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的腳後跟剛進入到和平旅店,暴雨便傾盆而下,將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了白色的水霧之中,蕭成轉過身,透過門窗看向外面,有些發呆,
“嗨,先生,你可真幸運啊,再晚一步,就被堵在路上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把蕭成從思緒中帶回了現實,他轉過頭,看到一個十八九歲大小的女孩站在前臺衝着他微笑,
“哦,是啊,好險,給我開一個單人間吧,”蕭成也用微笑迴應着對方,一邊走向她,一邊從兜裡拿出錢包,
“好的,那你打算住幾天?”
“這個嘛,還沒想好,就先按三天算吧……,這是我的身份證……,呃,我想問一下,你是這裡的原住民麼?”蕭成把身份證放在了前臺,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
蕭成有着一張讓所有女人都無法抵抗的英俊的面孔,再加上優質的皮膚和迷人的微笑,尤其是當他有意的想用眼神跟對方溝通的時候,殺傷力可想而知,果然女孩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臉上迅速泛起一層紅暈,聲音聽起來有些發飄,
“呃?是,是的啊,這家旅店就是我家開的,你,你問這個幹嘛?”
“哦,不好意思,我是過來找一個朋友的,我跟她在網上聊了很久,昨天才知道她在這個小鎮上,可她始終不告訴我她具體住在哪裡,我今天來,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你是來見網友的?女的?”女孩有點驚訝,
“呵呵,是啊,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好,好吧,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麼?如果是鎮子上的人,我差不多應該知道,如果是外來的,恐怕就無能爲力了……”女孩的語氣帶着一些失望,
“嗯……,我看看……”蕭成從兜裡拿出一張紙,看了一眼,然後擡頭說道,“她叫章霞,”
“原來是她呀!”女孩臉上在聽到名字的時候,露出一絲不屑,
“你認識?那太好了!”蕭成沒想到剛到地方,就能找到線索,心裡開心,臉上的笑容更盛,
“她不是我們鎮子的,是前幾年搬過來的外來戶,單身一人,我爸看她可憐,就收留她在店裡打工,包吃住……”蕭成的開心似乎讓女孩更加不爽,語氣不是很好,
“那她就在店裡?”
“走了好久了,她在店裡呆了不長時間就去了市裡,說是打工,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前段時間回來就搬到鎮子外面去住了,”
“就是說她現在已經不在鎮子裡了……”蕭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是啊,不過有一次我在鎮子口看到她跟一個男人坐着豪車經過呢,甜蜜的很呢,”
“鎮口?哪個地方?”蕭成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他儘量讓自己表現出來憤怒,果然,女孩以爲蕭成是想找章霞的麻煩,高興地指了一個方向,
“對啊,就往那個方向去了,那裡聽說有一片別墅區,但只是蓋了一半,鎮子的人都說是開發商跑了,成了爛尾……”
“謝謝,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你的信息對我很有用……,那麼我的房間是多少號?”蕭成默默記下了女孩的話,
“哦哦,你的房間是302,那裡是我這裡最好的單間了,24小時熱水,還有wifi……,樓梯在這邊……”女孩忙不迭地把房卡給他,
蕭成接過房卡,衝着她笑了笑,走上門廊另一頭的樓梯,留下了身後女孩的一聲長嘆。
打開房門,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撲面而來,讓蕭成有些意外,江邊鎮是個人口不到一萬的小漁村,位置偏僻,經濟條件在全省也只能是倒數,他本來就沒對這個小鎮的住宿條件抱有多大的期待,印象中的小鎮應該是充滿了潮氣和海腥味的地方,沒想到這個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間裡,卻是一副很有特色的江南風格,滿眼的翠綠和粉紅,整潔的牀上還罩着一個淺粉的牀紗,他很快找到了花香的來源,一個蘭花造型的薰香瓶放在牀頭櫃上,房間裡沒有一絲潮氣,反倒涼爽乾燥,蕭成苦笑一下,腦中出現了那個前臺的女孩,還真是“最好”的房間呢。
蕭成一把拉過牀對面
的竹藤椅坐在上面,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筆記本打開,待連接上屋裡的網絡後,通過市區地圖自動定位,尋找自己所在的區域。很快,他就在一個市政府地區規劃的圖紙上找到了江邊鎮的標記,備註欄裡醒目的出現了一個地產開發公司的標誌,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說明。蕭成眉頭鎖在一起,他認得那個標誌,是大宇集團旗下專門從事房地產開發的子公司,一般是承接高檔住宅小區的工程,像林安寧現在的房子,就是這個子公司負責的,既然有這個子公司的標誌,那就代表這附近確實應該有大宇集團的高檔住宅區,可爲什麼在自己來的路上,卻沒看到一個道路指示牌呢?難道真如那個前臺女孩所說的,大宇集團中途放棄了項目,讓這裡成了爛尾?可是這不應該啊,爲了維持品牌形象,安寧沒有讓大宇主動放棄過任何一個項目。
