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攻之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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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了, 我沒有等來沈依依的消息。

兩個月過去了,我沒有等來任何人的消息。

三個月?三個月!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來除了在剛開始的時候見過晉穆豐幾次之外,我彷彿被隔離了一般, 被人遺忘在這個冰冷的角落, 我不是神, 也不是魔, 我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我有思想,有感情,也有貪念。我怎麼可能事事都能料的到, 次次都可未卜先知,我的聰明是針對別人的, 當關於他的時候, 就會變得一次比一次愚蠢, 霧裡看花,花非花, 人設之局,局中局。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心情由焦躁轉爲不安,由不安變爲擔憂,而如今竟急不起半點波濤, 這三個月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急是沒有用的, 要學會從容。

我百無聊賴的轉着手中的茶杯, 房間的木門吱嘎一聲被輕輕推開, 我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 隨即換上親切的笑容,擡頭迎去, 待看清來者面貌的煞那,我愣住了,這人不是晉穆豐,不是沈依依,不是謝老鴇,不是任何我所熟識的人,我從沒見過她,這個穿得很普通,長的很普通,氣質很普通的女人,或許就算見過,也不會記得。

“你是……”我問道。

女人微微一笑,眉眼中透着不屬於這幅容貌的精明,“我是該叫你謝蕭?還是蕭灑?亦或是晉穆語……”

“沈依?”我這純粹是胡猜的,事到如今,那管得了這麼多。

“真的很聰明,才說了一句就猜到了,既然見了皇嫂,也就是晉國的皇后,還不行禮?”沈依款款走到我的對面,穩穩的坐下,微微眯着眼睛,輕輕翹起嘴角。

我簡單的一行禮,躬身說道:“臣弟見過嫂嫂。”

只聽沈依撲哧一笑,忙將我扶起,笑道:“跟你說笑呢,我是特地來感謝你的,”說着便起身給我行了個禮,說道:“多謝,蕭公子成全。”

“成全?成全!”我最不想知道的,最不希望發生的,因爲這女人的一句成全,那僅有的一點希望,全破碎,我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笑道:“謝謝我成全?”沈依聞言點點頭,我苦笑道:“哪誰又來成全我呢?”

“蕭灑,蕭……”我對沈依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依依他做了內應,用的是我給的令牌?”沈依點頭。

“大哥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把樑國給……”我實在有點開不了口,這難道就是我對樑少攻的承諾?等我,等我,結果等來竟是這個結果。

“哥哥他知道依依是男的?知道你們的事?對吧?”

沈依點點頭,走到我面前,婉轉的說道:“我想你有權利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你畢竟是我跟依依的恩人。”

我冷清的瞟了一眼沈依,笑道:“恩人?這兩個字怎麼聽起來這麼可笑。”

沈依頓了一下,終究還是開了口,她說的很好,語言生動,情真意切,我要只是個單純的聽衆一定會拍手叫好,可惜,我不是,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跟針尖似的直扎我心,這麼多年來我還是這幅老德性,自作多情的可以,夜郎自大到無奈,以前是樑少攻,如今是晉穆豐,哦對了,還有一個沈依依,其實人人都比我聰明,都比我看的明白,和着只有我一個人是矇在鼓裡。

原來大哥並不全是爲了我才犧牲自己的終生幸福,這裡面有一半是做給我看的,

原來大哥從就沒有相信過我,他喜歡的始終是晉穆語,而不是我蕭灑,

原來依依從沒想過替我救樑少攻,他只不過是爲了他姐姐和他自己,

我不怨也不恨,俗話說的好,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憑什麼去怪別人,我還不是一樣?再說從來就沒有人逼過我,哪次不是我心甘情願的。

我無力的癱坐在牀上,失神的望着帳幔,問道:“他呢?”

“他?你是指……”正說到關鍵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推門而進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大哥晉穆豐,要不就都不來,一來就全來。

晉穆豐看見沈依多少有點驚訝,不過他掩飾的迅速,很快就換上和藹可親的大哥摸樣說道:“沒想到,皇后也在,蕭兒這幾日可好。”

“見過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完全無視晉穆豐的存在,眼睛一刻不離緊緊的貼在沈依身上,又重複了一遍說道:“他呢?我問你他呢?”

“你是指樑少攻?”沈依尷尬的看了一眼晉穆豐,吞吐的說道。

“丫的,你以爲除了他,我會問誰!”

“他……他……”沈依支支吾吾,面露難色,眼神不停的在我跟晉穆豐之間徘徊。

“死了。”晉穆豐輕巧的說出了這兩個字,微笑的看着我,又說道:“蕭兒傷心嗎?”

我看着晉穆豐,從牀上站了起來,躬身行了個禮,說道:“原來哥哥也來,恕臣弟無禮。”

晉穆豐上前扶起我說道:“蕭兒,我說他死了,你傷心嗎?”

