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了一封信給父親, 信裡表明她的去意,留下了三千兩銀票,她把還錢這件事, 交給蒲連義來選擇, 究竟該怎麼解決。
就當是爲了原主, 原主對父親親情未泯, 她再厭惡秦念芳, 也終究不忍父親置身漩渦。
把銀票給蒲連義,也能讓他在蒲家稍微拾起話語權,日後過得體面些。
不過, 秦念芳的貪慾絕不會止步於兩千兩銀子。
書中原主這次歸家,將自己的積蓄悉數奉上, 可秦念芳貪得無厭, 又遣人去王府大鬧要錢, 彼時原主正因字帖一事被打了五十大板,身子骨不太行了。
母家這麼一鬧更是將她處於王府的風口浪尖, 讓沈清蓉拿捏住她的把柄。
不過,蒲池並不把秦念芳的計量放在心上,比起這些,她還是更擔心蒲連義和祥叔過得好不好。
他們已經行路快六日,這正是第六日的早間, 沿着官道要經過一片廣袤的竹林。
他們行至竹林深處, 竹林傳來打鬥聲, 刀光劍影下, 竹葉細枝欶欶紛落。
午雨心裡警鈴立響, 迅速吩咐隨行的州軍:
“護好夫人!”
州軍訓練有素,即刻駕馬至竹蓬馬車的左右前後, 機警地注意着不遠處竹林中的動響。
午雨呼出一口涼氣,心道還好,情況皆在控制中。
卻見蒲池立身於車轅閃身躍起,空氣裡劃過一道素白的淺影,直奔傳來動響的那處竹林去。
午雨驚叫:“夫人!”咱不管這閒事成嗎?
回答他的是消失在蔥鬱竹綠中的半抹素白袍角。
蒲池趕到時,近十個黑衣人佔了上風,地上躺着幾個侍衛動彈不得,剩下三個侍衛正拼死一搏,死守住一輛低調但難掩貴氣的馬車。
大白天的刺殺?如此明目張膽。
她掃了一眼地面,腳尖輕勾,一把長劍飛入她手中。
不等一羣黑衣人反應過來,她勢如破竹,直衝他們的包圍。
午雨和喜雙一行人趕到時,她正被數十個黑衣人圍攻,以一敵十,稍有吃力,不過她仍然勝券在握。
午雨不懂武,一看到此種情形,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
州軍不等吩咐,立馬加入她的陣營。
有了他們相助,原本殊死搏鬥的侍衛立馬佔了上風,不消半刻,將數十個黑衣人制於劍下。
他們這樣在馬車周圍搏鬥,卻不見車裡面的人露面。
馬車上佈滿劍鋒留下的劃痕,側面有一處甚至被劍刺穿。
局勢已定,蒲池帶着幾分好奇,伸手緩緩掀開了簾子。
只看了一秒,立馬“唰”的放下!
面上帶着幾分不自然的走開。
馬車內,一個朗俊的男子,面容帶着失血的蒼白,衣袍解開、露出半邊玉白的身子,手臂上一處口子正淌着血色。
樺落正給他家大人處理傷口,卻見樑川一攏衣袍,在腰間繫好,下了馬車。
“大人!”
“公子留步。”樑川叫住了她。
蒲池正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貿然掀人家簾子,打算在一旁等他處理好傷口,她再上前。
沒走出幾步,卻聽到他叫她,壓下方纔的尬意,轉身詢問:“你傷口處理好了?”
“不礙事。”他抿了一下無血色的脣角。
她轉身後,樑川徹底看清她的面容,眼裡閃過幾分訝異,方纔簾外的虛晃一眼,如今得到印證,“多謝……公子相救。”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她如實說道。
這時,馬車裡的樺落手裡拿了藥酒和布條下來,嘴裡直叨叨:
“大人,這傷口還沒處理好,您着急下來做什麼,要道謝也不差這一會兒的嘛。”
話雖然有些嘮叨,但依然帶着敬意和謝意對蒲池行了一個禮,轉而去和侍衛收拾地面的殘局了。
她提醒面前這個屹然淡定的人,“這些黑衣人有備而來,我們方纔並未下死手,你可以追問出幕後主使。”
“不必追問,這不是第一次了。”他的眼眸從地面的黑衣人身上掠過,閃過一絲深幽。
她點頭,不予置喙。
既然如此,“你這是要回京?不如和我們一道?”
