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奇怪的皇帝（二）
“不知朱儁將軍現在何處，而且軍營之內又爲何如此安靜，不是說今天皇帝要來麼？”
年輕男子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書實好久，顯得非常感興趣的樣子，那在李書實眼裡略顯曖昧且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讓李書實甚至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
也正是李書實後退這半步讓那年輕男子非常開心，一副彷彿惡作劇得逞的樣子。而且隨後的詢問也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彷彿就好像自家長輩關心調皮的小輩一般。
不過雖然年輕男子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但是李書實明顯感覺到他身後的那些個僕從和保鏢們的不滿，顯然對於朱儁沒能過來親自迎接很是有些怨言的。雖然覺得這個年輕人的手下有些過於跋扈，不過想想如果對方和朱儁原本約好見面卻被放了鴿子，嗯，自己也會不爽的。
“陛下會不會今天來咱也不清楚。不過啊，好叫公子知道，昨個是除夕，所以大家玩的比較盡興，酒喝得有些多，睡得也有些晚，今兒個自然顯得比較安靜些。”
“哈哈，你這個小孩子還真有意思，看上去哪像個殺伐決斷的將軍啊，我看倒像個店鋪的夥計。你與我非親非故的又何必做出如此下作的表現，莫不成你心中有鬼麼？”
對於李書實的表現，年輕公子顯得又好笑又好氣，不過李書實總覺得他並沒有將自己剛纔的表現當回事，雖然從他的臉上和表現完全看不出來，但是李書實總有這樣的感覺。不過既然自己曾經引以爲豪的優秀店員做不成了，那還是不要裝綿羊了吧。
“倒也不是這樣，只是大家都剛從戰場上下來，又都是一羣新兵蛋子，所以心裡總是有些疙瘩。聽老行伍們說，士兵們如果老是這樣的話容易引起營嘯，所以在下也希望大家能樂呵樂呵，放鬆放鬆。您是沒看見啊，宛城東邊的山谷裡那可是好幾十萬的屍體，那個慘喲。”
“咦？不是說宛城一戰大獲全功麼，難道我們損失很大麼？”
“那倒不是，雖然我在宛城沒有參與，不過大傢伙回來的時候人倒是沒怎麼少。不過您想想，那可是好幾十萬人的屍體啊，都堆在一起，即使他們都是敵人可是一年前也是我大漢的百姓，還在爲我大漢王朝繳納稅賦負擔各種徭役不是。可是一夕之間就這麼的沒了，其實說起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不過是一羣被矇蔽的百姓，只是覺得生活缺少希望罷了。”
對於李書實的感慨，那個年輕人沉默了，雖然不過短短的一瞬，但是顯然李書實的話對他還是有所觸動的。不過李書實也發現了，跟在年輕人身邊的那幾個僕役似乎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好像與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說起來自己有得罪過他們麼？李書實很是不明白。
“那麼你說怎麼才能讓那些百姓不被愚弄呢？”年輕人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這可不好說，畢竟每個人的慾望不同，而且即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情況下的慾望同樣不同。結果你滿足了他一個願望後也許他就生出更多的願望，總有你滿足不了他的時候。不過總的來說，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能夠活下去並且有活的更好的希望他們就不會輕易以身犯險。這時候再用律法規範他們的行爲，德行去感化他們的行爲，我想就可以了吧。”
年輕人的話不好回答，共x主義什麼的可是會得罪所有人的啊，就是資本主義的前身大規模手工作坊經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的，更不要說實現資本主義的一個很大的前提便是發達的流通領域，可是大漢朝那些商人的地位，就完全是一個杯具啊。
“空口無憑可不好，大話會說的人可是很多，可是一讓那些人做事基本上都是廢物一個。”
年輕人好像來了興趣，非要讓李書實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不可。
“我不過是個稚童罷了，說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不過根據我的經歷來看，大漢朝的徭役似乎是一個解決問題的突破口。因爲不論是巫醫百工中的哪一種，他們都是靠付出自己的勞動然後拿到別人給的報酬，而他們做的越多越好能拿到的也就更好。那麼我想，如果大漢朝的徭役要是也是按照工作的數量和結果付出報酬的話，那麼那些參加工作的人就能夠用得來的報酬購買可以使他們活下去的東西。而且他們做的越多，獲得的報酬就越多，我相信只要不是報酬定的太低的話，那麼他們就會努力工作。而且朝廷也可以從這些人的身上收取到人頭稅，從他們購買物品的人那裡收取一筆交易稅。當然，我的想法很粗俗，也許不過是白日做夢。”
