭暈襲來,蘇爺爺差點摔倒在地,辛虧葉戰眼疾手快扶住了蘇爺爺。
“爺爺,你怎麼了?”蘇嫣也顧不得一旁的藥罐子了,連忙走到了蘇爺爺這邊。
不過是發作了一下,蘇爺爺很快就恢復了清明的神智道,“不過是一些小毛病罷了。”
小毛病?
葉戰瞧着蘇爺爺面色蒼白,恐怕不是一般的小毛病吧?
小疾拖久了,也就成了大病。
葉戰趁一隻手扶着蘇爺爺的勁兒,不經意間觸摸到了蘇爺爺的脈搏。
脈象平穩,但卻於偶然之間會有錯亂,這是什麼脈相?根本就看不出來。
“可能是累了吧,老頭子我還是先回去睡會兒,等會兒休息好了,估計也就沒這事了。”蘇爺爺說着,就掙開了葉戰和蘇雲兒。
他的動作中帶着幾分慌亂。
他自己的身體,他又如何不知,若不是那位公子用這些珍貴的藥材幫他續命,恐怕早就不在了。
不過是老命一條,看着雲兒回來了,他也就放心了·····不過要是能看到雲兒早日成親,他死也瞑目了啊!
看着自家爺爺顫顫巍巍地走出小房門的樣子,蘇雲兒一陣心酸,她下意識咬住了下脣。
遠處,一個豔紅色的身影趴在草叢之中,眸子帶着幾分愜意,朝着蘇家的方向看了看,她身後毛茸茸的尾巴搖了搖。
“他長得真好看。”玉清低聲呢喃道。
不過她可和她家的那些狐媚姐妹不同,喜歡人就去和他們幹那檔子事,她想,大概,喜歡就是這樣偷偷地看上一眼吧!
突然間,玉清的臉色變了變。
“這女人回來了,主子還不得瘋掉?”這些日子,主子雖然說是囚了她,但是對她的感情,玉清可是看在眼裡的。
誰會沒事對女人的孃家送這兒送哪兒,還想辦法去盜取藥。
不過說來也奇怪,那般珍貴的藥物,怎會藏在百姓的一個藥店之中,更何況,主子翻了幾次,都沒有翻出來,最後一次還險些受傷。
她,究竟要不要把這個叫蘇雲兒的女人帶回去呢?
毛茸茸的尾巴搖了搖。
玉清全身化爲了一頭可愛的紅色狐狸消失在了草叢之中。
夜深了。
一身深紫色長袍的玉面郎君行走在夜色之中。
還是那日遇到陷阱的藥店,但是他不得不去。
蘇家老爺子的病來的太奇怪了,平常人怎會生這樣的病?倒像是誰下的陷阱一般。
就算是有詐,那幕後之人總會現身的吧!
玉面郎君推開了厚重的木門。
掛在外面木竿之上的旗子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
一個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坐在其中的木椅之上,帶着青玉扳指的指輕輕摸過他懷中白色貓咪的柔順毛髮。
那隻貓咪頗爲享受地咪嗚了一聲。
不過就在玉面郎君出現的瞬間,那隻白色貓咪就像是渾身都收到了刺激一般,白色的毛突然樹立了起來,不過它不敢上前,瑟縮了一下身子,白色的毛軟了下來,整個潔白的身子縮回了那男人的懷中。
“真是沒用的貓啊。”男人微微戲謔的聲音迴盪在微有些空曠的藥店之中。
巨大的黑色斗篷帽子幾乎遮蓋住了他的容貌,讓人看不清。
不過,有些東西還是看不清地好。
“你是故意誘我來的吧?”玉面郎君倒也不和他說別的,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如果他沒猜錯,之前那三個想要捉他的人恐怕和這個男子不是一塊兒的。
斗篷帽檐下的薄脣勾了勾,“不錯,很聰明,你還猜到了什麼?”
