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合夥兒
店門口的樹蔭下襬着幾張白色的塑料桌椅，店主見四個人過來要坐，連忙起身，把自己坐的藤椅搬過來：“三哥來了？您坐我這個。這個結實。”
“我說你小子，沒完了是吧？不就是上次坐壞把椅子嘛，天天掛嘴邊？再這樣以後不來你這兒了。”郎三兒很不滿意店主的後四個字。
“得，三哥，我嘴欠，您別往心裡去。我這就給您端冷飲去。”冷飲店主象徵性的抽了自己嘴一下，轉身就要進店。
“哎，不要冷飲，上冰激凌。”郎三兒開口點了四份冰激凌。八八年，即便是在帝都，冰激凌也是高檔食品。
“樂仁兄弟，坐，咱們接着聊。你腦子好使，幫哥哥我分析分析，我的定位應該定在哪兒？”
“郎大哥，我不太清楚您的情況。您說說，您都有什麼愛好和特長？”樂仁正想給樂水謀劃這個服裝攤子，攤主就請樂仁給出謀劃策，自然是順水推船的往下說。
“樂仁兄弟，這麼說吧，我這人愛好挺多，比如說吃，你看我這塊頭就知道我嘴壯；比如說玩，提籠架鳥鬥蟈蟈，下棋麻將推牌九都會；比如說交朋友，四九城裡說不上，朝陽區我能算一號。至於特長，我除了手特長之外，就沒啥特長了。”
“郎大哥，您也別急着說自己沒特長，很多時候所謂的沒特長，是沒意識到自己的特長有什麼用。比如，您說您愛交朋友，朝陽區您算是有一號，這就是個特長啊，朋友多，人脈廣，走哪兒辦點事兒都方便。別人辦不了，您能給辦了，不就是特長嗎？”
“嗯！你別說，還真是。那我這特長適合乾點什麼呢？”郎三瘋點點頭，繼續虛心求教。
“您這特長，不適合自己單幹。爲啥呢？搞一攤子事兒，總得有人跑腿受累幹活兒。比如您這服裝攤子，能幹不？能幹，但是他得有人去南方背貨，有人大熱天守着攤子賣貨，這些都是苦活兒，您能受得了嗎？受不了。那就得找合夥人幹這活兒，您能幹的是把上上下下的關係給處好了，別讓工商稅務城管愛衛會過來挑出毛病來，讓買賣能順順當當的幹下去。這，就叫各司其職，各盡所能，共同致富。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郎三瘋邊聽邊點頭：“對，是這麼回事兒。做買賣，前後左右，動手的，跑腿兒的，撐場面的，動腦子的都得搭配齊了才能幹好。哎～樂仁兄弟，你看咱們仨是不是就是這麼一副牌搭子？你是動腦子拿主意的，我是撐場面的，樂水～哈哈，樂水兄弟是跑腿兒動手的。怎麼樣？你看看咱們合夥兒，能不能把這攤子搞起來？”
樂仁緩緩點了點頭：“倒是可以一試。這樣吧，郎大哥你把賬盤一下，看看合多少資產,我照着您這數入股，咱們一人一半股份。”
“好，就這麼定了。今天收攤兒盤賬，明天中午，我在便宜坊請你吃烤鴨，咱們合夥兒幹。”
第二天，四個人一邊吃着烤鴨，一邊把賬對了對。郎三兒這邊是全套的秀水街經營手續、攤位加上家裡庫存的服裝，作價五萬，樂仁則直接從書包裡拿出五萬港幣入股。郎三兒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地方上來的同志不僅腦子好使，門路也很廣，居然有大把的外匯！非要把樂仁的股份多算一點，畢竟拿到黑市上，五萬港幣換成人民幣可就不止五萬了。再說，自己的庫存服裝有不少是積壓下來的，能兌現多少錢還不好說，自己不能沾朋友的光，不仗義的事兒郎三兒就沒幹過。
樂仁則直接承認，雖說是庫存服裝可能會打折，但是從將來看，秀水街的經營手續和攤位恐怕會讓郎三哥吃虧，只要三哥不後悔就算扯平了。
最後雙方互相佩服對方的直率和仗義，共同看好未來的合作前景，這次合作算是圓滿達成。
