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頁岩。”他擡眸道,“觸手不黑,硬度不高,脆性高,易碎。”
眨了眨眼,不得不佩服這傢伙記憶力好。
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我低頭沉思。
應該就是這個時候,隱約有了印象。
他沒有打擾我,靜靜的坐着。
想了半天,我擡首問,“你可還記得我說了什麼?”
他正垂眸,被我一問,擡眼看來,“頁岩色分多種,因形成之時環境不同,所含之物不同,其中黑者有二,一爲碳化,其二便是我們採的黑色頁岩,內含有——”
他頓住,“你沒說。”
崇拜的看着他,不覺驚異,“你太厲害了。人家是過目不忘,你簡直是過耳不忘”
這麼偏門的東西,都能記得這麼清楚,實在是牛
我自認記憶力算好的,可跟他一比,只能汗顏。
聽我這麼一說,他垂了垂眸,脣角一勾,卻未言語。
“後來清九來了——”我偏頭想了想,“他笑我……走神”
對了就是這個時候,腦子迅速轉開了。
突然間一亮,我猛然站起,驚喜道,“北京地質博物館”
忽覺不對,低頭一看,他神色古怪,見我看向他,“北京地質博物館?”
我一僵,乾笑道,“那是,那是……”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他定定看住我,眸光一閃,“是地名麼?”
“不是,”趕緊搖頭,“不是地名,是——人名,人名來着。”
垂了垂眸,再擡頭已是神光湛然,“郡主覺得本皇子很愚笨麼?七個字的人名?敢問郡主,這是何地的人名?”
我無語了。
解釋不了只能裝聾作啞。
我低頭不看他,只捏着手中的筆,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郡主的秘密看來真是不少呢”只聽他淡淡道。
心裡微緊,面色卻不變,繼續裝聾作啞。
只覺他目光盯在我面上未轉,“你可知道你愈是這般,便是愈會讓男人好奇”
呼了口氣,擡眸看向他,“二皇子,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想說秘密。當別人不想說的時候,硬要窺探——這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爲。”
他眸光閃了閃,“是你引得人好奇你說那些話,做那些事,你的眼神,你的言語,不由得男人不好奇”
翻了個白眼,扯開一個笑,“從前有個女子被男子**了,女子告上衙門,官員問那個男子認不認罪男子說,是她衝我笑了她明明是暗示我。”頓了頓,我又說,“後來,這個女子又遇上這個男子,又被他**了。女子又告,官員又問他認不認罪?他道,她瞪了我一眼,分明是欲拒還迎,以退爲進”
他嘴角抽了抽,我垂眸繼續道,“然後這個女子又遇見了這個男子,又被強了官員又問他,這次她沒有衝你笑,也未瞪你,甚至連看都沒看你,你總要認罪了吧?”
擡起眼看他,“那男子說,我都強了她兩回了。她居然當不認識我,定然是故意想引起我的主意”
他面色僵了僵,“你把我同這等男人比?”
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說,話都是人說的。同樣一件事,只是看人怎麼想。我承認我有秘密,也有不同。可人都是一樣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地方。世上沒有哪兩個人是完全相同的。每個人也都有秘密,也沒有哪一個人,敢說事無不可對人言。不同改不了,也不願改,因爲改了便不是自己了。秘密不想說,也許是有苦衷——”擡首看向他,輕聲道,“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我知你對我無惡意——可是,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隱私。我會在你面前表現我的不同,不是勾引,而是把你當做朋友,是因爲相信你不會傷害我。”
他眸光幾度變化,最後定住,“若是沒有那日的事情,你會把你的秘密告訴我麼?”
垂了垂眸,“不會”
眸色一暗,“若那日,我死在那個暗族手裡,你會如同——那般傷心麼?”
擡眸輕笑,“若是必死,你會替我擋麼?”
他一噎,默然了。
靜靜的看着他,“夜深了,二皇子請回吧。作爲朋友,若是有暇,也可過來坐坐。”
他慢慢站起,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了。
待腳步聲遠去,我鬆了口氣。
忽聽沙粒作響,看向窗外,“誰?”
腳步聲慢慢走向帳門,然後帳門被掀開。
秋青一身藍衫當門而立,手裡還拿着一本冊子。
我皺了皺眉,“三皇子殿下有事麼?”