“你想做什麼?”玉面郎君並不喜歡羅嗦,直接道。
陰鷙的男子脣角帶着幾絲邪魅的笑意,“簡單,幫我殺一個人。藥,我給你。”
看似很簡單的一個條件。
但——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你?”玉面郎君帶着幾分笑意問道。
男子伸手摸了摸懷中貓咪的白色毛,觸感柔軟,似乎,再強硬地東西,在他面前的不值一提一般。
“你會的。”男子只是篤定地說道。
就在同時,之間玉面郎君伸手瞬間出現了九條紫色的尾巴。
帶着耀眼的紫色光芒,直接朝着那男子而去。
男子脣角邪肆的笑意不改,他擱置在貓咪身上的帶着青玉扳指的指動了動。
整個身體騰空而起,黑色的斗篷披散在空中,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場震懾於空中,並且迸射開來。
就在男子騰空而起的瞬間,玉面郎君身後的九條紫色尾巴猛地砸到了男子之前入座的木椅之上。
陳舊的木椅瞬間碎爲粉末!
“怎麼。”玉面郎君愣住了,世上能避過他攻擊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這般全身而退的。
男子未曾放下手中的白色貓咪。
就在下一瞬間,幾道黑色的身影從男子的背後竄出,直接擊到了玉面郎君的胸口。
“噗!”血漬從玉面郎君的脣角流下,玉面郎君躺在了地上,就這會兒功夫,玉面郎君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到那人移形換影到了他的面前。
青玉扳指染血,是玉面郎君的血。
冷風灌入醫館之內,男子身上漆黑的斗篷被吹得獵獵作響。
男子的手,掐着玉面郎君的脖頸,力道剛剛夠遏制住他。
“答應我,沒壞處的。”就在同時,男子鬆開了遏制住玉面郎君的手,玄色的斗篷在空中躍過,男子穩穩地落座在了另一邊的木椅之上。
與此同時,一個陶瓷小瓶子放置在了玉面郎君的面前。
他鬆開手,是告訴玉面郎君,他遠不是自己的動手。
果然,玉面郎君重新化爲了人形,紫色九尾消失不見。
“你殺我,綽綽有餘,爲何要我幫你。”他要殺一個人,應該是易如反掌吧!
聽到了玉面郎君的話後,男子脣角的邪笑更加肆意,“這樣啊。”他恍若大悟一般,不過就在下一刻,他帶着幾分惋惜道,“那就不好玩了。”
一切,就只是爲了遊戲更加完美。
“那個小瓷瓶裡的藥,並不是全部,能保那老頭再活十天,十天之內,我等你來找我。”男子說完,他的周遭突然升騰起了數不盡的黑氣,然後將他包裹在了其中,再看,就沒有了任何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玉面郎君將地上的瓷瓶取了起來,然後陷入了一片寂靜。
第二日,日光很盛。
蘇嫣從棺材中爬起來之後伸了伸懶腰,回頭一看,發現季宸淵早已經沒在棺材之中,這時,聽得有個輕巧的腳步聲。
“夫人,該起身了,將軍在外邊等着呢。”翠兒站在棺材不遠處,看到大廳之中的棺材,她端着洗漱銅盆的小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但是本着丫鬟不能多說的原因,她噤口不言。
蘇嫣知道,翠兒看到棺材,是有幾分害怕,不過現在能保持鎮定,已經很厲害了,不是麼?