合夥的事情談妥了，接下來就是商量下一步怎麼辦。說到這裡，郎三兒和樂水直接把目光投向樂仁，樂仁放下筷子，從書包裡掏出幾塊電子錶來：“三哥，水哥，你們覺得這表在秀水街上能賣多少錢？”
“這表，怎麼也得賣十幾塊錢吧？”郎三兒掂量着手裡的表。
“三哥，這表是我從鵬城揹回來的，不多，也就帶回來了一千多塊兒。進價才這個數！”說着伸出了兩個手指頭。
“這麼便宜？不會吧？”樂水吃驚的叫出了聲。
“我和山哥一起去的，零買三塊錢，批發兩塊錢一塊兒。這玩意兒成本不高，裡面一塊機芯，外面直接就是塑料一體成型的。我想這樣，把庫存服裝裡積壓下來的儘快處理掉，怎麼賣出去呢？原價不打折，但是買一件衣服，送一塊兒手錶。你們覺得能不能行得通？”
“估計便宜點的衣服會賣的快一點。”樂水看了幾個月攤，已經有一些經驗了。
“那什麼樣的衣服便宜呢？”樂仁開始引導樂水進一步分析。
“自然是夏裝便宜了”
“所以首先賣掉的是積壓的夏裝對吧？”
“還有一部分春秋裝也會因爲促銷而賣掉。”郎三兒補充了一句。
“對，現在雖然是夏季，但是離秋天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會有一些春秋裝開始銷貨了。這樣我們能基本出空夏裝和春秋裝，爲再進騰出資金來。”……
中午一頓烤鴨吃完，下一步的經營思路也捋清了。
晚上，隨着白天的酷暑漸漸消散，秀水街上人多了起來。來秀水街逛街買東西的，除了附近的居民更多的是進京的外地人。各式各樣的服裝、絲綢、電器、旅遊紀念品琳琅滿目，吸引着無數的人在這裡購物，不算太寬的路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想一想，算一算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買衣服贈手錶了，最時髦的新款衣服還要贈手錶了，相當於白送了您呢！數量有限，欲購從速了。賣完爲止，手慢就沒了……”
一陣叫賣聲傳來，吸引着人們的注意力。不管是原本就想買東西的，還是閒逛的，聽到這別出心裁的叫賣聲都好奇心起，不由自主的圍上去看看。
手錶在八八年人們心裡還是個貴重物品，衣服反而是個常見商品，就算是一年買不了幾件衣服，可手錶更是幾年買不了一塊吧？何況夏天的衣服也沒多少錢。
“別擠，別擠。買的排隊，不買的您讓個地兒。所有的衣服都贈手錶，大家看我手上這塊兒表，鄉江原裝進口的電子錶，賊時髦，各種款式都有，買一件衣服贈一塊兒，先買的先挑，贈完爲止。大家排好隊，不要擁擠，小心三隻手偷錢包。來來來，排隊了，不排隊的不賣。”
樂仁拿着一個手提電喇叭站在凳子上賣力的吆喝着，郎三兒領着樂水和樂山收錢、賣貨、送手錶，忙的腳不沾地，滿頭大汗……
原來積壓下來的衣服雖說是款式偏舊，但是價格也不貴，加上秀水街上有本地人也有外地進京的，所以對一些內地來的人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再加上樂仁把一千多塊兒電子錶都投進來當贈品，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到搶購的人羣中。若不是郎三兒叫了幾個朋友來幫忙維持秩序，服裝攤子非得給擠翻了不可。
夜色已深，秀水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了，郎三兒的服裝攤也售賣一空。郎三兒點完帳，看幾個人已經把攤子收好，用肥大的手掌用力一拍胸前鼓鼓囊囊的書包：“兄弟們，走，今晚上擼串啤酒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