蕭成調出大宇集團的內部檔案,他也是集團董事之一,有權調閱任何公司開發規劃文檔,半小時後,他終於在一份被標記爲違規的紅色擡頭文件中找到了江邊鎮的字樣,原來這個項目是在沒有得到政府審批的情況下,先行破土動工的,而是在項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取得了政府的批文,結果項目進行到收尾階段的時候,那個受賄的辦公室主任意外落馬,才導致工程爛了尾,最讓蕭成感興趣的卻是這個項目的牽頭人竟然是——許靜深!
外面的暴風雨正在興頭上,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下來,中心派出所裡也正在醞釀着另一場暴風驟雨,張明坐在辦公桌後面,緊鎖眉頭,而對面的祁偉則是一臉的興奮,喋喋不休,“張局,我絕對沒看錯,那個女人就是林安寧,因爲要找她的屍體,她的照片我看過不下上百遍,現在晚上閉上眼睛都能出現她的樣子……”
“你先冷靜下來,再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外面光線那麼差,你離了有兩百多米,怎麼就那麼肯定是她呢?”
“張局,當時外面是黑,可路燈還亮着呀,起初我也只是看着像,跑過去想確認一下,可那個來接她的摩托車的車燈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那個時候,我離她還不到五十米了,看的真真切切,就是林安寧本人……”
“那個路口有監控沒?”張明的聲音依舊平靜,可是,他那雙扶在桌子上,微微發抖的手已經出賣了他心裡的不平靜,
“應該有,我去交警隊問一下,”祁偉話音還沒落下,人已經出了辦公室,
張明拿起來桌面上一張林安寧的照片,喃喃自語道,“難道你真的沒死?”隨後他伸手又從旁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叼在嘴裡,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把眼點着。
當煙霧從嘴裡吐出的一剎那,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下來,祁偉帶回來的信息確實讓他激動,這是他從警幾十年來第一次遇到的奇特案件,如果說許靜深真的是爲了某種隱情殺害自己的妻子,這種狗血的劇情,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可要是說,已經被醫院現場確認死亡的死人,在屍體失蹤的幾天後,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人們面前,他怎麼都無法用自己的經驗來解釋這種情況,現在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因爲他的經驗已經無法再給他任何的建議和方向了。
“張局,那個路口比較偏,交警隊還沒在那裡設置監控,不過,我們可以看看周圍的商鋪是不是有自己的攝像頭……”幾分鐘後,祁偉氣喘吁吁地回來報告,
“好!那就等雨停了,去現場走訪一遍,不過……”張明擡手看了看手錶,面色陰沉,“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再沒有什麼突破的話,許靜深就要被放出來了,”
祁偉點了點頭,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急着開口,“可如果我們發現林安寧真的沒死,那許靜深的殺妻嫌疑不就不攻自破了麼?我們也沒理由繼續押着他了,”
“而且,我們去游龍巷也是一無所獲,連視頻裡的埋屍地點都是空的,只是現場像是被人重新犁過一遍,我們斷定那裡埋過東西,但不能確認是不是人……”
“等等,你說許靜深的殺妻嫌疑……”張明打斷了祁偉,陷入了沉思,祁偉也識趣地閉上了嘴,他現在大腦異常興奮,需要一個人來告訴他下一步
該怎麼做,
“快,儘快提審許靜深,我相信,如果他真的是有殺妻嫌疑的話,那麼這裡最不希望聽到這個消息的人,恐怕就是他了!”祁偉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張明的意思,痛快地應了一聲後,立刻帶人去拘留所提人。
十幾分鍾後,張明來到審訊室,看到了靜靜坐在椅子上的許靜深,對方聽到了張明進屋的聲音,甚至連頭都沒有轉動一下,只是用擡眼看了一下張明。
對上了許靜深的眼神,張明心中一凜,竟然停止了腳步,就那樣站在原地,默默地與許靜深對視着,幾秒鐘後,祁偉才發覺不對,他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下張明,
“張局,張局?你沒事吧?”