“棺材比較涼快,夏天的時候。”蘇嫣找了這個理由,讓自己都覺得牽強。
“嗯····”翠兒雖然不信這個理由,但也知道夫人是在安慰自己,便也點了點頭。
其實,夫人爲人挺不錯的,稍微有些奇怪的習慣,也沒有什麼關係。
“夫人,先梳洗吧。”翠兒將盛滿清水的銅盆放到了一旁的木架之上。
蘇嫣點了點頭,從棺材之中爬了出來,走到銅盆邊上一看,銅盆倒映出的自己的容顏。
和以前未出嫁的時候,似乎是有了些許差別,不過這些差別究竟在哪兒,她也說不清楚。
點滴清水捧起,自白希的肌膚上滾落,蘇嫣接過翠兒手中的絲緞,將臉頰上的水珠悉數擦去。
“夫人,今天一大早將軍就吩咐翠兒記得伺候您起身。”翠兒轉過身去,從一旁的榻上取了一套很早之前就疊好的玫紅色短軸流仙裙給蘇嫣穿上。
“是麼?”蘇嫣想不懂,季宸淵爲何這段時間突然待她這般好。
“是啊。”翠兒臉上流露出幾絲羨慕的神情,“將軍待夫人真真是極好的,咱們做丫鬟的,也能看出來。”
翠兒說着說着,突然覺得自己說的過多了,連忙捂住了口。
倒是看得蘇嫣微微一笑,她看出了翠兒臉上的笑意,其實說真的,她心中對季宸淵,也不全是沒有感覺,若是,他不是殭屍的話,她可能會很喜歡很喜歡他。
人和人成親叫做喜結良緣,人和殭屍成親,就是····冥婚,不得善終的!
“夫人,小心呀。”翠兒的驚叫聲讓蘇嫣一愣。
她只覺得指尖一疼,低下頭去,只瞧得金簪尖銳的尖端刺入了自己的指尖。
所謂十指連心,這般刺痛讓她微微蹙起了眉頭。
然後她看到翠兒有些驚慌失措地從梨花木櫃子中翻出了一大堆布帶和金瘡藥。
“翠兒,沒事的,不過是一個小傷口罷了。”蘇嫣看着指尖那點滴獻血,她抽出腰間白色的絲帕輕輕將血擦拭了去。
白色的絲帕染血,如同雪地中的豔紅色梅花。
這時,門被人從外推開了來。
一身玄衣的季宸淵站在門口,他負手背立於陽光之下。
陽光點滴彙集於他的身後,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比例恰好的身形。
“梳洗好了麼?”季宸淵走到了蘇嫣面前,看着一身玫紅色的她,似乎和往日不同。
“翠兒先告退了。”翠兒連忙福身後走了出去。
翠兒出去的時候,還特意將門給拉上了。
“將軍。”蘇嫣朝着季宸淵微微福身。
倏爾,季宸淵靠近了蘇嫣,伸手插入她濃密的青絲之間,髮絲還未梳好,隨意地披灑在腦後。
“怎麼還沒弄好。”季宸淵微微蹙眉,然後見他拿起一旁的金簪,金簪上還有一絲血跡,還未乾。
金簪放置在他脣邊,季宸淵的脣微微染上了血,不過金簪上的血漬卻是全無了。
他微涼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然後將金簪遞給了她。
看着躺在季宸淵手心的金簪,蘇嫣微微動容,然後將金簪接了過去。
蘇嫣坐在了梳妝銅鏡前,用木梳簡單地將頭髮梳好後用金簪綰在發間。
透過銅鏡,她看到季宸淵一直站在她身後,見她梳洗好,便道,“出去看看。”
“嗯?”蘇嫣雖然不明白季宸淵的意思,但她還是站起身來,出了門去,季宸淵站在她身後一道出了去。
一推開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阿生!”蘇嫣帶着幾分驚喜道。
她連忙踏出了門口,走到阿生面前,仔細看了看,發現此刻的阿生和之前有許多的不同。
阿生的獠牙完全消失了,穿着不是以前躺在棺材之中的朝服,而是一身藏青色的長袍,腰間掛着一個小巧的同色錦囊。
此刻的阿生看起來,若不是面色十分蒼白,完全是一副貴族少爺的樣子。
“我····”阿生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和以前完全不能說話,只能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相比,進步了不知凡幾!
“我修煉進步了很多。”阿生完整地對着蘇嫣說了一句話。
“嗯。”蘇嫣連連點頭,她發現,阿生此刻已經和正常人看起來沒有異樣了。
站在一旁的翠兒完全不知道阿生是誰。
不過就一恍惚的時間,翠兒身子一軟,倒在了阿生的懷中。
是阿生給了她的後頸一記手刀。
蘇嫣見狀,本是有些奇怪,不過轉念一想,翠兒還是暈倒的好,畢竟殭屍趕路和常人是不同的。
“主上,我帶着翠兒姑娘先走吧。”阿生說道,然後將翠兒抗在了自己的肩頭,轉眼便消失在了季宸淵和蘇嫣的眼前。
門前,只有季宸淵和蘇嫣二人了。
“將軍,我們也可以走了吧。”蘇嫣提議道,早些到了那邊應該可以早點解決那狐狸之事吧。
季宸淵未答話,只是看向她道,“用膳沒?”
