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三樓,張明一眼就看到了鳳鳴閣的門牌,就在樓梯口不遠處。他習慣性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正如祁偉所描述的一樣,環境優雅,並沒有看到任何可以藏身的死角,倒確實是一個絕佳的喝茶聊天的地點。
“張局,這邊請,”歐陽的聲音打斷了張明的思路,他擡眼看去,歐陽已經站在鳳鳴閣的門口,向他招手,
“多謝,”張明點點頭,連忙快走幾步,來到門口,木門已經打開,張明看到一個人已經背對着自己坐在了房間中央的一個茶座前,那個背影,他一眼就看出來,許靜深。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桌邊有電鈴,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按下,我很快就到,”
歐陽告辭後,張明並沒有急着進入房間,只是清了一下嗓子,朗聲說道,
“怎麼?約我來了,卻不打算盡一下地主之誼,出門迎客麼?”
身影聞聲一動,這才慢慢轉過來,許靜深那張標誌性的冷臉出現在張明眼前,
“張局,大家都是打過交道的朋友了,還需要在乎那些繁文縟節麼?”
“哈哈,在這種環境下見面,不免也要落入俗套麼,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張明大笑着走了進來,順手拉上了木門。表情自然,動作流暢,絲毫沒有刻意的痕跡,許靜深不由得暗自讚了一下,和親定的犯罪嫌疑人私下見面,還能如此淡定,不在乎是否有什麼陷阱的警察,還真的少見,這個張明的心理素質看起來比傳聞中的要高出很多。
“張局,你能赴約,還真的讓我欣慰啊,看起來,你對我還是相當重視呀,”
“哪裡話,是我應該感到欣慰纔對。說實話,前面的幾次都是在警局裡,環境實在壓抑,不適合說說心裡話,這裡確實不錯,難得你會主動要求找我聊,這種機會可是求之不得,”
許靜深默默地注視着張明,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雖然這個老人從一開始就針對自己,若不是自己應變得體,早就露出馬腳被他拿下了。但,許靜深從心裡並不恨他,反而對他有所欣賞,也許是很難得有這樣一個人作爲自己的對手吧,只不過,今晚的主角是帕卡,這個張明很快就要消失在這個世上,一時間,許靜深的心裡竟然升起了一股悲哀,讓他無言。
“怎麼?是在考慮如何對我坦白麼?你放心,我身上沒有任何通訊或者錄音設備,你可以放開的說,不用顧忌,”
張明的話打斷了許靜深的思緒,他擡眼看着對面開始品茶的張明,輕輕地搖了搖頭,
“張局,到現在你還是認爲是我殺了安寧麼?我記得你可是親口對我說過,安寧還活着,”
“哦?呵呵,殺妻可不是我說的,那都是那些媒體記者說的,不是我們警方的官方說法,”
“還不都一樣,你們警方也並沒有出來澄清啊,還不是坐等着看我好戲,”
“這點你就想錯了,我們並沒有放任這種消息繼續擴大影響的意思,只是……”
“只是你們想借着這股勢頭,逼迫我,讓我露出馬腳,好讓你們找到突破口,對吧?”
許靜深冷笑,張明沒有接下去,只是放下茶盅,伸手摸了摸鼻子,
“哎,說實話,張局,我始終不明白你們警方爲什麼要死盯着我不放,明明我是受害者,你們不
去追查安寧的下落,反而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我身上,浪費人力和時間不說,也不讓我安心地去自己查找,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對我有個人恩怨……”
“呵呵,這個嘛,多少也有點,”
“什麼?”
許靜深沒有想到張明會如此回答自己,瞪大了眼睛看着對面笑眯眯的張明。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在審訊室裡,張明有一次低聲在自己耳邊提到了帕卡和如秋,而這兩個人都和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他也記得,當時自己在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心境頓時亂了,逼問張明的時候,對方卻閉口不談,現在看來,這個張明似乎對自己的過去確實知道些什麼,再聯繫到帕卡的突然出現,許靜深一時間感到心臟忽然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攥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午後的陽光雖然熱烈,卻始終無法給今天參加大宇集團董事會的每個人帶來絲毫溫暖。
許靜深殺妻的新聞變成了大宇人的心頭霧霾,在外人看來風平浪靜的大宇集團,其實在新聞放出來的那一剎那就已經在內部掀起了滔天巨浪了。雖然集團在第一時間通過高層發佈緊急通知進行闢謠,但很多人都已經無心上班,紛紛開始暗地裡聯繫獵頭,爲自己尋找下家,早作打算。而股東們卻更是人心惶惶,生怕集團就此垮掉,讓自己賠個血本無歸。沃爾特正是抓住了這些人的心理,在很短的時間內果斷出手,聯合了超過半數的小股東,已經隱隱成爲了除卻許靜深和林安寧之後的第三大股東,如果再努把力,在許靜深和林安寧缺席的情況下,通過董事會投票坐上大宇的第一把交椅,已經不是夢想了。
“人都來齊了麼?那我們就可以開始會議議程了,”
沃爾特環視了一下會議室,輕咳了一聲,沉聲說道。會議室裡立刻靜了下來,大部分人都滿含敬畏地看着他,沃爾特很滿意大家的態度,他得意的笑了笑,繼續說道,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鑑於林董事長、許靜深和蕭成三大股東都不在席,今天就由我來主持這個股東大會,大家沒意見吧?”
