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莞爾一笑,眨了眨眼。
他也無奈的回我一笑。
很快他們幾人便反應過來,歸離深深的望我一眼,眸中浮上一抹痛色。
輕柳一把拉起我左臂,除了昨夜那道明顯的血痕之外,還有幾道淡淡的,來不及消去的白痕。
擡首看定我,眸中一抹怒火,“制了多少藥了?”
我縮了縮,囁囁低聲道,“只有一百九十三。”
炎赫湊近一看,擡頭咬牙道,“只有一百九十三你還想制多少?”
我咬脣不語。
只見他驀地轉身從秋湛手裡抽出盒子,“啪”的摔到地上,“這藥,我們不吃”
藥丸嘩啦啦滾了一地。
衆人面上一驚,神情複雜,卻都不言語。
盒子落地那一下,我只覺心中一緊,擡頭看着他,他卻偏頭看向一邊,不看我。
默默從輕柳手中抽回手,我慢慢蹲下把藥丸一顆顆撿起,盒子已經摔壞,我把藥丸攏在懷中。
撿着撿着,懷裡放不下,稍微傾身,藥丸又滾落地上。
終於,忍不住眼淚滴滴落下,“我不會武功,你們身入險地之時,我只能在後方等——之前在烈城,尚有榕樹可掛千紙鶴……而這大漠之上,我連千紙鶴也折不得……唯有這身血還有點用處,可血雖珍貴,畢竟是可再生之物……你們若有事……我活着還有意義麼?……炎赫,你爲何要摔我的藥……你不能摔我的藥的……你……”
面前多了一雙手,咬脣擡頭一看,卻是五鶴,他看着我,微微一笑。
接着歸離、軒夜、非月,清九都過來俯身拾藥……
我慢慢站起,輕柳已經重新取過一個盒子,把藥裝入盒中,“莫要擔心,我們會帶上的。”
聽得他的保證,我又轉頭看向炎赫。
他正定定看住我,眸光似有晶瑩,脣角卻是緊抿。
抹了一把淚,我慢慢走到他面前,望着他,“莫要生我的氣,好麼?”
他動了動脣,沒有說話,卻一把將我拉入懷中,緊緊抱住,低聲道,“你這個傻丫頭”
秋湛四人看着我們,神色更加複雜。
冼紅羽看着我,咬了咬脣,轉身一掀帳門,走了出去。
秋湛突然道,“我們那裡還備有多餘的帳篷,這蓬頂壞了,換一個吧。”
我從炎赫懷裡直起身子,笑了笑,“不用換了。只要不下雨,這帳篷夜裡還可賞月觀星——正合我心意。”
非月聞言一笑,對軒夜擡了擡眉梢,“不若我們那頂,也弄兩個窟窿吧。這等好事,可不能讓丫頭一人得了。”
衆人聞言皆笑,秋湛脣角微勾,“那便快些商議吧,出發之前留點時間給你便是。”
衆人魚貫而出,炎赫拉起我的手,“製藥歸製藥,自己身子定要保重——我們會保重自己的。”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深深看我一眼,轉身大步而出。
頃刻間,帳篷裡只餘我和清九。
只見他雙眼微微有些紅,一臉感傷的望着我。
我走近,朝他眨了眨眼,“我那是裝哭的”
他一噎,也眨了下眼,我嘻嘻一笑,“眼淚是女人最好武器。我若不哭,他們能乖乖把藥帶上麼?”
他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個對我無語的表情來。
在他肩上拍了拍,“七七呢?”
他朝帳外一望,“在我和夜影的帳篷裡,先前我出來時候,夜影在餵它吃東西。”
夜影和七七?
這個組合未免有些怪異了。
清九忽然賊忒兮兮的一笑,“夜影說要教七七武功呢。”
額,我無語。
還真把七七當人了麼?
未時中,他們便出發了。
商議之後,共派出兩隊,共十二人。
營地只剩七人了,一下子便冷清起來。
功力高深者除冼紅羽留下之外,還有一個秋湛。
他們商議後決定以三日爲限,無論是否探得暗族蹤跡都會返回營地。
我只能嘆氣。
又要過三日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一方面希望他們早日探得暗族蹤跡,我們可以早日返程,另一方面卻又擔心他們此行的安危。
世事無兩全,豈能盡如人意啊。
呆的煩悶,走出帳篷透氣。
剛剛一掀帳門,對面冼紅羽也正好走出來。
瞟一眼過來,全然的不服氣。
只得無奈苦笑,“冼小姐,你我並無深仇大恨。何至於此?”