冷不丁這麼一問,蘇嫣都愣住了,只得呆呆道,“用膳?”
“早膳。”簡單的兩個字從他削薄的脣中而出。
“還沒有用。”蘇嫣搖了搖頭,一大早起來就光顧着梳洗了,剛纔季宸淵讓她出門見阿生,哪兒有時間用膳,更何況,此刻在她心裡,用不用膳都沒什麼了,重要的是要早點過去。
季宸淵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手心一陣涼。
或許是這冰冷來的有些突兀,蘇嫣還未反應過來,便下意識蹙了蹙眉。
季宸淵瞧見了,不着聲色地放開了她,“先用膳。”
似乎感覺到手中的那抹冰冷剎那脫離,“可是我們先過去好了,阿生他們都已經在路上了。”
“阿生不及我快。”簡單的一句話讓蘇嫣無話可說。
千年殭屍和百年殭屍的速度的確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
季宸淵已經轉身進了屋中,蘇嫣見狀也連忙跟上。
原形的木桌之上,蘇嫣坐到了季宸淵的身旁。
“將軍,傳膳!”一個空曠的聲音突然響徹將軍府,然後十幾個僕人突然出現。
他們都穿着素藍色的布衣,皆低頭前行,而他們的手中都託着木盤,每個上好的黃花梨托盤之上只盛了一個盤。
蘇嫣從未看到屬於季宸淵的將軍府中有這麼多人。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呢?”蘇嫣問道。
季宸淵隨意地靠在木椅之上,但一股強大卻不言而喻地縈繞在他身旁,“鬼奴。”
每一個強大的王者,手下都會有數不盡的鬼奴服侍,只不過,他不需要他們服侍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存在的。
一會兒的功夫,鬼奴已經將全部的膳食都放在了桌上。
鬼做的東西,能吃麼?
蘇嫣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發現上面各色膳食,有梨花糕,蓮子羹,糯米粥,各色點心和糕點。
似乎看出了蘇嫣的遲疑,季宸淵骨節分明的指尖觸及到了青花瓷碗的邊緣,將一碗糯米粥遞到了蘇嫣的面前。
“是鬼奴從滿春園買來的。”滿春園是京都中最大的酒樓,傳聞裡面只有皇親貴胄才能去,傳聞裡面的裝潢極具奢華。
不過,既然不是鬼做的,蘇嫣也就放心了許多。
蘇嫣點了點頭,接過了季宸淵手中的糯米粥,這時卻聽得季宸淵問,“你知道糯米有什麼作用麼?”
“糯米好像是辟邪之物,聽說每個道士爲了以防萬一,都會在隨身的包中放上一把糯米的。”這個事情蘇嫣並不是從書上看來的,也不是從李長青那兒聽來的,而是小的時候村中有人病死,據請來的先生說這死於非命的人魂魄都飄蕩在外,在葬禮上先生招魂的時候就曾擺了五穀,其中糯米擺在正中央。
那時候蘇嫣很好奇,便問了父親,父親便告訴她糯米是吉利之物能對付鬼怪也能招魂。
父親對這些不是很懂,都是從書中學來的。
“是的,不過不全面。”季宸淵看着她攪動小巧的勺子,騰騰熱氣從糯米粥中溢出。
“嗯?”蘇嫣等着他講道。
“糯米,對付鬼怪一般不起作用,最多也只能招魂,而對殭屍卻是致命的。”季宸淵道。
是麼?殭屍怕糯米,如果她將這一碗糯米粥潑到了季宸淵的身上,季宸淵會不會化爲殭屍原形,然後失去反抗的力量?
