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慧,你想不想學點東西?”我認真地看着坐在簡易輪椅中的心慧問道。
這輪椅還是我畫了樣圖,讓無夜幫忙一起完成的。雖然不可能象現代的那麼靈活,但至少比拄柺杖來得安全舒適多了。
心慧的手筋和腳筋在小銀的醫治下雖然有癒合的趨勢,可是即便用現代最先進的技術,也不可能保證短時間內痊癒,我現在也正在考慮給她安排復健的物理治療。
心慧的眼神暗了暗,隨即遮掩過去,說:“小姐,我能學什麼?”
我握了握她比較靈活的那隻左手,低頭沉思了半晌才道:“以前你能做很多事,縫紉、打理房間等等都比我強,所以我也沒想過要教你什麼。”
“你的傷,我發誓,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想辦法將它治好。可是在還沒有康復這段期間,你要不要學點打發時間的東西,或許……將來會有用。”
心慧已經看不到半點傷痕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說:“好,小姐。”
“可是,該教你什麼呢?”我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詩詞歌賦肯定不行,我除了會剽竊外,連基本的平仄都沒搞清楚……琴棋書畫,別說你能不能做的問題了,我認識他們,他們可不認識我啊!”
“噗嗤——!”心慧擡起還能動地左手掩住嘴,笑道,“小姐,平日看你好象什麼都行,原來是什麼都不行啊?”
我狠瞪了她一眼,隨即假咳了一聲,繼續道:“說來我最厲害的,除了槍法和暗殺術,就是學自祈然的醫術了。不過,你現在的情況沒法給人醫治,傳些醫理藥理倒是可以……。有什麼能不用動手呢?”
我歪頭思索了半天,忽然大叫了一聲,驚喜地道:“天哪!心慧,我怎麼沒想到呢?心理醫生,你可以學習心理治療啊,我一定要把你培養成天和大陸第一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心慧一頭霧水地看着我,大大的眼中卻慢慢顯現出蓬勃的生命力。
步殺回來的時候,離封后大典已經只剩下十天的時間,不過我想這十天已經足夠我準備一切了。
可是,比較讓我們震驚和沮喪的是,步殺竟然沒帶回心洛和芊芊。
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冰寒之氣襲體而來,我馬上讓除心慧和無夜之外的人全部回去休息,緊閉了房門和窗。步殺在那一瞬間,悄然落地。
我回頭先仔細把了他的脈搏,並察看全身上下,確定沒有內傷外傷,才面色凝重地問道:“步殺,你進宮來的時候有讓衛聆風的人發現嗎?”
步殺微微一楞,隨後肯定地搖頭,說:“沒有。”
“那就好。”我舒出一口氣,擰緊了眉,心頭有些惴惴,良久才問,“心洛和芊芊怎麼樣了?”
在身旁的心慧捏緊了我,和她一般,全是冷汗的手。
“我追上去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心洛一人。”步殺頓了頓,濃黑的雙眉慢慢皺了起來。
我忙追問:“連你也沒法將他帶回來嗎?”
步殺漆黑的雙眸落在我身上,冷然駐留了許久,才聲音淡漠地道:“我沒想帶回他。”
“因爲……他在祈手上。”
我原本粗重緊張的呼吸猛得一窒,有些呆呆地重複步殺的話:“心洛,在祈然手上?”
我腦中空白了許久,才又道:“現在……沒有危險?”
步殺冷漠的搖了搖頭。
我低頭看向心慧,以及和我交握的左手,她眼中的擔憂和焦慮慢慢散去,柔聲道:“小姐認爲洛兒沒有危險,那他就肯定沒有危險,我不會擔心的。”
我感激地向她笑笑。心裡卻無法象表面那般平靜,步殺說心洛在祈然手上,不是別人,是祈然。
我左手撫上微微痠痛的胸口,只想落淚,不爲別的,就只爲終於聽到了他的消息。那個人不是別人,他是祈然,他畢竟……是祈然啊!
