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又明,明瞭又暗,佟映柔看得都有些糊塗了,懶得去細算究竟已經過了幾天,淡漠得讓人以爲她已經沒有半分求生的意志,可是,她卻將送進來的食物全都吞進了腹中,亦不曾擔心過食物是否會被下毒。
她……必須要活下去呢!
她倚坐在牆角的姿勢沒有什麼改變,只會在身子僵硬得難受的時候才稍稍挪動一下,照常理推斷,她現在應該被恐懼、擔憂、悲傷又或是憤怒等情緒糾纏纔是,可她的思維卻總是能夠天馬行空地飄飛到老遠的地方,若不是周圍傳來響動,她根本就懶得回神。
此時此刻亦是這般,隨着思緒的飄風,她眼前彷彿出現了一片蔚藍的大海,微微腥鹹的海風,溫暖明亮的陽光,細軟滑膩的沙灘,美得如同仙境一般,正是自己夢想中的天堂。
朝周圍望去,左邊不遠處,綠兒正牽着雪兒的小手歡快地踩着水,不由得會心一笑,正在擡腳往她們走去,卻又下意識地往右邊望去,這一望,卻是定在那裡不願動彈。
冷昊軒,那個曾經將她推離的男人,那個她愛到曾經一度不敢承認的男人,她已經分辨不清他到底是溫柔還是冷酷,可此時此刻,她的視線卻無比依戀地留連在他身上。
“柔兒,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他的聲音仍是那般清冷,卻帶着幾分魅惑的味道,讓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伸出了自己的手……
家嗎?
兩人的掌心一點點靠近,近到她已經可以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只差一點就可以貼在一起了,可是……
夢,卻在這個時候醒了!
佟映柔警覺地睜開雙眼,她聽到有腳步聲在牢門前停住,低低的談話聲讓她無法分辨來人是誰,只好安靜地等着來人進來。
鐵門的小窗外透出了暈黃的光線,來人似乎是帶了油燈過來,再尋常不過的物品,卻讓她的眼神有些無法適應,微眯着看着一個人影走了進來,緩緩停在了她的身前,蹲下……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身形,她已經猜出來是誰,心裡最後一絲緊張也消散無蹤。
“妾身給王爺請安!”
龍天麟尚未開口,前方就傳來淡淡的請安聲,讓他不由得微微嘆息,好一會兒的沉默之後他纔開口
。
“映柔,這兩日……可好?”這樣的問題根本就是明知故問,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當中,能好到哪裡去呢?若被人鑽了牛角尖去,只怕會認爲是嘲諷的言辭吧!
“妾身一切安好,多謝王爺照拂,請問王爺,雪兒和綠兒可安好?”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擔憂,她被冷昊軒所牽連,難保與她最爲親近的綠兒和雪兒不會被她牽連。
“這個你放心,她們只是被監禁在沁雪園,由本王負責看守,不會讓人委屈了她們的。而且,自打你被帶走之後,傲宸也住進了沁雪園,有他陪着,雪兒哭得也少些,你就安心吧!”龍天麟的聲音十分輕柔,似乎是怕嚇着她一般,他根本就不敢看她的臉,害怕看到自己極力逃避的眼神。
“那就好,多謝王爺!”即使如此,可這又教她如何能夠安心呢?隆親王雖然位高權重,可是……這一切畢竟都是皇帝賦予的,一旦皇命壓下,他又如何能夠反抗呢?
關在這裡,她是徹底想透了皇族的無奈,就算龍天麟什麼也幫不了她,她也絕不會怨恨,在這皇權至上的時空當中,人……終究是鬥不過命的吧!
尤其,是她這種無權無勢還無能的人!
兩人各持一番心思,視線無意識之間都聚積到了那點暈黃的火光之上,牢房再次陷入沉默當中,許久之後,龍天麟才決定再度開口,然而,他要說的事情,卻讓他極度爲難。
該如何對她說呢?那日差了可信的太監前來傳話,可是,他卻沒辦法如同所言那般篤定,一切的努力在天子眼前全都可能在瞬間化爲烏有,他根本沒辦法保證一定能讓佟映柔平安無事,在這樣複雜的情緒當中,他完全沒辦法保持往常的冷靜自持,心裡甚至翻飛着幾許慌亂的情緒。
這樣的他……真能救她麼?
“王爺可是有事要與妾身說,不必顧慮,但說無妨。”察覺到龍天麟的異常,佟映柔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體貼地率先開口,卻對龍天麟微微驚訝的神情視而不見。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你的無奈我都看清了,可是,你卻無法阻止我心裡的憤怒或是疏離。
她果然是無法適應皇室的生活呢!如果她能夠活着出去,如果……她還有機會實踐自己的夢想,那麼,她一定會帶着綠
兒和雪兒遠遠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只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映柔,皇上……要見你……”龍天麟語間有着太多的猶豫又或是閃躲,佟映柔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呢?
“是要審問我吧?無妨,趁這個機會,出去見見太陽也好呢!”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牢房中關久了,總感覺身上都快長黴了呢!
“映柔,本王……”龍天麟心急地開口想要再說什麼,卻被一隻略顯冰涼的小手阻止,“王爺,無需多說,映柔都懂,皇命難違,王爺還是快點帶我去皇上那邊吧!”
這是體貼,也是殘忍,再一次撇清了她與龍天麟之間的關係,他心裡雖然沉重,卻也沒再反駁,默然起身,甚至都沒敢回身去扶她站起,只是安靜地等着她準備妥當,輕聲提醒他之後才緩緩邁步往外走去。
原本,她還真以爲能夠走到外面去見見天日,曬曬太陽,可是,才走到門口,她的眼睛便被一塊黑布蒙了個嚴實,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厚實的黑布更是一絲光線都透不進去。
皇上,您竟是防範得如此嚴密,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佟映柔了,難不成你還以爲,我有什麼奇異的本領不成?
想到這裡,脣角不由得嘲諷的彎起,索性也不再多想,被兩個侍衛扶着往前走去,不管走到哪裡去,此刻於她而言,都是沒有區別的,她可不會傻到幻想,皇帝會讓她回去沁雪園。
她感覺大概走了十分鐘左右,扶住她的兩人終於停下了腳步,還放開了對她的鉗制,聽到腳步聲響起,她猜想,那兩人應該是離開了,那便是皇帝不希望審她的時候有外人在場吧!
不待細想,身前響起龍天麟的聲音,帶着幾許浮躁,“映柔,我帶你去見皇上!”話落,他扶過佟映柔的手臂,卻仍是沒有將她矇眼的黑布取下,一路提醒着她哪裡有門檻,哪裡有柱子,小心地扶着她走到了皇帝所在的地方。
“臣弟見過皇上!”龍天麟向皇帝見禮,在皇帝的許可之下,他才取下了蒙在佟映柔眼上的黑布,屋裡的光線並不十分明亮,也沒點燈,可是,對於兩天不見天日的佟映柔而言,仍是一種刺激。
微眯了一會兒眼睛,她纔在朦朧中漸漸看清了坐在前方的皇帝……龍天御。
果然,是密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