“嗯?沒事,坐下吧,”
祁偉的聲音讓張明猛然回過神來,好半天才讓自己的瞳孔重新聚焦在祁偉身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道。然後走到許靜深對面坐下,繼續看着許靜深,卻還是一言不發。
隱約中,張明感覺自己看到了許靜深的嘴角微微揚了一下,他是在笑麼?不經歷過,沒有人知道張明剛剛那短短几秒鐘的感受,從對上許靜深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嗜血的惡狼,從那雙眼睛中,他沒有看到人性,只看到了冷冷的殺氣,一股寒氣不由的在心裡油然而生,他不知道這過去的短短几個小時裡許靜深到底經歷了怎麼樣的心路歷程,可以讓他徹底蛻變成一塊堅硬的岩石,也許祁偉看到的只是他冰冷的毫無表情的外表,可張明自己卻能深深感受到他渾身的戾氣,張明本以爲這一段時間的暗中交手,自己已經基本瞭解和掌握了這個被臨江市百姓稱爲英雄的人,因爲他見識過了對方的冷靜,悲傷和憤怒,人類可以有的情感,許靜深都已經一一在他面前展示了一遍,可現在,許靜深卻變了,張明忽然對自己接下來的審問沒有了底氣,所以他只能以無聲對無聲,默默地尋找着突破的機會。
“呃?張局,那我們現在開始?”祁偉有些不安,房間裡的氣壓比外面的大雨還要低,他低聲地問着張明,
張明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眼睛仍然沒有離開許靜深,對方也是,似乎他的眼裡,除了張明,沒有人能勾起他的興趣,
“咳咳,那好的,我來問,”祁偉輕咳了幾聲,打開筆錄本,開始問道,
“許靜深,我再跟你確認一下,林安寧女士,也就是你的愛人,她在你報案的那天晚上確實是被現場醫生直接宣佈爲死亡麼?”
“你什麼意思?”許靜深聞言微皺了一下眉頭,也僅僅是微微皺了一下而已,隨後便又恢復了平靜,他看了一眼祁偉,沉聲說道,“是!”
“接下來,在遺體被送往中心醫院的途中,你是全程跟隨麼?”
“是!”
“一直到遺體被放置在太平間裡?”
“是!”
張明忽然擡手示意祁偉停下來,後者立刻閉嘴,而許靜深的眼睛又再次聚焦在張明身上,等着張明的開口,張明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今天發現了林安寧……”
“什麼?”許靜深終於有了一些情緒的波動,張明心裡有些安慰,看來林安寧的下落還是對方心理防線最脆弱的一環,“你們在哪裡找到的,到底是誰偷走了她?”
“別急,事情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張明故意拖長了語調,許靜深也察覺到了張明語氣的變化,迅速冷靜了下來,陰沉的說道,
“張局長,我沒想到,你們竟然會用這種方法來消遣我,明知道我一直很惦記着安寧,你們這已經過分了,我不放棄追究你們責任的權利!”
“許大律師,我說過,別急啊,接下來我的消息對你來說,應該算是天大的好消息纔對,”
“哼,洗耳恭聽!”許靜深冷冷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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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天在街頭看到了林安寧女士……活的!”張明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重重的說出了最後兩個字,果然……
“不!這不可能!!!”許靜深楞了幾秒鐘,隨後便一下子站起來,雙手拍在張明面前的桌子上,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