說了這麼多，李書實有些口乾舌燥了，不過看到年輕人和年輕人身後的僕役似乎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起來，似乎這些口舌沒白費，那麼也就算沒白費口舌吧。
“不愧是曾經在雜貨鋪裡當過夥計，你的想法還真是像個商人啊，不過你的這種想法那些腐儒們可是會大加鞭撻的。不過嘛，我很喜歡，你的提議真的是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啊。”
年輕人開心的拍了拍李書實的肩膀，力氣並不大，不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那個年輕人很開心，顯然對於李書實將國家比喻成一家店鋪感到異常認同。
“好了，你幫我找個人過去催一催朱儁將軍，眼瞅着都要日上三竿了，一會要是皇帝來了他可就要遭了啊。”
年輕人指了指他們頭頂上的太陽，語氣輕鬆地說道，甚至還一臉愉悅的對李書實擠了擠眼睛。
“哎呀，您不說我還忘了這件事了，多謝您的提醒。您看外面這麼冷，不如您到我的營帳坐坐去。裡面總比外邊暖和些。”
“就這麼的讓我這個外人進去，難道你不知道絳侯在細柳的行爲麼？”
面對李書實的邀請，年輕人似有意似無意的調侃了一句。不過李書實卻聽明白了，因爲他可是知道漢朝絳侯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因爲在漢朝最出名的絳侯有兩個人，一個是東漢開國功臣兼平定呂氏一族內亂奠定大漢基業的周勃。而另一個則是東漢初期文景兩朝最爲出名的一個將軍，他的名字叫做周亞夫。而細柳二字則是他一生髮跡的起點。
話說當初匈奴大舉南下，大漢王朝的文皇帝劉恆爲了保證京師安全，派了三個人各領一軍到周邊駐紮。皇帝爲了保證將士們全心全意爲自己賣命，於是前往軍營勞軍。結果周亞夫的營地令行禁止磨刀霍霍，而其他兩個營地守備鬆懈，結果讓漢文帝大爲感慨。如今那年輕人說起這件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對於李書實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信號。
“絳侯面對隨時都會南下入侵的匈奴人自然是枕戈待旦，我們這羣人可是打完了仗的，您說我們枕戈待旦要是被人誤會該怎麼辦啊，我們周邊可沒敵人啊。”
“哈哈哈哈……”年輕人聽到李書實的解釋，再一次一邊輕輕地搖頭一邊開懷大笑。好一會，他才停下他的笑聲，用手指指着李書實說道：“你真的不愧是雜貨店的好夥計，我現在是真的相信了。你這個小滑頭很有意思，也許有你這樣的傢伙在，對大漢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或許，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也說不定，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纔好。”
年輕人剛說完，李書實的眼角便瞅到了遠處來自朱儁軍營方向似乎有什麼人影在閃動。雖然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知道什麼身份，和朱儁的關係又是什麼，可是哪怕不是爲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朱儁可還是要率領手下的將士們迎接皇帝的大駕的啊。要是他再不快點準備準備的話，那麼李書實相信就是皇帝自己不出手，面對宦官的責難那些士人也會直接當圍觀羣衆的。
經過年輕人身邊的僕從的提醒，那個年輕人顯然也發現了那邊的動靜。他看了看那邊略有些慌亂的人影，才轉過身笑意盈盈的對李書實說道。
“雖然只是和你說了幾句話，但是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愉快，希望你能夠將你的那些‘淺見’用在你即將治理的地方。西河是一個很複雜的地方，即使是大漢朝廷也因爲每年需要在那裡投入大量的金錢卻看不到多少產出而有放棄那裡的打算。可是我很不甘心，我並不想看到先祖們花費巨資和人命打下的土地卻在我這一代被放棄掉。我希望你能爲我打來一些改變，雖然我也知道這很難。如果你能夠做到的話，五原郡、朔方郡和上郡的太守都給你也不錯。”
年輕人給李書實留下一個“我很看好你”的眼神便轉身大踏步的向朱儁大營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個傢伙，到底是誰呢？總感覺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總不能是皇帝吧，不過漢靈帝劉宏記得是一個很喜歡鋪張浪費的傢伙吧，又怎麼會搞這種微服私訪之類的玩意呢。”
完全沒有頭緒的李書實只能搖搖頭向自己的營地那邊行去，畢竟在外面站了那麼長時間，回去偷個懶順便看看蘇小蘿莉有沒有準備什麼可口的點心也好，皇帝的宴會估計是絕對填不飽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