看着我,他揚起手裡的冊子,“這是關司監在大漠做的筆錄——我想,你或許能用上。”
站起身子,慢慢走過去,接過翻開——有圖有字,相當詳盡。
不免感動,誠懇的看着他,“謝謝,確實很需要。”
桃花眼掠過一抹笑意,沒有言語。
我欲轉身,他卻未挪動腳步,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好開口道,“三皇子要進來坐坐麼?”
本來是意思意思問一下,畢竟以前還是有些積怨的,想着他不會應的。
卻未想到,他的確是未應——而是直接走了進來
我一滯,他已走到我面前,愣了楞,才讓開道。
他走到帳篷中,四處看了看,“你這裡可有些亂——”
我一噎,視線掃了掃。
箱子歪斜着,蓋子還沒蓋好,榻上亂着,桌子上擺滿了東西,地毯上還有廢紙——額,好像確實不太整齊。
以前我也挺好整潔的,但後來都是歸離在幫我整理,自己就懶了。
今日歸離走了一天,我好多東西便都隨拿隨擺了。
惰性啊
可是這般被一個男子評論自己的“閨帳”,也實是丟臉了些。
而他這般,也太沒風度了些吧
怎麼也得給我留點面子吧。
無語片刻,只聽他又道,“也太簡陋了些——”轉頭看向我,“怎麼不弄點東西擺設擺設?軒家就在烈城,也是不遠的。”
我磨牙道,“又不住一輩子,弄那麼好乾嘛?”
這人倒成了來檢查“內務”的了
可我又不是他的兵
看在冊子的情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三皇子,可要喝茶?”一邊說着,走到桌邊,取過茶壺一倒——
頓時噎住,竟然是空的
真是沒有最丟臉,只有更丟臉。
輕笑聲傳來,我只無語凝噎。
不是黃道吉日啊。
索性無視,扯開一個笑,“三皇子,請坐吧。”
沒有茶,凳子總是有的。
他慢慢過來坐下,面上一抹笑意始終未散。
嘆口氣,不跟他兜圈子,“三皇子想必不是剛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我二哥是要繼承皇位的。”他看我一眼,突然道了一句。
垂下眼瞼,笑笑不語。
他也笑了笑,“你不問我麼?”
擡眼看他,“問什麼?”
瞟我一眼,不語,然後挑眉一笑,“又裝糊塗麼?”
真正無語,只得嘆氣,“你既然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爲何還要我問?有些事大家心裡明白就行了。如今你的擔心可以去了,又何必再提?”
他輕輕笑了笑,忽然看向我,“那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我一滯,復而鎮定,“哪日?”
“我二哥留守營地那日、你唱歌那日、我二哥喝酒那日”他定定看住我。
“不過說了幾句話,並無其他事。”我淡淡道。
他垂了垂眸,沉默片刻,“無論發生了何事——”擡眼看我,“也希望郡主莫要對他人道起。”
我臉色一暗,生出幾分不爽了。
好光彩的事麼?值得我到處宣揚?
他猶豫了片刻,有些愧疚的看向我,“我知道這般對你不太公,可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頓一頓,“若是你有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定會補償於你”
愣了愣,看向他,“三皇子此話何意?”
他看我一眼,垂眸道,“那日我二哥身上有香味——營地只得兩個女子。”
我算明白了
他以爲我被那什麼了,然後擔心我告訴他們幾人。
擡首看着他,“你想多了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還不信,期期艾艾道,“你方纔講那故事——我二哥那般說……”見我磨牙,他訕訕道,“算了,你說沒有便沒有吧。”
站起身子,摸出一塊玉佩放到桌上,“這是我的信符——無論你在火國有何事,都可用這塊信符知會當地。”帶了幾分愧疚,“算不得什麼,只是心意。”
“不用——”我拿起欲遞還給他。
“了”字還沒出口,他卻飛快的已經走出了帳門。
拿着那玉佩,哭笑不得。
真不曉得我這算是佔了便宜,還是吃了虧
無奈收起玉佩,坐下。
收住笑,開始想正事。
那日我想起了去北京地質博物館,博物館的講解員說過一句話,是有關黑色頁岩的。
可是,是什麼話呢?
想不起,但是潛意識中覺得好像應該很重要,很關鍵的。
什麼話呢?
心癢難耐,總覺得有個念頭快要冒出來,可是它蠢蠢欲動,就是不冒出頭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嘆口氣,把東西收一收,漱洗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