看他應該受過不少刺殺,難免這一路還有什麼埋伏等着他。
還沒等樑川迴應,樺落在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語氣滿是感激:
“謝謝小公子,謝謝小公子。”
彷彿生怕她要扔下他們一行人走掉。
樑川額間布上幾條黑線,無奈對她笑了一下。
她看到樺落,就忍不住會想到爲她的安危操碎了心的午雨,因此並不介意,坦然一笑,抱拳一禮,轉身上了馬車。
少頃,收拾好之後,一行人便上路繼續往京城去。
午雨盯着前面那內斂華奢的馬車,總覺着在哪兒見過馬車裡那位風度卓然不凡的貴公子。
但偏偏一時想不起來了,那公子身邊的小廝喚他“大人”,看來是在京城爲官者。
上朝日,各家大人進殿,小廝通常會在金鑾殿外候着,照理說,午雨應該見過從金鑾殿出來的這麼一位大人,可他卻只有個模糊印象,想不起人臉了。
怪不得王爺總說他“臉盲”。
從這片竹林至京城不過剩下一個白天的路程,所幸,他們並未再遭到刺客暗殺。
到了京城城外,樑川下了馬車,清然立於蒲池的竹蓬馬車前,她聽到他對她說:
“多謝小公子,在下樑川,不知小公子姓名,今日不便,改日定當登門拜訪致謝。”
蒲池男裝在外時,用的都是“水也”一名,如今正打算以這個名字回他,卻聽到午雨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大聲的報出她的家門:
“這是我家王爺的蒲夫人。”
酆朝可就只有一位王爺,他這家門報的夠清楚了吧。
樑川?他暫時想不起來京城哪位大人叫這名兒的。
喜雙聽了都皺眉看向午雨,他過往的眼力見兒呢?
樑川面上淡然,不顯異色,只是雙手在袖間攏緊,帶了一絲歉意說道:“是在下唐突了,改日向王爺致謝。”
午雨說明了她的妾夫人身份,他自然不便到王府對她道謝。
蒲池正想說不用這麼麻煩了。
這時,停好了馬車的樺落匆匆上前,
滿是感激的對她說:“小公子,這一路甚是麻煩您了,這些給您,聊表謝意。”
說着遞上一袋沉甸甸的東西,裡頭閃着一絲金光。
他沒聽到午雨說她的身份,只以爲她是京城哪家的小戶公子,於是想着用一袋金子來謝她,畢竟,她的竹蓬馬車實在有些沒派頭。
蒲池瞥見那絲金光,正欲伸手接,卻聽到樑川沉聲喝了樺落一句:
“收起來!你這俗氣的毛病怎還不見改?”
“別,”她眼看金子要沒了,“這怎麼俗氣了?我看你的小廝很是上道。”
她說着在樑川略顯迷亂的注視下、午雨的驚詫中,大方的收下了那袋金子。
雖然幫人是舉手之勞,沒想着要錢,但人家都遞過來了,哪有不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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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竹蓬馬車離去,在城門越走越遠,樺落順着樑川的目光看去,疑惑道:
“大人,您說,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靜默了一瞬,樑川收回目光,沒有答,只道:
“回府。”
這廂,午雨想着,若是王爺知道了這事,定會贊他機靈,那個叫樑川的,聽到夫人的身份,淡定得不像話,實在是有些奇怪。
不過,樑川?這名字很是耳熟。
記憶猛然閃現,他一拍大腿,樑相!酆朝年近而立便官至宰相之位的人。
他方纔沒說什麼不敬的話吧?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