她哼了一聲,“你若把軒夜讓給我,我自不會找你麻煩。”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只能無語。
說來,其實這個冼紅羽心眼也不算壞,只是對軒夜太執着了些。
我就不明白了。她以前應該沒見過軒夜,怎就這般一見鍾情了?
只見她咬了咬脣,看向我,“反正你都那麼多了,把軒夜讓給我也不算爲難吧。憑你的本事,想多收幾個夫君也不是什麼難事。”說着,瞟了一眼西北角秋湛兄弟的帳篷,語有所指道,“即便有女人,只要願意,也是可以休的啊。”
我搖了搖頭,“冼小姐,感情是不可替代的。世上只得一個軒夜——在我心中,他們每一個都是不可替代的。”
慢慢走近她,誠懇道,“相信我,冼小姐。感情須得兩情相悅才能圓滿——和他們在一起,我也曾惶恐過,退縮過。可最後終究還是放不下。你看我們如今雖是這般,可我們之前經歷了很多。即便如此,如今也未得圓滿。可是,這一生,我不會再放棄和退縮了。對我而言,他們就是我的命,是我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冼小姐才貌雙全,又系出名門,爲何不找個能欣賞你,愛護你的如意郎君呢?”
她看着我,似有一絲動搖,很快又隱滅,擡頭道,“不軒夜就是最適合我的。他有練‘火紋功’的天賦,我也有。若是我們二人日後生了——”
她有些臉紅,沒有說下去,我卻是懂了。
有些崇拜的看着她,這妹妹太強悍了
連孩子的基因都考慮到了,真是有遠見啊。
可是——我吞了吞口水,“你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可這孩子的培養除了天賦的遺傳,還得有良好的環境。而父母的相愛是很重要的。這孩子若在愛的環境中長大,那個,纔會更聰明,而且性格才能更健全。”
我很努力的想說服她,可她卻不領情,撇了撇嘴,“我娘嫁給我爹之前都沒見過面,我和我哥也很聰明啊。我爹那般偏着我那三娘,她不也生了個傻子麼?再說,我娘說了,成親之前不愛,成親後便會愛了。你休得唬我”
我徹底無語了。
誰知道她那三孃的傻孩子是不是妻妾鬥爭的結果
可這話也無法與她分說啊。
只能默然。
只見她神情堅毅,目光堅定,“你不讓給我也不打緊只要我立下大功,他日慶功宴便可請火皇陛下下旨賜婚我知道你很本事,可我冼紅羽也不是閨閣弱女子。我會正大光明的搶回軒夜的”
說罷,傲然的看我一眼,轉身離開了。
這妹妹還真是一根筋啊。
苦惱的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發現我的口才居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我只能無奈嘆氣,低聲自語道,“果然是秀才莫遇“兵”啊”
身後有輕笑聲出來,我轉過頭。
只見一臉笑意的秋湛從我的帳篷後走了過來。
還是一身黑緞長衫,今日腰間圍了一根金色花紋的腰帶,更顯華貴。
我提防的後退一步,看向他,“二皇子有事麼?”
昨夜的事,他也算多有維護。可畢竟有前科在,還是小心爲上。
看着我的動作,他收住笑,“如今不但躲我,也怕了我麼?”
我垂了垂眸,不語。
只見他神色漸漸冷漠,定定看了我半晌,驀地轉身,大步流星而去。
待他走後,我鬆了一口氣。
這人一冷起來,氣溫都跟着低了。
我雖有幾分把握他不會如何,可也不是一點不怕的。
收拾一番心情,才慢慢朝營地外圈走去。
主子的帳篷都在中心,這唯一剩下的兩個主子我已經碰見了,也不想再碰見——不如到外面去找清九和七七去。
清九和夜影的帳篷在東面。
我一面四處張望着,一面慢慢度了過去。
迎面忽然走來一個抱着高高草垛,穿侍衛裝束的紅髮男子。
他的臉被草垛擋住,我瞧不見他,他卻出聲道,“郡主”
語裡帶了幾分欣喜和羞澀。
“是你啊,範子揚。”我笑着問,“這是去哪兒呢?我幫你拿些吧。”
說着我伸手去接了一些草料下來,他驚的連連道,“不可,不可,怎能讓郡主幫我,這是粗活——”
我抱了一小垛下來,他有些緊張發紅的臉頓時露了出來。
我笑了笑,“不過抱些草垛罷了,那值得如此。這些草料,是喂駝馬的麼?”
他紅着臉點點頭,“回郡主,是喂駝馬的。”說着瞄我一眼,“小的家裡是開租車行的,自幼便喂慣了各種牲畜。這次出來,二皇子便讓小的伺候這些駝馬。其實,其實小的‘火紋功’已經過了八層了。”
沒想到他還是一個車行的小老闆,功力也不錯,就是人靦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