想着想着,蘇嫣看着季宸淵的眼神似乎都變了色。
“熟透了的糯米是沒有用的。”季宸淵似乎瞧出了自己身旁女人的小心思,他長臂一攬,將蘇嫣摟入了自己的懷中。
蘇嫣一驚,小巧的臀卻是已經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之上。
這般親密的距離,卻是讓她的耳根子紅透了。
“況且,用糯米對付修行高的殭屍,不僅不會傷到他們,反而會······”季宸淵湊近蘇嫣,勾了勾脣道,“刺激他們。”
說完,微涼的大掌罩在了她溫暖的胸前。
奧凸起伏的身形在玫紅色的衣裙之下更顯魅惑。
“額·····”蘇嫣被季宸淵的話語和動作嚇的身形不穩,差點從他的懷中摔了下去,幸虧他有力的長臂在她的腰間一攬,她的額頭又一次抵上了他堅硬的胸膛。
蘇嫣的小臉已經紅透了。
季宸淵的話語和他一樣,向來都是冰冷的,誰知道他今日竟然····竟然對她說這般輕薄的話語。
然而,就在蘇嫣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季宸淵將她放在了一旁的木椅之上。
“用膳吧。”此刻季宸淵的語氣又恢復了以往的冰冷,全然不見之前的挑·逗與肆意。
蘇嫣剛纔緊張地弦也放下了,她連忙伸手探向了桌上的糯米粥,探了探,似乎已經涼了不少,帶着少許的溫熱。
她也不敢再看向季宸淵,只得埋頭喝粥。
桌上的膳食太多了,但蘇嫣用完糯米粥和幾塊糕點之後便已經能感覺到腹部的微飽了。
她轉眼看向季宸淵,突然纔想起,季宸淵似乎什麼都沒有用過。
“將軍不用早膳麼?”蘇嫣問道,不過才問出口她就後悔了,殭屍怎麼會和人用一樣的早膳呢,等會兒還別提醒了他,殭屍是吃人的,萬一她冷不丁讓他想起自己還沒用早膳便順口把自己給吃了。
蘇嫣連忙噤口。
季宸淵卻是沒想到她心裡的小心思,他只是沉了沉眸,然後道,“會疼。”
殭屍吃人類的膳食,會腹如火燒刀刮。
蘇嫣沒懂上季宸淵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的表情,覺得微有些心疼,便心中微微一動順手拿了一塊梨花糕遞到了季宸淵的面前,“試試這糕點吧。”
她以爲季宸淵說的是,沒用膳會疼。
季宸淵看向她,眸中不知何意,只是有些幽幽地讓人看不懂。
就在蘇嫣打算將手收回去的時候,季宸淵將梨花糕拿在了手中。“嗯。”
說完,他將梨花糕送入口中。
季宸淵吃梨花糕的動作很慢,很優雅,但不知爲何,蘇嫣竟然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
“將軍!”陳叔路過這門口,突然看見季宸淵在吃人類的食物,不由得一驚,連忙走上前來,也顧不得放肆,伸手便將季宸淵脣邊還未吃完的梨花糕打落在地。
“將軍,咱們殭屍吃人類的膳食是會腹如同火燒刀刮的,您爲什麼要這樣!”陳叔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詫異和難過。
什麼!
蘇嫣突然明白了過來剛纔季宸淵那句會疼是什麼意思了。
一種愧疚感在她心中衍生,只是·····爲什麼他要吃這梨花糕,他明明知道的,不是麼?