現在,不是思念與感傷的時候。我放下微有些顫抖的手,看向無夜,認真地看着,然後一字一句地說:“無夜,我要離開這個皇宮。”
無夜身體明顯震了震,鐵面具下似乎發出了一點聲音,但我聽不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無夜,我知道你還欠衛聆風一件事,也或許你還有不願離開他的理由。而我現在只要你一個決定。”
房中有暖爐噼裡啪啦燒着的聲音在迴響,無夜同樣看着我,目光中的神光復雜難明,我只看着卻沒有深究其中複雜的到底是什麼,因爲我只需要一個決定。
許久,無夜彷彿忽然鬆了一口氣,緊握地雙拳鬆了開來,眼中隱隱透出笑意:“我跟主子……一起離開。”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在這個皇宮中,真是已經……好累了。如果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當初,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傻到……接住“紫鳳”。
“那麼,”我右手握拳擊向左掌,一聲輕響在房中迴盪,我虛弱的笑容轉爲自信從容,淡淡道,“我們就盡情地搏一場。我要在封后大典的最後一天……”
“逃——離——皇——宮!”
房間裡只剩下我和步殺兩人,他走到牀邊淡漠地道:“坐上來。”
我楞了楞,問道:“要幫我治傷?”難怪心慧和無夜要留下我們兩個,原來他們早知道我身上的內傷並沒有好。
把阻塞的經脈全部打通,整整花了半個時辰,我全身虛脫地再度倒在步殺身上。他的臉色比上次更加灰敗,額頭也比上次更加汗溼,想必……這次一定損耗了更多的內力。
我眼眶漸漸溼潤,忙垂下仍沾着汗珠的睫毛,平穩了聲音道:“步殺,這次逃亡以前你要不要從尹子恆手上搶回青龍石?”
上頭的人沒有回答,我微微嘆了口氣,繼續道:“其實,他可以嫁禍於你,你也一樣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正謠言,本就是人造出來的,關鍵就看誰造得更虛虛實實無法肯定,更能以假亂真。”
身體的寒冷陣陣襲來,卻抵不過心底的冷,我向步殺懷中輕輕縮了縮,繼續道:“你手上的朱雀石,是小銀從山洞中帶出來的,還沒有面世。我們只要讓人在市井江湖中放出這樣的消息,說:當初四殿下以青龍石爲籌碼讓你襲擊祁國的新皇后——我,奪取朱雀石。可是,事成後,他不但想違諾收回青龍石,還派人暗殺伏擊你。”
“你氣憤之下才回頭再度暗殺他,結果卻誤傷了蘇婉柔,這樣一來,人們就會懷疑是不是不管是青龍石還是朱雀石現在都在尹子恆……”
“冰依,”步殺忽然打斷我的話,支起身子看着懷中的我,微微皺眉,“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表情生澀而僵硬,撇開頭,淡淡地道:“能有什麼事啊?”
我能感覺到步殺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語不發,身子如石化般僵硬。不知爲何眼角的淚慢慢涌了出來,胸口酸澀疼痛,竟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步殺伸出手從身後將我包裹在懷裡,手臂慢慢收緊,低沉暗啞地嗓音貼着我頭頂的髮絲輕輕響起:“已經……沒事了。”
我緊緊扳握住步殺的手臂,灼熱的淚一滴滴落在他古銅色的手腕上:“步殺,求求你,求求你!無論用什麼辦法,請你……讓我變強……”
我將頭緊緊埋入他手臂中,痛哭失聲:“……強到……可以保護身邊的每個人!”
