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二字從陳夫人口中說出來,甚至有點滑稽。當時,她就攛掇陳守禮給林肅提點過辦婚事的意見,可一轉眼,話又是分成兩種。
也許,當初的他和任國公也着些許聯繫,感覺能對陳守禮的職務有些許裨益,如今他卻是個過街老鼠,這就是差距吧。
林肅抱拳道:“陳夫人,退婚一事關係鳳舞名聲,還請三思。”
陳夫人就道:“如果鳳舞真的嫁了你,這輩子就算完了,還能有什麼名聲。此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鳳舞是我女兒,我作主,她豈能不聽。”
林肅說:“就是退婚,也該由當事人出面。林某未曾見鳳舞一面,何故陳夫人處處爲她作主,這豈非……”
“林肅,別再說了。”陳鳳舞的款款從屋外入來,“此事是我交待孃親的,怪我瞎了眼,以爲你是江湖豪俠,卻不想你兩面三刀,背棄少林對你的栽培,這門親事,退了吧。”
林肅的呼吸在此刻都是停止,窒息一般,他曾以爲陳鳳舞能懂他,可是這一切都是“以爲”,婚姻不是囚禁彼此的枷鎖,在陳鳳舞這麼淡然說出退婚二字的同時,林肅的心就已冰涼。
沉默了許久,林肅徐徐起身,“如此不打攪二位了,告辭。”
陳鳳舞這會兒就忍不住流下眼淚,待林肅走了以後,道:“娘,這樣,你滿意了嗎?”
陳夫人勸慰道:“傻孩子,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堂堂郡守家的掌上明珠,何必非和魔人苟合,他林肅說到底也只是一個莽夫。”
這事很快和林清泉分家的事揭露出來,衆人懷着看熱鬧的態度,也是對林肅品頭論足,什麼妻離子散、衆叛親離的詞都用在他身上。
這一切,林肅是不知道的,此刻的他正在趕赴安陽縣林家的祖宅。
岳氏見兒子一路上半句話不說,就道:“肅兒,好男兒志在四方,何必爲了個女子鬱鬱寡歡,你入了宮就是從四品御林軍左統領,有的是良人任你挑選。”
林肅說:“娘,我已沒事。”
他這些年在江湖上游歷,經歷了不知多少滄桑事,感情在很多因素面前,實在脆弱的跟一張白紙似的。
他是修煉者,修爲功力越高,壽元也會越長,陳鳳舞只是稍微觸及修煉的人,在沒有突破一個界限的時候,她和常人的壽元是不會有太多增加的,就算服用增加壽元的丹,也不過能活百餘歲。
但那些但凡功力深厚的人,六七十歲的年紀依舊同二十來歲一樣年輕,這叫駐顏有術,活個三百年不在話下。
陳鳳舞既然對他沒有感情,掙扎也是於事無補,林肅的心境很豁達,消散了的就讓它隨風飄散,一切隨緣即可。
下了車,林肅就見到楊氏站在祖宅門口破口大罵,言語間冷嘲熱諷,“喲,這不是安陽郡林家人嘛,怎麼着,剛分了家在郡城待不住,跑旮旯地方躲來了?現在這祖宅可不是你們地方,哪來的回哪去,別讓我招呼人轟你們走。”
林清流說:“弟妹,祖宅分給了你們,祖宗的靈位可沒分,這裡還是林家祖先的供奉,我就還有回來祭拜祖先的資格。”
楊氏哼哼道:“你林清流倒是能說會道,還不是想把分給我家老爺的屋子變成兩家共有,做夢,你要是喜歡祭拜,這些老傢伙的靈位……”
“閉嘴!”