我感覺晉穆豐握着我胳膊的手尤其的用力,好像如果我再不回答他,這胳膊怕是要廢了。

我抖了抖衣袖,望向晉穆豐眼睛,笑道:“還行,沒想象中那麼傷心。”

“那蕭兒想象中是如何傷心的呢?”說着,手又加重了幾分。

我微微皺了一下眉,勉強笑道:“我還以爲自己會死呢,不過,現在看來……”

“怎樣?”

我用力掙脫沒晉穆豐的牽制,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剛喝了一口,就猛地吐了出來,濺了一身一地,我擦擦嘴角的血說道:“不過是吐血而已。”

說完便人事不知了。

夢裡尋他千百度,再回首已百年身。

若是我先死,一定會在奈何橋前等他,一年也好,兩年也罷,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不會放在眼裡,我會徘徊再徘徊,直到他來,直等到他出現,然後再牽着他的手,一起踏上奈何橋,一起喝孟婆湯,一起輪迴。

若是他真的死了,會等我嗎?我想自己是不會讓他等太久的吧。

我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朦朦朧朧中感覺視野開闊了不少。

“蕭兒,覺得如何?”聽聲音就知道是我大哥,我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只不過是睡了一覺,再醒來一切就都不同了。

一個俊俏的少年走到我面前,慚愧的握着我的手,說道:“蕭灑,我是來辭行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真把你當我的朋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那種。”

我抽回自己的手本能的放在被子地下,笑道:“朋友,沒想到我在這世間竟然還有這種朋友,沈依依你這個朋友做得真不錯,哈哈哈哈……咳咳……”

沈依依欲上前扶我,卻被我攬住,我轉頭看向大哥,說道:“讓他走,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

幾秒鐘之後……

“蕭兒,你在怪我?”晉穆豐開口道。

“哪敢?我是個什麼東西,哪有這資格。”我現在確定了,我的眼睛是徹底的好了,沈依沒有失言,晉穆豐也是。他們都沒有錯,錯的那個是我,是我自己太自以爲是了。

我同晉穆豐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我想這個僵局應該由我來打破。

“哥哥,你知道嗎?”晉穆豐聽我叫他哥哥,喜不自勝,微笑着將腦袋湊到我的跟前,道:“知道什麼?”

“其實,我真的沒有怪哥哥,作爲一個帝王你沒有錯,冷血無情,你做到了極致,理智冷靜無時不刻的伴隨着你,你很清楚自己幹了什麼,該幹什麼,單是但這一點,樑少攻就不如你,他跟我一樣,愛鑽牛角尖。他本來可以的,是我毀了他。”

晉穆豐的笑容漸漸淡去,刻板的表情卻比剛纔更真實了幾分,本就不是這種性格的人,何必委屈自己,我懶得再看他一眼,索性將眼睛閉上。

“樑少攻騙你一次,你就如此恨他,我騙你多次,你真的一點也不記恨?”怎麼聽,怎麼覺的這語氣埋怨意味十足,我無奈的睜開眼睛,對上晉穆豐凜冽的雙眼,說道:“沒有愛何來恨,愛的越深,恨就更深,所以我不怪哥哥,一點都不怪。”

晉穆豐眼睛幾乎要噴火,雙手牢牢的攢住我的肩膀,說道:“你就這麼愛他?”

我苦笑兩下,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說道:“這兒都死了,還怎麼愛,你問我,我又問誰去?”

“蕭兒,我寧願你恨我,我寧願你恨我!”晉穆豐將我攬入懷裡,說道。

“恨,是嗎?這個好像真有點難度,”我停頓了一刻,又說道:“哥哥,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麼三年前你沒有去攻打樑國,原來你有比這個更簡單的方法,原來你根本就是想魚和熊掌兼得,其實,我們三個人中你是最聰明的,我們哪一個不是被你耍的團團轉?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我只是想告訴哥哥不用在我面前,演戲了,沒有意義了,紙要是能抱的住火,你就繼續。”

我明顯感覺到晉穆豐身子一僵,只聽他冷冷的說道:“你認爲我一直以來都是在演戲?”

我笑道:“是或不是,現如今還有什麼意義嗎,只是我本來想做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可惜,我又失去這個機會了,看來只有等下輩子了。”

“蕭兒,我們從頭開始好嗎?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再擱在我們中間了。”晉穆豐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

“哥哥,你見過潑出去的水還能再收回來嗎?如果可以,咱們就從頭開始,可惜,這是永遠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再也不可能從頭開始了。”晉穆豐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我攔下了,“哥哥回去吧,我累了。”

晉穆豐趕走不久,在確定再也沒有人會來之後,我打開剛纔沈依依臨走前塞在我手裡的紙條,上面雖然只寫了四個字,卻足讓我死灰復燃,顫抖不已。

“沒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