衆人沒有出聲,沃爾特特意看了一眼坐在他斜對面的喬周,喬周並沒有看他,只是低頭不停地翻看着手中的一摞不薄的文件,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料他也沒有什麼底氣來對抗自己,沃爾特哼了一聲,繼續開口,
“好,謝謝大家的信任,那我就說一下今天會議的議題,主要是有兩點,一個是如何應對近日關於林董事長的新聞對集團造成的影響和損失;再一個嘛,就是關於董事長的再選問題……”
“咳咳咳……”會議室裡突然傳出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大家都尋聲望去,沃爾特也停下話題,擡眼望去,原來是喬周,捂着自己的嘴一直在咳嗽,臉因此而憋的通紅,沃爾特皺起眉頭,不滿地說道,
“喬周,你身體不舒服?”
“咳咳……,沒,沒有,只是忽然被一股很強的風吹到了,嗓子有些不適應,”
喬周捂着嘴支吾道,還不忘用手裡的文件擋在自己面前,而擋住的方向,正是對着沃爾特,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是喬周在表示沃爾特大言不慚,只是大家心裡明白,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有些人憋的痛苦,不得不低下頭來,學着喬周的樣子,捂着嘴咳嗽起來,一時
間,會議室裡此起彼伏地響起了一片咳嗽聲,沃爾特的臉色變得鐵青,他冷眼看了對面,一個和喬周隔了三個人的禿頂胖子,劉曉。
劉曉雖然禿頂,卻很年輕,今年剛剛35歲而已。他是年初被沃爾特提上來的海外市場供應鏈部門的部長。這是個肥缺的位置,按說劉曉的能力根本無法勝任,但他卻有一個很多人都不具備的能力,揣摩上意,心黑膽大。
劉曉一直在供應鏈工作,經他手的訂單,每年都會被他私自匿下上百萬的油水,只是去年年底東窗事發,一個小的紕漏被林安寧發現,即將面臨着被起訴的劉曉,意外地被沃爾特出手相救,沃爾特不僅替他補齊了虧空,還在林安寧面前力保,最後劉曉沒有被革職,反而提升到了部長一職,他心知肚明,從此踏踏實實地成爲了沃爾特的走狗,替沃爾特在暗地裡積攢了上千萬的黑色財富,沃爾特爲了獎勵他,也通過自己的能量,讓他成爲了大宇的股東之一,就衝着這份恩情,劉曉也會死心塌地賣命。
在會議上,劉曉一直在暗中觀察着沃爾特的神情,當他看到沃爾特的眼光掃過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出場的時機到了,他衝着沃爾特點了頭頭,站了起來,對着喬周說道,
“喬周,你的技術部門今年的業績又比去年相比下降了2個百分點,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麼?我們產品的技術優勢已經不在,如果再不抓緊突破創新的話,我們的市場份額遲早會掉下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好意思在這裡說風涼話!”
“我說,劉曉,今天的議題似乎不是這個吧,再說,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技術部門的事來了?難道說,你還要過來我這裡?事先聲明,我這裡從來都只招帥哥的,”
喬周聞言放下了嘴邊的手,譏諷地笑道。一句話讓會議室裡那些本來就憋得痛苦的人再也無法忍受,頓時爆發出鬨堂大笑,沃爾特事先努力營造出來的肅穆的氣氛被一掃而空,這讓他氣得狠狠地瞪了一眼劉曉,後者沒想到平日裡很少在會上說話的喬周,會如此的咄咄逼人,劉曉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眼睛一瞪,
“喬周,這是股東大會,請你說話嚴肅些,不要扯那些沒有用的話題,”
“我就奇怪了,不是你先挑起來的麼?怎麼現在反而說是我了?”
會議室裡的大部分人早就不齒劉曉的爲人,很多人也很嫉妒他能坐上供應鏈部長這個肥缺,現在看到他受窘了,大家竟然沒有一個幫腔的,即使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已經暗中投靠了沃爾特,這讓劉曉一時間孤立無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尷尬,
“好了,好了,劉曉你先坐下,今天我們不是討論各部門業績的議題,這個先暫時略過吧,”
沃爾特看到喬周佔據了主動,只好自己開口終止這場鬧劇。劉曉連着點頭坐了下去,喬周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冷眼看着沃爾特,沃爾特看到喬周的眼神,心中忽然感到一絲不安,他預感到今天的事會有什麼波折,必須儘快進入正題,
“現在外界的環境對大宇很不利,我想,大宇不能一直保持着羣龍無首的狀態,必須要儘快選舉出一個新的代理董事長帶領集團度過難關……”
“我說,林董事長還沒有提出離職或者其他書面的通告吧,怎麼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了?”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讓沃爾特感到十分刺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