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樓裡的交款處刷了卡之後,那個年輕警察就讓如意先在原地稍等,沒過一會兒如意就聽見一陣開關的鐵門聲,緊接着,如意看見在黑洞洞的走廊縱深處,走出來一個嬴弱的身影。
沒錯,那個人正是陳晨。
如意見她一頭短髮,臉色慘白,一雙大眼睛沒有了從前的光彩,任睫毛遮擋着,彷彿整個人仍在半夢半醒之間。
她穿着一套滿是皺褶的灰色呢料大衣,那大衣包裹着她削瘦的身材,顯得有些不太合體。
她的褲子和鞋都是以往她從來不屑穿的地攤貨,而今卻比那件名牌大衣要搭調得多,至少穿在這樣一個落魄的女孩身上顯得不那麼太突兀。
如意走上前去,捉緊了陳晨那冰涼的手,哽咽着說:“陳晨,我來接你了。”
如意以爲陳晨會馬上問她是誰,如意也做好了解釋的準備。
如意覺得對朋友當然要真誠一些,之前自己用另一種相貌去見陳晨,本來做得就不地道,現在不能再錯上加錯了。因而今天來,如意就是本色現身,根本沒想過再去用那個“小如意”的身份。
可這就有些麻煩了,陳晨不認識現在的自己,她必然要多廢些口舌,向她說明自己到底是誰了。
但讓如意沒有想到的是,陳晨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像個木偶似的,任她牽着,隨着她的腳步向前走。
如意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憑什麼那麼高傲的一個女孩,轉眼間就成了一具無知無覺的行屍走肉?如意心裡一陣悲涼,想要跟她說句什麼,卻見她垂着的頭,和半閉半睜的眼,一時間又想不出說什麼好了。
馮雲也從會客廳裡走出來,厭惡的看了一眼陳晨,又對那個年輕的警察隨口道了句
謝,又說了哪天請你吃飯之類的客套話,彼此說了再見,這纔跟着如意和陳晨往出走。
出了看守所的大門,如意對馮雲說:“謝謝你陪我跑這一趟。但請你吃飯我看還是免了吧,我還得照顧陳晨,咱們再見吧。”
馮雲覺得憋屈,自己屁顛屁顛的過來向美女獻殷勤,得到的迴應卻只是幾句冷言冷語,這叫什麼事呀?
可誰讓自己賤了呢?
馮雲想,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犯賤,雖說讓外人看了覺得不咋地,但他還是感覺良
好,他現在就是願意這麼犯賤,只要她能讓他在她身邊就行。
如意把陳晨放在副駕使的位置上,關了這邊的車門,正準備繞過車頭到那邊上車,卻被馮雲一把給攔住了。
“你幹嘛?”如意生怕跟他靠得太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我想跟你說兩句話。”馮雲一雙眼睛裡滿是執着。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聽。”如意說。
“你必須得聽!”
馮雲的喉結上下**着,“你想明白了?你真要幫她?”
“嗯,這件事不用想,是我早就決定了的了。”
馮雲說:“你不是菩薩,即便是你有一副菩薩心腸,你也做不來菩薩。何況,她只是塊朽木,早就沒有了雕琢的價值。你這麼做只是在瞎耽誤工夫,而且弄不好你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如意說:“我沒想要做菩薩,我也不想去雕琢誰,再說我就算把自己搭進去,又管你什麼事了?用得着你來替我操心?”
馮雲被她的話氣得痛心疾首,若是換了別人,他早就一頓老拳杵上去,或是拂袖而走了。但偏偏這個人是如意,是他的剋星,是他的軟脅,是他的死穴,讓他在她面前變得賤到自己都覺得噁心,可他,仍是要繼續這樣甘心情願的賤下去。
“你知道你媽是怎麼攤上事的嗎?”馮雲問。
本來要閃身就走的如意,聽了這句話,立刻像被定身似的停住了腳步,她目光直視着他反問:“你又聽到了什麼?”
馮雲說:“你媽就是像你一樣,心慈面軟,幫了一個同學,最後連自己都洗不乾淨了。”
如意冷笑了一聲,問:“就這些?”
這些事在如意看來都是舊聞了,馮雲卻拿出來當什麼似的顯擺,也難怪如意要冷笑了。
“不管怎麼樣,我勸你別犯你媽同樣的錯誤。”馮雲說:“記住我的忠告,你本來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孩,而她卻已經成了那種女人,如果你跟她湊在一起,別人不會想你是在救人於危難之中,而是把你和她歸爲一類,會認爲你也是那種女人!”
如意懶得跟他廢話:“我說過了,我怎麼樣,用不着你來管我,這些我願意做的,結果如何,由我自己來承擔,與你無關!”
說着,如意推開馮雲,打開
了車門上了車,也不理他,踩了一腳油門,車子便一溜煙似的衝了出去。
汽車行駛在喧囂的城市之中,車子裡卻似凝固着一般的沉靜。如意偷眼觀察着身邊的陳晨,她像個被抽去了靈魂的植物人,垂着頭,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如意看到她,想到了蕭楚兒的媽媽何詩瑄,她們倆個人的命運雖不相同,但結果都是同樣的悲催。
或許女人就不該犯錯,一旦犯了錯就將萬劫不復,就像陳晨,就像那個何詩瑄。
帶着陳晨先去吃了飯,然後又洗了澡,再去買了幾件衣服和牀上用品。這期間陳晨一直像個木偶任她擺佈,而且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如意覺得心疼,又不知道該跟她從何說起,只好和她一塊沉默不語。
現在陳晨和她的父母已經斷絕了關係,沒有了住的地方,如意唯一能安頓陳晨的地方,只有那個日本小樓了。
而在那個小樓裡,除了胡軍住了一間最大的臥室以外,還有空着兩間臥室,完全可以讓陳晨住一間。
只是胡軍和陳晨一個是孤男,一個又是寡女,似乎不太方便。可,除此之外又別無他法,看來也只能是湊合了。
帶着陳晨到了那個日本小樓,三樓上比起平時還算乾淨些,應該是春香之前來過,不然憑胡軍那個臭蟑螂大懶豬,能把這裡弄成這樣,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胡軍那間臥室的門大敞着,如意掩着鼻子,探頭向裡望了望,沒有一個人影,看起來這傢伙又跟春香一塊瘋去了。
至打上回春香幫胡軍收拾了房間之後,兩個人就有了默契,一天到晚如膠似漆的守在一塊。這種情況連韓嫣都查覺出不對了,她偷偷對如意說:“現在可是你採取主動的時候了,再這麼放任下去,那個好男孩可就讓人家給搶走了。”
如意對這個一點都沒在乎,不就是個臭蟑螂嗎?有人收了他還正好,不然她還真就沒處銷路呢。
韓嫣見女兒毫不在意,也就不希着多管閒事了。看起來這丫頭情竇開得有點晚吶,難怪迄今爲止還未談過戀愛,還是等情竇開了再說吧,女兒長得這麼好還怕嫁不出去嗎?
而現在,如意看着那空空蕩蕩的屋子,還真就有點酸溜溜的感覺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只有等到失去了,纔會懂得去珍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