“陳叔,退下。”季宸淵面色未改,只是簡單卻堅決地吩咐道。
陳叔無可奈何,搖了搖頭,他知道不可以下犯上今日他的舉動已經是越矩了。
“老奴,告退。”陳叔微微彎腰,然後退下了,不過就在他離開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蘇嫣,那一眼中帶了幾分請求,請求她勸勸季宸淵,不要讓季宸淵再用那些人類的膳食了。
而陳叔這一眼,卻是讓蘇嫣心底一顫。
門合上了,陳叔和所有的鬼奴都退了出去。
“對····對不起。”蘇嫣低下頭,帶着歉意道,她真是糊塗,殭屍怎麼可以用人類的膳食。
擡頭之間,她似乎發現季宸淵的面色白了不少。
“無事。”季宸淵拿過一旁的白色絲帕將脣邊剩餘的梨花糕點擦拭乾淨,“只是許久未曾用過人類的膳食了。”
上次用,還是他初從殭屍的狀態之中醒轉過來,還未認清形態,便吃了人類的膳食。
那一次,差點沒要了他的殭屍命,不對,殭屍哪兒來的命呢?只能是魂飛魄散罷了。
千年的時間,他未曾再碰過人類的膳食。
此刻,腹中依舊還有幾分火燒的感覺。
殭屍不能吃人類的膳食,那殭屍應該用什麼呢?
蘇嫣看着季宸淵這般,她突然想到了,不過就在同時,她的耳根子紅了紅,真是難爲情,不過,季宸淵此刻這般,也是她的錯啊。
“你。”季宸淵一愣,看着眼前女子的眸沉了沉,露出奇怪的神色,他的大掌穩穩地掌住了懷中女子的腰身。
此刻的蘇嫣正坐在他的懷中,女子微微仰着頭,吻上了男人的脣,她主動的細細舔舐着男子的薄脣。
不過還是太生澀了!
季宸淵的眸深了深,他伸手扣住了蘇嫣的後腦勺,剎那間,脣舌相互教纏。
一股清香伴着血腥味進入了他的味蕾。
這是笨,腹中的火燒刀割不過是一會兒就會沒事,她竟然想到用自己的血液來餵食他。
他不知道麼,殭屍一旦吸食到了自己喜歡的血液,會對這種血液上癮的。
似乎是舌尖的疼讓蘇嫣的眉微微蹙緊。
季宸淵鬆開了她,有了冥婚者的血液,他的腹中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殭屍應該是用香燭的。”季宸淵伸手攬着蘇嫣的腰道。
蘇嫣的臉頰還微醉的紅意,她未直視季宸淵的眼,只是低着頭呢喃道,“香燭怎麼吃啊。”
或者說,那些硬生生冷冰冰的東西能吃麼?
“不能吃麼?”難得的,季宸淵的脣邊帶起了幾絲笑意,他伸手將脣角上的血逝去,“那你覺得人血能吃麼?”
對啊,他是殭屍啊,人都可以吃。
“不然,你以爲清明節那些香燭紙錢都是燒給誰的?”季宸淵突然伸手掌住了她的後腦勺。
但這句話卻是又一次提醒了她,季宸淵並不是人這個事實。
其實,如果不知道的話,季宸淵除了體溫冰冷一些,看上去都和常人無異。
一個後仰,蘇嫣還是被季宸淵擁在懷中,“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季宸淵站起身子來,懷中的蘇嫣重心不穩,連忙伸出小手將季宸淵的脖頸抱住。
微涼的肌膚觸感甚好。
“冷麼?”季宸淵突然問道。
蘇嫣一愣,然後看着他的側頰,笑着搖了搖頭,其實,就算是冷,那也是她的夫君不是。不過季宸淵今日似乎有些反常。
夫君?
蘇嫣的面色突然一冷,她的腦海之中爲什麼會有這個念頭。
也就是在這發愣的當口,季宸淵已經帶着蘇嫣到了高空之中。
蘇嫣的些許髮絲被冷風颳起,被冷風拉回了神智的蘇嫣嚇得攥緊了季宸淵的衣衫。
不一會兒,季宸淵帶着蘇嫣到了目的地,是一座破爛的小屋,阿生正站在一旁,而被她打暈的翠兒顯然還未醒過來,正躺在一旁的長木椅上。
“主上,葉戰不見了。”阿生見他們到了,連忙上前道。
“師叔怎麼會不見了呢?”蘇嫣聞聲有些驚詫,葉戰的道法這麼高,怎會不見,那玉面郎君應該不會是師叔的對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