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位於馬塘鎮偏僻的郊區,幾個人在大馬路上等了半個多小時都不見一輛車的影子。最後,一輛空載的三輪車從遠處突突突的駛來,張秋眼前一亮,上前攔下車說道:“師傅,您是去縣城嗎,可不可載我們一段,我們願意出錢。”
司機師傅探出窗外看看外面站着的孩子們,憨厚地招手笑道:“搭車沒問題,錢就不要。只是車裡沒地方坐,你們得去後邊了。”
“沒問題。”張秋說完招呼衆人,“上車!”
在幾個男生的攙扶下,女生先上了車。宋衛東看着張秋攔下的這輛藍色農用大三輪,笑道:“可真有你的,說真是,我還是頭一次坐這種車呢。”
張秋微微一笑:“坐一次你就會喜歡上,很刺激。”
藍色的鐵板曬的滾燙,蕊蕊坐下去立刻驚叫着站起起來。司機特意從駕駛室讓出坐墊給衆人,張秋將草蓆編織而成的坐墊鋪在車上,讓三個女生坐下。位置有限,張秋,趙平川選擇站在車廂,雙手扶着車頂上掉漆的欄杆。
宋衛東瞪大了眼睛問道:“你們兩個,不會想這樣一直站到縣城吧?”
“沒錯,就是站到縣城。放心吧,沒你想象中那麼累。”
宋衛東對張秋的話半信半疑,但車廂鐵板的溫度他可是見識過了,只好有模有樣的學着張秋和趙平川站在後車廂,雙手牢牢地抓住車頂欄杆。
隨着一陣顫抖,三輪車發動起來了,突突突的聲響伴隨着車身劇烈的搖晃,尾部噴出一股黑色的濃煙後,三輪車緩緩駛去。與此同時,在北灤縣開往南灤縣的柏油公路上,兩輛正在疾馳的警車同時減速,掉頭往北灤縣的方向開回去。
王海龍坐在副駕駛上手握對講機,目光逼視着前方,身體仍然處於戒備狀態。就在幾分鐘前,何軍長親自下達命令,任務取消。
北灤縣公安局五樓局長辦公室內,何軍泰然自若的處理手中的工作。最近北灤縣要爭創省級文明城,轄區各鎮的治安工作還需要再重視一下。同時,隊伍的整肅工作還要繼續,一定要讓北灤縣的警務力量有一個質的飛躍。
發生在臨縣的事給何軍敲響了一記警鐘,張秋在南灤縣遭到非法拘禁,做出這種事的竟然是當地的執法機關。何軍及時聯繫到臨縣公安局領導就此事進行溝通,也派出了一個小隊火速前往。雖然事情得到了合理解決,但凸顯出的問題仍然值得關注,類似的事情在北灤縣還沒有聽說,是沒有,還是自己並不知道,這是個問題。
何軍當即決定,加派巡邏機動力量,擴大覆蓋面積,重點巡視人員數量大,位置較爲偏僻隱蔽的車站,公園等地區,要使無死角巡邏成爲北灤縣新發展下的新常態,最大限度的保護北灤縣公民生命財產安全。
南灤縣城區,大三輪在路邊停下,司機下車打開後車廂擋板,頗爲得意地說道:“怎麼樣,很快吧,別看我這車簡單,跑起來一點不必小轎車慢。”
宋衛東看着路旁疾馳而過開進城區的車輛,問道:“師傅,你怎麼不繼續走了?”
司機師傅指着前面的路口說道:“再往前就不讓我這種車走了,我也正好要拐彎去別處。你們到這裡,已經很方便打車了。”
“謝謝師傅。”
張秋和司機師傅道謝,扶着江雪,劉芳菲和蕊蕊一一下車,宋衛東從兜裡拿出一張鈔票來遞給司機,司機師傅堅持不收,最後關上車門走了。宋衛東看着遠去的三輪車呢喃道:“好人啊……”
張秋等人和宋衛東就在這裡分別,宋衛東打車去酒店找他父親,張秋等人打車回趙平川的爺爺家。經過了一夜的折騰,回家這個在平時再平凡不過的詞語在這一刻有了深刻的含義。
到達趙平川的爺爺家,推門進去就看到老人滿面微笑的迎出來。“你們回來啦?”
趙平川上前說道:“爺爺,我們回來了。”
“好好好,快進來,飯我已經做好了,就等你們回來吃。”
老人邊說邊把衆人引進屋裡。張秋看着滿桌子的豐盛菜餚,心中震驚不已,問道:“爺爺,你知道我們中午回來?”
