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蹌後退，嘴裡大口吐血。
見到那相依偎的兩人後，露出錯愕的神情。
“你們……”
遺言並未能說出來，一把短劍悄無聲息閃過，這人頭被陸韻收下了。
“咳咳！”
咳嗽幾聲，嚥下喉嚨裡面的血，陸韻望着那同樣重傷的伏厲，眼裡的戰意依舊。
她那一劍，雖然重傷對方，對方也在最後關頭進行調整，導致這一劍並不致死。
陸韻腳步動了動，忽的眉梢下壓，眼裡戾氣橫生，寒江雪撩起一道劍氣，刺向那還在念經的相如。
這突兀的反水攻擊讓人驚訝。
菩提洞弟子看向陸韻的神色變得忌憚起來。
“你想做什麼？”
對於這質問，陸韻劍指相如：“再有一次，殺。”
這個相如，在她受傷的時候，竟然想要利用那佛經蠱惑自己的心神。
陸韻的殺意是真實的。
而被點出來的相如，眼裡那近乎凝固的佛相有了裂痕。
淺淺的無措在那張臉上浮現，他鬆開手，也停止繼續唸佛經。
“不是我。”頓了頓，他又道：“出了點問題。”
有那麼一瞬，相如的確是想將陸韻變成自己殺人經的獵物，可那想法，不該屬於他。
他自省己身，捕捉着剛剛那一絲念頭的源頭。
然後所有人都見到，他對着自己的腹部拍擊一掌。
這不是對陸韻的賠罪，而是將真相呈現在陸韻的面前。
在強悍的靈力下，某樣藏在相如身體中的東西被逼出來。
是一團扭動的菌絲。
菌絲！
這一刻，不分正邪，所有人看着那團血跡中的東西，終於發現一件被他們下意識忘記的事情。
他們從那菌毯上走來，身體中都被鑽入了菌絲。
這種菌絲很是危險，可爲何他們離開菌毯之後，都會主動去忘記這件事情呢。
就好像是，接受了這菌絲是自己身體中的一部分。
雙方的戰鬥，在這一刻非常默契的停了下來。
伏厲走到那已經死去的靳明身邊，一手刺入對方的腹部，不意外的抓住一團菌絲。
不過這團菌絲比相如身上的那些更加粗壯。
“小心！”
阮妃喊了一聲，伏厲快速靈力凝在掌心，將那些菌絲給碾碎，又在阮妃的呼喊中，遠離靳明的屍體。
一根又一根菌絲，從屍體中探出。
雪白的根鬚毛茸茸的，像是最無害不過的生物，試探着外面的世界。
可紮根在對方身體中的那些菌絲，奮力吸收着養分，想要茁壯成長。
靳明的屍體眨眼間消失，出現在原地的那些菌絲在空中扭結在一起。
拉成人高的距離，逐漸的，那些菌絲形成人形，接着是手腳乃至五官。
一個活生生的靳明再度出現。
過白的膚色，陰鷙的眼神，和真正的靳明毫無區別。
“靳明”活動着自己的身體，朝着衆人笑笑，那笑容有點僵硬，而他自己也不大滿意。
手按在臉頰上揉捏幾下，端正的五官變得扭曲，很快又恢復，連帶着臉上的笑容都變成自然很多。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在須臾之間。
衆人猝不及防的看到這一幕，緊接而來的是對這個“靳明”的警惕，以及對……同伴的警惕。
誰能保證，自己的同伴，沒有被這麼“重造”過呢。
陸韻內視自己的丹田。
在她毫無所覺中，一根根菌絲攀附在她那金丹上。
金丹上的碧生藤圖案早已經亮起，龐大的生機成爲那菌絲最喜愛的食物。在她不知不覺間，一片花瓣的生機被菌絲吸收將近十分之一。
眼角一抽，一種驚懼感浮現。
她自認自己足夠謹慎，可還是中招了，且明明是知曉自己中招，卻在那無形的暗示中，放任了這一切。
靈力鑽入丹田中，陸韻將那幾根菌絲切割下來。
一口血混合着內臟吐出，身體卻輕鬆不少。
再看丹田，沒了那些菌絲的蹤跡。
若非那相如忽然攻擊自己，陸韻很難保證自己什麼時候能夠發現身體中的問題。
而相如剛剛那行爲，該是被菌絲操縱了。
對方操之過急。
或許是見她受傷，想要通過相如操控自己，卻因此小瞧了她。
比起傷勢，她的劍意依舊充沛，那點精神上的攻擊，太容易被陸韻發現問題。
小小的試探，帶來的就是滿盤皆輸。
做出這一切的，應該就是那些囈語中所謂的“王”。
在察覺到這個王的存在後，腦海中又飄出了那些聲音。
“嘻嘻，失敗了。”
“沒關係，還有很多同伴呢，都成功了。”
“是呀是呀，王可高興了。”
“要小心啊，要藏好啊。”
像是一羣小精靈在交流，玩着躲貓貓遊戲，輕快的聲音如此無憂無慮。
再看衆人的鐵青的表情，就知道估摸着他們聽到的囈語內容都大差不大的。
現在是問題是，他們這羣人，被那些菌絲寄生了。
關鍵的是，誰也不清楚，哪些人成了蘑菇，哪些人還是真人，而那個王，又是哪個蘑菇。
一個蘑菇，自然不會背叛自己的蘑菇同伴。
靈識掃過那些人的身體，並未發現什麼問題，陸韻有點頭疼，她的靈識還不夠強大，無法探查這些修士的神魂。
神魂作爲“人”的根本，如果成了蘑菇，那麼神魂中傳達的信息必定有所問題。
“你們、怎麼不、打……了。”
“靳明”說話了，結巴的聲音代表着他還在適應人類的語言。
他眼巴巴的看着所有人，那單純的表情令人打心底發冷。
“王說，你們、出不去的，留在、這裡。”
傳達着那位“王”的聲音，靳明語速快了起來。
“大鳥說，你們喚醒了它，它生氣了，你們誰也別想出去。”
大鳥？
說的該是那頭朱雀。
可那頭朱雀竟然還留下了意識嗎。
若真的是如此，他們面對可不就不只是毒水沼澤，還有一個來自上古時期的神獸前輩。
“大鳥餓了。”
靳明又說了一句。
這句話彷彿什麼信號般，一陣地動山搖中，他們聽到了鳥戾之聲，還有人的聲音。
“呵呵，小傢伙們，不錯嘛？”
“一羣廢物。”
兩道女音，一高一低，卻都無比清晰，他們能見到上空兩道對峙的身影。
天空被撕碎，在朱雀的啼哭聲中，陸韻封閉自己的聽力。
聲音隔絕，所見的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
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流轉而過，陸韻的身影出現在一人的身後。
劍，便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