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兒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輕而易舉的就答應了一個男孩的邀請,而且還是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
可這個日子她太忙了,因爲是情人節,她的演出排得滿滿的,從中午十一點半開始,一直排到午夜。她要在酒店,咖啡廳,夜場來回跑,根本騰不出時間,可她卻不由自主的答應了他,而接下來該怎麼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是把那些演出推掉,還是把這個約會推掉。
蕭楚兒不想言而無信,同時那些演出也很重要,因爲是情人節,真正能放開自己的情人,反過來去給別的情人伴奏的人太少了,蕭楚兒算是乏善可陳鳳毛麟角。所以請她演出的那些地方,全都對她下了死令,絕對不可以翹場,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演出做得圓滿成功。
可她現在腦子短路,竟然答應他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難道跟他說,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我沒時間?
那豈不成了笑話?
“我想,可能會很晚。”蕭楚兒在一陣糾結之後,終於說。
高義搖了搖頭說:“沒關係,多久我都能等,我會一直等着你。”
這一天的演出蕭楚兒出了很多不該出的錯,小提琴的音符在她的耳畔竟然總是化作無聲,眼前也總是能看到他的樣子。
那個他,在空氣中凝結成爲具體的形象,最後用溫柔而火烈的目光凝視着她,讓她不由自主的心慌意亂。
而往往就在這種時候,她又能聽見一陣嘔啞嘲哳的樂聲。待她發覺之後,才知道是自己拉的小提琴跑調了,待她想重回到原先的調上去,可慌亂中又不知道該從哪裡啓始,只得從頭再來。
幸好這裡的人真正懂音樂的太少,大多數是附庸風雅,爲找這份情調而來,即便是曲調跑了十萬八千里,他們也未必聽得懂。而那些懂音樂的人,已然只有情人眼裡的西施了,哪會在意這些。
所以蕭楚兒還能稀裡糊塗的矇混過關,也算是萬幸了。
最後一場演出是在青塔廣場,這裡到處堆積了像小山一樣的玫瑰叢,漫天飄着氣球,魔幻瑰麗的燈光交相輝映,連那青塔上都飄蕩着各種顏色的彩色絲帶,像一個巨大的仙子,在風中漫舞着。
無數情人們徜徉在這玫瑰花海之中,他們彼此手牽着手,相互對視,目光迷離。儘管此時仍然是天寒地凍,但這裡卻被纏綿無盡的愛情變得暖暖的,彷彿春天早早的蒞臨,跟這裡的情人們一起,升騰起愛的高溫。
這一曲又該是蕭楚兒上臺演奏了,她仍然是一席白得如雪一樣的長裙,像個白雪公主,緩步走到舞臺中央,重首獨立,任夜風撩起她的長髮。
而在大屏幕上,她那清麗的相貌,明媚無邪的雙眼,以及一身上下純潔無瑕又高雅超羣的氣質,惹得無數人在駐足觀望。
蕭楚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輕輕的呼出,她把提琴夾在了下頜,擡起了琴弓,緩緩的,一陣憂傷的曲調從弦上流淌出來,藉着麥克風和擴音器,充溢了整個廣場,讓這裡的每
個角落裡都能聽到這輕柔又動人心魄的琴聲。
愛情往往夾雜着憂傷,像一杯咖啡,總要夾雜着一絲苦澀,但這憂傷和這苦澀也恰恰是最值得人去回味的。而這樂曲正是一首老情歌,被蕭楚兒改編成了小提琴曲,這曲調深沉且柔媚,像纏上靈魂的一條絲帶,細細的,色彩斑瀾,上下翻舞,偶爾縮緊了,會讓靈魂深處感到絲絲的痛楚。偶爾鬆開了,又會讓人想着要去捉摸,卻怎麼也捉不着,摸不到。恐怕這就是音樂的魔力吧,能讓人產生共鳴的魔力。
蕭楚兒拉的這首老情歌的名字叫《情難枕》,好像她在刻意的告誡這裡的情人們:
情,捉摸不透,
情,飄緲無定,
情,空泛如夢,
情,難捨難分,
情,又最多離恨。
而對於這情,能夠一生一世,任他隨緣聚散,無怨無悔的又能有幾人?
所以,
切記,
愛難依,
情難枕。
蕭楚兒看似超脫物外,像在對這情天恨海冷眼旁觀。其實,她又何嘗不是爲情所困呢?
她的心裡又何嘗不是想着那個人呢?