老人慈眉善目地笑道:“當然知道了。”
張秋回想起在馬所長的辦公室裡,自己讓趙平川打電話給爺爺報平安時,趙平川曾說過,爺爺沒有手機,但他已經知道咱們平安無事的消息了。當時張秋心中就有疑問,此時見到事情真如趙平川所說的那樣,心中的疑問更加深了幾分,看向老人的目光裡也多了幾絲複雜的意味。
老人笑呵呵地給衆人盛飯,看起來非常高興,絲毫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吃過飯後,老人也只是簡單地說了句你們休息吧,就獨自一個人回了房間,躺在他那張竹躺椅上閉目養神。
張秋等人收拾了碗筷,全都聚到趙平川的房間裡,空調開到23度,沙發和炕上都躺滿了人。還好是農村,有一張從東到西的大炕,要不然還真放不下這麼多東西。每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液浸過,經過一夜的發酵,散發出酸味來。但沒人在乎這個,即使平時最講究的劉芳菲也忽視了這一點,和疲憊比起來,這又算得上什麼。在炕上躺了不過十分鐘,屋裡再沒有一個醒着的人。
等張秋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裡漆黑一遍,只有空調上兩個數字散發着淡藍色的微弱光芒。張秋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農村的黑夜是真正的黑夜,沒有路燈,沒有車燈,有的只是黑暗和寂靜。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半,張秋搬開壓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推醒仰躺在沙發上的趙平川,叫道:“平川,醒醒,已經八點半了。”
“啊?”趙平川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的黑影,問道:“秋哥,是你嗎?”
“對,是我。已經八點半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好。”
張秋打開燈,一一喊醒了賴在炕上不願起來的三女,要不是她們肚子咕咕直叫,張秋毫不懷疑他們會一覺睡到第二天的早上。
“你們醒啦,吃東西吧,我已經吃過了。”
老人正坐在堂屋裡,一盞煤油燈擺放在桌上,火苗伴隨着微風跳動,老人手捧書卷,對着燭光欣賞書中的文字,不時點點頭,伸手捋捋下巴上灰白卻整齊的鬍鬚。
晚飯極其簡單,井水泡飯,煮鴨蛋和炒豆角,幾個卻吃的很香。中午尚處在勞累當中,胃口不佳。休息了一下午,猛地起來一活動,立刻感覺到腹中空空如也。滿滿一鐵盆炒豆角,被他們吃了個精光。就連老頭子,都驚愕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我再去給你們炒一點。”
“爺爺,您別忙了。”
幾人按下要起身炒菜的爺爺,就着鹹鴨蛋又吃了幾碗飯。蕊蕊摸着自己的腰哭道:“完了完了,這下子肯定要長肉了。”
當晚,江雪,劉芳菲和蕊蕊睡在趙平川的房間,張秋和趙平川則去跟趙平川的爺爺一屋睡。分別前,三女商量,讓張秋和趙平川都過來一起睡,反正大家又不脫衣服,畢竟這屋裡有空調,另一間屋子裡,可是什麼都沒有。但這個提議被張秋和趙平川雙雙否決,張秋說道:“男女有別,男女有別,還是分開睡好。”
蕊蕊白了張秋一眼,差一點就說出‘那你還不是跟江雪一起睡’來。
最終,三女睡在一屋,張秋和趙平川睡在另一屋。老爺子臨睡前叮囑三個女孩:“夜裡,記得把門從裡面插上,空調的溫度不要太低了,以免溼氣入體。另外,起夜就不要去外面了,如果夜裡聽到什麼聲音,也別好奇,專心睡覺便是,記住了嗎?”
“爺爺,夜裡有、有什麼聲音啊?”
江雪小聲問,劉芳菲和蕊蕊也都一臉好奇地看着老人,希望能從他嘴裡得到答案。但老人只是說:“別好奇,專心睡覺。”
老人越是這樣說,江雪心中就越是不放心,心中不由自主就與恐怖片聯繫起來。無數個國產恐怖片慣用的套路,不都是先有奇怪的聲音出現,然後就出來了“鬼”(因某電規定不能有鬼,所以只能是假的)嗎?
張秋知道江雪膽子小,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輕吻一下,說道:“別害怕,如果有什麼情況,就大喊一聲,我聽得到,立刻就過去。”
“好。”江雪內心稍安,認真地點着頭,張秋又在江雪額頭上輕輕一吻,江雪纔開心的笑了。
三女簡單的洗漱一下就回屋睡覺,張秋和趙平川則去院子裡,脫光了衣服用水盆打了冰涼的井水澆在身上,那感覺別提多爽了,一盆井水澆上去,整個人都能飛起來。洗去了一天的疲乏後,張秋和趙平川也插上堂屋的門回屋。漆黑的院子裡只剩下一黃一黑兩條大狗還睜着眼睛,在胡蘿蔔地裡舒服地蹭着身子。
躺在炕上,張秋問老爺子:“爺爺,我覺得您很神奇。”
老人呵呵一笑,張秋又道:“能跟晚輩說說嗎?”
空氣安靜的能聽到老人均勻的呼吸聲,老人反問:“你想了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