正忙着打理祖宅事宜的林清泉突兀爆發一聲怒吼,祖先靈位放置在祖宅已有好幾百年,從來不曾換了位置,要是楊氏開口給靈位移位,別說安陽縣的鄉親笑話,就是他們亡故的祖先都會爬起來找兩兄弟嘮嗑。
這哪是靈牌移位,分明就是挖了祖墳。
林清泉瞪了楊氏一眼,恭恭敬敬的說:“大哥要祭拜祖先,哪有什麼允許不允許的,不管分了多少旁支,終歸血脈都在骨子裡。不知大哥這次回來祭拜祖宗,是祈福還是……”
林家諸事不順,林肅更是憑白扣上魔人的大帽子,林清泉想,大哥定是回來爲林家祈福的,祈求林家祖宗庇佑。
“爲祖宗報喜。”林清流握着林清泉的手說。
“報喜?哪門子喜事?”楊氏的聲音總在不適宜的情況下響起,“林肅都大難臨頭了,你們還是這麼故作姿態。”
林清流瞥了瞥,道:“今日聖旨臨門,任命肅兒爲御林軍左統領,官職從四品,以後咱們林家也算是官宦人家,光宗耀祖啊。”
聞言,林清泉一愣,發自內心的欣喜,“這是喜事,大喜事,林家在安陽縣經商多年,商人不知凡幾,當官的還是頭一個,可喜可賀。”
楊氏戛然止聲,黑洞洞的眼珠瞪着風輕雲淡的林肅,他不是才傳爲魔人,怎麼會還當官了?世道不公啊,我兒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卻始終摸不到官字的門道,何其不公。
林胄心裡五味雜陳,沒想到自家二弟脫離的江湖,在朝廷也是有着如此影響,一道聖旨下來,御林軍左統領,從四品,了不起。
望着都是盯着他的幾個同輩人,林胄、林英、林羽多少受了楊氏的教唆對他有着一些反感,唯獨林穆這個武癡,看林肅的眼神還和以前一樣,這雙眸子清澈如水、純潔如玉。
幾人入了祠堂,經林清流一番告慰祖先,林肅等人跟着磕頭,林清泉拉着林清流到一旁談天說地,林肅則在祖宅中四處閒逛。
林羽還是一如既往地傲慢態度,林胄更多的是平淡,林英則有些愧疚的,這都沒什麼所謂的。楊氏這個女人做母親實在是不稱職的,教不了子女栽花種樹,卻教會他們如何勾心鬥角,這是一種病,權的重病。
“二哥。”練劍的林穆停了下來,對着林肅點了點頭。
林肅望着林穆手中的青鋼劍,道:“劍法舞的很不錯,可惜這劍不趁手。”
林穆眼睛移動到手中的劍上,尋常的青鋼劍對一個劍客而言,是初級訓練的兵器,對他這種已經練劍好幾年的人,卻是十分輕了。大周的名劍他知曉不少,全真的紫雲神劍、劍閣的亂天劍、龍虎道宗的太歲劍、神霄宗的神霄劍、任七的四季劍、阮菲的冰霜劍以及二哥的血影劍。
可一柄好劍豈會那麼輕易到手。
林肅伸手入芥子袋中翻出一柄天外玄鐵摻雜秘銀煉製成的大劍,“這柄劍還不錯,我用不上,送給你。”
林穆握着劍呼呼的耍了一套劍法,累的滿頭大汗,卻依然興奮不已,“這劍很好,鋒芒很足,殺過人,是一柄好劍,甚至不比二哥的血影劍差。”
“用不順手。”林肅說。
林穆問:“不知二哥是如何得到這把劍?”
林肅笑道:“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有人截殺我,欲謀財害命,我殺了他們,這劍就落在我手裡了。”
古天魔宗遺蹟時,他殺的人太多,但也只收了幾把材質、品相過關的兵器,這劍就是其中之一,大抵是某個散修用過的。
林穆沉吟片刻,道:“天下人都不信二哥,我相信你絕不會勾結魔人。”
聞言,林肅笑着揉了揉林穆的頭,“努力練劍,以後你也可以是匡扶正義的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