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新上朝這天，殺了上千人。
負責守衛紫辰殿的侍衛失職，讓太子帶刀上殿行刺，這是重大失職。但數十年沒上過朝，皇帝心血來潮要恢復舊時的規矩，那些侍衛們忙起來有所疏漏，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況，要行刺皇帝的還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誰又能想到呢？
在道然看來，這些侍衛因爲失職砍頭可以，誅九族就太過殘忍了。
看着城牆上掛着的腦袋，道然嘆息一聲，自己得到消息的時候還是太晚了，來不及救下這些無辜的老幼。
道然獨自一人，站在城門口，爲這些無辜受害的百姓念着往生咒。
有着障眼法掩蓋，旁人都看不見道然的存在，倒也沒引起關注。道然原本只是出於和尚的職業素養，纔給這些死者念一唸經，但這一念就讓他發現了不妥。
這些血淋淋的人頭中冒出猙獰的怨魂，即使如今烈日當空，竟然也能現身。
凡人若是飽含怨恨而死，就很容易會變成厲鬼，但這個機率很小。像是蘭若寺能匯聚這麼多女鬼，是因爲樹妖姥姥有意識地拘禁魂魄，煉製女鬼。
這上千人枉死，出現無法投胎的怨魂很正常，但每一個人頭上都有怨魂現身，這比例就絕對不正常了。
不僅怨魂數量衆多，現在還是下午，太陽還沒下山呢，這些怨魂竟然能頂着陽光現身，如此兇勐的惡鬼未免太過嚇人。
這情況，非常不對勁。
往生咒從白天唸到深夜，道然也不知道自己唸了多少遍，甚至不惜將小喬也召喚出來，用樂聲安撫亡魂，然而到最後還是半點效果也沒有。
“不對勁，這是怎麼一回事？”道然心中滿是疑惑。
超度怨魂很難，這個道然早有準備，但也不至於這麼難。
道然如今法力比下山之時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以往生咒超度怨魂，效果自然也強了數倍。整整超度一個晚上，還加上小喬的仙樂，雙管齊下連一個怨魂都沒能超度，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就像是地府已經不收這些怨魂一樣。
就在道然準備繼續嘗試的時候，兩道身影從地上冒出，正是許久不見的大頭鬼和長舌鬼。
大頭鬼陸蹄向道然拱拱手，然後說：“道然法師，不用再念了，今天就算是佛祖來了，也超度不了這些怨魂的。”
道然奇怪地問：“怎會如此？”
“六道輪迴亂了唄，天地法則不明，因果混亂，這超度自然就沒用了。”大頭鬼解釋說。
“六道輪迴還能亂？”道然表示震驚，這不是聖人定下的法則麼，這東西還能停止運行的嗎？
大頭鬼澹定地說：“沒事，過十幾年差不多就好了，大聖爺鬧地府的時候也亂過。”
輩分高就是牛逼，這話說得雲澹風輕，很有大老的氣質。
但道然可不能接受這麼簡單的解釋，追問道：“大聖爺又鬧地府了？最近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大頭鬼將腦袋搖起來，解釋說：“不不不，六道輪迴最大的規矩，就是凡間不得長生，要長生就得選個洞天福地住下。天庭也好，靈山也罷，實在不行躲地府也可以，總之就不能逗留凡間。
“大聖爺就是因爲壽元盡了，不願意乖乖去死，這不就鬧地府鬧起來了麼，後來在天庭掛了弼馬溫的官職，纔算是了事。後來大聖爺又不幹了，跑回花果山，所以纔有後面這麼多麻煩。”
還有這個說法，道然還真是不太清楚。
但如果大頭鬼沒騙自己，那道然算是明白髮生什麼了。
國師的長生不老仙丹真有效，
皇帝吃了，真的長生不老了，所以纔會引發六道輪迴大混亂。
大頭鬼對道然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道然法師你想解決這天地大劫，要麼將那長生者送入洞天福地，要麼就將他送入地府，沒別的辦法。”
“天庭不管嗎？”道然問道。
“天庭不管凡間事，這也是規矩，這凡人皇帝雖然長生不老，但他並非修行者。
“反正只要繼續亂下去，天下很快就會羣雄並起，這大周必定分崩離析，這皇帝也會被叛軍斬殺，長生而已，又不是真的不會死。
“到那時候，事情自然就解決了。凡間亂上十來二十年，對天庭來說也就半個多月的時間。”
大頭鬼這番話道盡了神仙的無情，對天庭的仙人來說，凡人的生死真的輕如鴻毛。而千宿真人非常精準地抓住了這個漏洞，讓天庭無法出手，又亂了六道輪迴。
這卡bug的手段，比他這個穿越者還厲害。
“多謝陸兄指點。”道然感激地說。
“客氣了，我也不想天地法則大亂啊，不然我就得天天加班了。”大頭鬼指着城頭上那些怨魂說。
道然頓時明白過來，大頭鬼出現在這裡，可不僅僅是爲了提醒自己，因爲六道輪迴法則亂了，怨魂不能自動進入地府，必須靠鬼差親自上來凡間抓拿。
“難道說，天地法則混亂之時，所以人死了都會變成怨魂，都要鬼差親自抓拿？”道然驚訝地問。
這每天得死多少人啊，地府也不可能忙得過來吧？
“可不，所以地獄受刑轉鬼差的口子開了，我這兄弟當年也是趕上好時機。”大頭鬼拍了拍長舌鬼的肩膀說。
長舌鬼依舊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道然都不知道如何評價了，因爲鬼差人手不足，讓受刑的罪人轉地府公務員，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道然法師，得下次再聊了，我得忙正事。”大頭鬼說。
只見大頭鬼雙手結成法印，大量陰氣瀰漫開來，這城門口就變成了鬼門關，數以百計的猙獰惡鬼洶涌而出，匍匐在大頭鬼的面前。
大頭鬼面無表情地說：“小的們，都忙活起來，誰敢偷懶，就滾回地獄受刑。”
說完，大頭鬼伸出小短手，打了個響指。
惡鬼們頓時化作無數黑煙，飛到城頭之上，將那些厲鬼怨魂從屍骸中抽出來，統統套上枷鎖符咒。一時間，整個城門口充滿了鬼哭狼嚎之聲。
道然猜得沒錯，這大頭鬼在地府也是位大人物，至少也是鬼差之中的頭目。
一隻只怨魂厲鬼被鎖上，然後被送入地府之中。道然估計，以地府現在這人手緊缺的狀態，這些怨魂會有一部分直接轉正成鬼差，培訓兩天就得直接上崗。
道然沒有打擾大頭鬼他們幹正事，遙遙望向那皇宮。
國師是西遊餘孽，手段高明，又佔了地利。道然原本準備等白素貞調理水脈，將白蓮幻陣與整個開封水道徹底融合，然後叫上法海和雷震子，來個殺雞用牛刀將他弄死。
這前後準備恐怕要一個多月，而現在看來，對付國師還可以等一等，但這位長生不老的皇帝……要不趁着因果混亂，直接將他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