那個人讓她魂牽夢繞,像纏上了的心魔,像降上的情蠱,所有的思想都不被自己支配。
他的名字就是魔咒,讓她在心底不由自主的默唸。而他所有一切都是魔法的組合,似幻如夢總在自己眼前縈繞,讓她不由自主的想他,哪怕下一秒鐘就能和他相見,她也迫不及待,焦灼得像被燃燒着一樣。
或許自己弄錯了,在此時此刻,我應該拉一曲《爲愛癡狂》纔對吧?
蕭楚兒的臉上又開始不由自主的發燒,情不自禁的想到他。
是啊,爲愛癡狂,她寧願爲愛癡狂,她寧願做一個什麼都不顧的瘋子,爲他而癡狂!
可現實總是跟設想那麼格格不入,她和他都不由自主的選擇了矜持,他們都被禁錮在自己所謂的高雅之中,不敢輕易越過雷池一步,就連表白,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遮遮掩掩,讓人費盡思量。
她多想讓他稍稍瘋狂一些,真正轟轟烈烈不管不顧的去愛她,可這好像只是奢望,他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他在她眼裡,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黑馬王子,做不來有違身份的事。
一曲終了,蕭楚兒伴着一聲嘆息,向所有臺下的觀衆們深躬一禮。
可她沒等擡起頭,只聽見一陣隆隆的暴炸聲響徹天地,好像一瞬間,天突然就亮了,再擡頭看時,只見無數朵煙花在夜空中炫麗的開放了。
那如夢如幻的奇光異彩佈滿了整個天幕,此消彼長,璀璨奪目又萬紫千紅,整個世界都被這奇幻的光彩所籠罩,所有人彷彿一下子就置身在瑰麗的童話當中,或是投入到一場炫目的美夢裡面,包括蕭楚兒在內,廣場上所有的人都這似夢似幻的奇景驚呆了。
緊接着,一場玫瑰花雨,漫天徹地的從蕭楚兒的頭頂降了下來,那豔麗的紅色花瓣
綿綿不絕,把整個舞臺都鋪墊成了一片嫣紅。
蕭楚兒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一切,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甚至以爲自己奢望過了火,而產生了幻覺,可眼前的一切又是這樣的真真切切,不容她不信。
在這時,在這漫天花雨中,一個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孩,手捧着一束玫瑰,步伐穩健的走上了舞臺,在蕭楚兒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在臺下所有人的矚目中,他和她相互凝望。
這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也被他們身後的大屏幕放大了,而蕭楚兒不用細看,也知道那個面色黝黑的男孩不是別人,正是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蕭楚兒被驚喜衝得幾乎快暈了過去,儘管她依舊卓爾不羣的佇立在這個漫天花雨的舞臺,儘管她依然高雅得像一隻潔白無瑕的天鵝昂首挺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一刻她的心跳有多快,她身上有多熱,她腦袋有多暈……
夜空上煙花還在繼續炸響點亮,頭頂上玫瑰花瓣還在不住的飛舞散落,他和她仍然在彼此對視,凝望,彷彿天地間只有這樣的他和她,彷彿這個世界只有這麼一個女孩和這麼一個男孩。
就在彼此視的這一刻,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就都被定格了,這一刻短促到極至,又漫長到了永遠。
而他則筆直的站在她的身前,似乎在猶豫着什麼,臉上的表情被煙花的光茫映得飄忽不定,像是在下定了一個決心,又好像在仔細的斟酌着什麼,一會兒顯得無比激動,一會兒又似乎有些灰心喪氣。
但,至始至終,蕭楚兒看到,他那雙眼裡注滿了深情。
經過這樣漫長的等待,所有人的期望都到了一個臨界點,臺下有人在衝高義喊着:“向她表白!向她表白!向她表白!”
高義囁嚅着說了一句,可惜聲音不夠大,被禮花的爆炸聲給淹沒了。
終於,高義上前一步,拿下了架子上的麥克風,身子一矮,單膝跪地,舉着玫瑰,對着蕭楚兒,對着麥克風,大聲的說道:“蕭楚兒,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此時的蕭楚兒已經被淚霧蒙上了雙眼,整個人僵在那裡不知所措了。
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場面,她對於愛情,純潔得像一朵剛從天界墜入凡間的雪花,根本毫無經驗可言。儘管她知道自己或比他愛得還要瘋狂,但她依然不敢確定這就是真真切切的愛情,她依然不敢相信她在這一刻就可以無懼無畏的去愛,她依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的是什麼,是不是該擁抱他,是不是去該吻他?
慌亂中,踟躕中,猶豫中,她聽見了臺下人在齊聲的喊着:“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蕭楚兒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去拒絕,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
雖然她與生俱來的矜持,讓她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可她知道她愛他,她必須鼓起勇氣!
終於,她鼓起了勇氣。終於,她對面前那個男孩,微笑着說了一句:
“我………答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