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體陷入一定低溫後,很容易感到睏倦。
陸韻眼簾不斷垂落,她模糊聽到白藥在做這些什麼,想要睜開看看,可身體在毒素和低溫的影響下,變得很遲鈍。
隱約的,她感覺到自己中毒的左臂被擡起來,腕間傳來刺痛,像是被利刃劃傷。
白藥扶住陸韻的身體,讓對方靠在自己的身上。
“別怕。”
他低聲說着,看着從對方腕間流淌出來的漆黑惡臭的液體,眼裡是狠色。
餘光看了眼那所在角落中的瘋子一眼,白藥眸光難明。
他拿起雙生劍,抵在自己的腕間。
給他時間,他有自信能研究出這毒的解藥,可現在陸韻偏偏缺少的就是時間。
而唯一的辦法……
雙生劍輕輕拉動,在他腕間留下同樣的傷口。
鮮血奔涌出來的那一刻,一股異香在這洞穴中擴散,白藥沒注意到,角落中那人身體僵直一瞬。
他將自己的收口和陸韻抵在一起,運轉着自己的功法,通過血液的交流,將對方身上的毒素往自己身上引。
肉眼可見的,陸韻身上因爲中毒而導致的黑色在緩緩退卻,即將抵達新口的毒素在消退。
她的臉色變得好看了很多,臉上在恢復血色。
反觀白藥自己,當那股毒素衝入自己身體後,那近乎同出一源的力量,讓白藥悶哼一聲。
他忍着那股彷彿在腐蝕靈魂的痛苦,一點點引到那些毒素進入身體。
他的血液,對這些毒素有着天然的容納性。
以血換血,這是他短時間唯一能找到的辦法。
只是這毒素比白藥想象的還要麻煩一點。
當陸韻整隻胳膊重新白皙後,白藥搖了搖自己暈眩的腦袋,眼前出現重影,一切都變得模糊,連帶着腦海中的記憶都混亂成一團漿糊。
正常的感知在失控。
白藥那雙如寒夜的眼眸中,冷冽正在消散,一點點的,像是不染塵埃的幼童。
他抿着脣瓣,強行封鎖自己的幾個大穴。
可那毒素彷彿就是爲了針對他而出現的,輕而易舉突破了他的防禦。
腦袋裡像是塞進一塊石頭,沉甸甸的,眼前蓋上幕布,視野蒙上一層無法拂去的塵埃。
世界的色彩在消失,連帶着名爲白藥的自我,也陷入那因爲毒素而引起的混沌中。
身體一陣搖晃,白藥連帶着陸韻一起倒在地上。
洞穴整個安靜下來,兩人的血液糾纏在一起,那濃郁的血氣引起外面那些一月蛛在瘋狂躁動着。
窸窸窣窣的聲音下,那些蜘蛛聽起來,很想闖入這裡,又礙於什麼,焦灼着,盤旋着,不敢進來,又不肯離開。
洞穴中的另外一人,擡起了腦袋。
凌亂的頭髮遮掩了面容,那雙瘋癲的眼,帶着對那兩人的警惕。
他鼻子動了動,聞着空氣中熟悉的血脈氣息,看着白藥良久,緩緩起身。
他走到白藥的身邊,蹲下。
一雙眼就那麼靜默的看着白藥,專注的,猶疑的,混亂的。
鼻尖充斥着血腥味。
這人伸手,按着白藥腕間的傷口。
白藥的血液,自幼就被各種藥材浸染,充滿了藥性。
神醫谷擅長製作藥人,而白藥就是那些藥人中最獨特的一位。
他的血,很獨特。
尤其是在識貨的人眼裡,和靈丹妙藥一般。
他擡起白藥的胳膊,喉嚨滾動,眼裡是忍不住的飢渴。
他嘴裡發出嗚咽的聲音,看着白藥的眼神中帶着點點的遲疑。他認不出眼前人,可總覺得,眼前人能幫自己。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要離開這裡。
想着,歪了歪腦袋,看了眼白藥的臉後,這人低頭,狠狠咬在白藥的腕間。
血液被吮吸進入身體中。
甘甜的滋味讓人難以抗拒。
強悍的藥性在身體中肆無忌憚的流淌着,體內不知道存在多久的沉痾,在這股強大的藥性下摧枯拉朽般,被擊碎了。
至於白藥血液中蘊含的那些毒素,對於這人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
隨着血液開始生效,他放下白藥的胳膊。
渾濁的眼裡,那些晦暗的灰色開始退卻,重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清明。
他看着地上的兩人,神色詫異,定格在白藥身上的眼神,帶着難以言喻的複雜。
“兒……子。”
長久沒說話的聲音過於沙啞。
察覺到白藥狀況不好,他按住白藥的手腕探查着,很快他就看向了洞口所在。
那些一月蛛,彷彿意識到了他的“甦醒”,發出愉悅的嘶鳴聲。
“住嘴。”
白良才皺眉,低沉的嗓音中帶着剛找回記憶的沉鬱。
“說好了一年一次,還不到時候。”
他這話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他身上的毒,導致他一年只能清醒一段時間,當初他被丟入毒窟後,還要面對那人的追殺。
一路逃到毒窟深處。
可那人追的太緊,那人種下的毒也即將壓制不住。
一旦在這種地方失去記憶變成一個瘋子,他必死無疑。
好在他找到一月蛛一族,當初一月蛛中的母蛛已生靈智,可以和自己交流。
他就和對方做了個交易。
這洞穴,是他親自挖出來的,而一月蛛在這裡築巢,一是保護他,而是囚困他。
“你這小子,怎麼混成這樣。”
他看着白藥那成熟多的臉龐,感嘆着。
想象中的父子相見不該是這麼狼狽纔對。
他經由對方的血液提前恢復,對方卻因爲自己弄出來的變異蛛毒而陷入危險中。
就像是什麼因果循環,如此讓人唏噓。
於是陸韻醒來的時候,就見到那個渾身髒兮兮的人蹲在自己和白藥的身邊。
灰撲撲的臉上,看不清面容,可那雙眼足夠明亮和銳利。
“小丫頭,你們是什麼關係?”
陸韻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再看白藥那因爲中毒而略顯深紫的嘴脣。
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傷口癒合,連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白藥腕間的傷口依舊猙獰。
鮮血殷紅,可白藥身體很不樂觀。
“他爲了救你,把毒納入了他的身體中。”
“以他的身體的藥性,想要將這毒轉爲自己的,需要不少時日。”
見陸韻想喚醒白藥,白良才擡手製止了陸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