步殺良久沒有回答我一句話,手臂卻越收越緊,緊到讓我窒息。他的懷抱中,有融融的暖意從冰寒的身體透出來,一次次溫暖我顫抖寒戰的身體……和心。
這一分,這一秒……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爲你在我身邊;我知道我可以軟弱,因爲你肯定會保護我……
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間最重要的親人……
十日後,各國的使者全部抵達祁國首都車坩,祁國“琴寧”皇后——我的冊封大典,正式開始。
封后大典的排場和當初那個簡陋的大婚完全不同,典禮竟整整要持續七天。
前兩天,分別是無聊的祭天、祭祖儀式,說實話我和衛聆風兩人都被折騰的有夠慘。我們兩人由始至終不必,當然也沒有講過一句話。
第三天我在震天鼓樂聲中,由禮部官員奉皇后金冊、金寶,接受正式冊封,並記入皇室宗籍。當然,被記的名字是藍瑩若,而絕不會是——水冰依。
直到第四天,纔是在祁國大小官員和各國使者前完成真正的,帝王帝后的大婚儀式。
同一時間,在這十四天裡,我、步殺、心慧和無夜也做好了一切逃亡的準備。
心慧一直在堅持不懈地做我要求的復健治療,一個多月時間,雖然不能讓她完全康復,可是短時間如正常人一般的走動,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當然,在外人面前,她還是一直安靜憂傷地坐在輪椅上,猛啃我寫給她的“心理治療”相關知識和一些醫理藥理。
步殺說:衛聆風現在不會在乎四聖石。所以,我索性光明正大地讓無夜拿了紫鳳支使“飛鷹”幫忙在外面散佈謠言。
這招不一定能奪回青龍石,卻至少能將衆人的目標和譴責或多或少轉移到尹子恆身上。
畢竟,謠言本身就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更何況這些消息落到有心人耳裡,恐怕想到的可不只孰是孰非那麼多。
銀兩、替換的馬車、換洗的衣物還有少量的乾糧,一切的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欠……東風。
封后大典第六天晚上三更至第七天一整天,爲表示皇帝大婚,普天同慶,會燃放整夜煙花,大開城門,讓百姓也能感受到歡愉的氣氛。
那天夜裡,就是我逃離皇宮,最好的時機。
說到第五天的儀式,還真有些古怪,竟象極了現代的名流party。在“承乾殿”中依流水線的形式擺滿了各色餐食,有美酒,有點心,有水果,也有正餐。
在場的多是各國的使者和祁國比較高位的官員,各人依次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來交談品嚐,當然也有不少端了酒杯四處走動,向人敬酒的。
而我的責任,非常簡單,就是跟在衛聆風身後,向一衆國家的使臣敬酒,接受祝福。幾乎快輪了一圈,我卻由始自終不必發一語,沾一滴酒,只須面帶虛假的微笑即可,到是料想不到的省力。
不過,這種慶幸在我忽然看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面容和陰鬱的表情時,徹底宣告結束。
那人正是鑰國太子——傅君漠。
我面上仍保持着虛假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在衛聆風身邊,抿嘴不語。
我擡起頭看向他,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冷笑,與嘴角的溫柔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原本直直凝視着我的他,雙眉緊緊皺在一起。
衛聆風悠閒地踏前一步,不着痕跡地阻斷我望着傅君漠的視線,嘴角一揚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朕真是沒想到鑰國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馬神將,竟會親身來參加朕的婚禮。”
我嘴角不露聲色地微微一揚,目光瞥向站在不遠處,正幽雅淡笑着望向我們這邊的尹子恆。
對這個人印象不太深,可是看他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寧靜、淡雅和與世無爭,我不得不說,這個人的演技絕對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可以去角逐奧斯卡大獎。
驀然地,我感覺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目光微微一移,對上一雙深邃、黑亮、彷彿一汪深潭能將人吸卷而入的雙眸,不由一楞。
那是一個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全身白衣勝雪,連頭上綁書生髻的緞帶也是白若飄雪的,映襯着他明亮的眼,紅潤的脣和漆黑的發竟分外……妖嬈。
他的長相併不見得有多俊秀,可是全身彷彿有着磁場,又彷彿散發着魔咒能將人的眼,甚至心都吸引過去,不論男女,無法自拔。
他殷紅的雙脣微微一抿,向我露出一個輕淺無痕的笑容。明明這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我卻彷彿瞬間墮入他雙眼的寒潭中,只覺冰寒徹骨,又毛骨悚然。
我慌忙地狠狠地別開頭,順眼望着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只覺心頭狂跳個不停,背上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衛聆風忽然*近了我幾許,伸手環住我的腰,我雙眉微微一皺正待撥開他的手。他卻已俯下身來貼在我耳邊,輕聲道:“冰依想知道那人是誰嗎?”
“是誰?”我條件反射地擡頭便問,不曾想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眼中有略略的驚愕和欣喜一閃而逝。我慌忙低下頭,暗暗握緊了拳頭。
衛聆風卻沒再進迫,只在我耳邊不輕不重地拋下三個字:“白勝衣。”便爽快地放開了環住我的手。
我卻渾身猛地一震,腦中只不停迴盪着那三個字。這人竟然是白勝衣?
冰凌四大丞相之一,天下唯一懂得噬心術,祈然說絕對不可以接近的人——白勝衣!
小佚
不知道爲什麼寢室今天斷,本來想早上貼上來的,結果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貼上。
(P:偶大致計算了下,包括這章還有三章,第二卷就結束了,第三卷基本上全部是寫然然的,請各位耐心等待,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