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精神病是都市病,言下之意就是在現在這個湍急的社會裡,誰都有可能變得不太正常。就像婁子也常說自己患了抑鬱症,儼然抑鬱症已經成爲了一種高逼格的病。得這種病的都不是一般人,竟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當我從江婷口中聽說佔小滿極有可能是人格分裂的時候,我還是帶着一點恐慌的。這像極了《大話西遊》裡的紫霞和青霞,兩個性格迥異的人卻共用着一個人的驅殼,一個愛着至尊寶,一個愛着秦祥林。
於是我走了神!
我想起那天我躺在醫院裡,佔小滿對我說的話。我再想佔小滿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感驟降會不會跟江婷說的這個病有關係。我一併與江婷說了,她的反應是,不排除這個可能。這是個很模糊的回答,你可以說有關係,也可以說壓根不存在。
江婷告訴我她和佔小滿交往這麼久了,她這位姐妹在感情上一直讓人捉摸不透。這些年與佔小滿有過感情糾葛的男人掰着指頭就能數出來,一個是那個年輕的大學教授,這傢伙還是江婷給介紹的。兩個人有譜沒譜的好了一個星期,然後便分開了。佔小滿這邊倒是一點毛病沒有,照樣喝她的酒,上她的班,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反倒是那個小教授,挺委屈的,稀裡糊塗的就成了前任,兩個人就像過了一場家家,鍋碗瓢盆都還沒擺上桌就匆忙的散了夥。好歹人家是有素質的人,並沒有像franco那樣歇斯底里,找幾個課題把自己的業餘生活填滿,也就這麼過去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卻突然同情起franco起來,他應該與我屬於同一類人。佔小滿這種人,帶着厚重的脣彩望你面前一站,那種能溢出來的氣場和性感真能讓你欲罷不能,要想匹配這種級別的女人,作爲男人必須是需要一點自信的。當然僅有自信還不夠,還必須要有一個地位。
Franco對自己的地位很有信心,他也值得擁有這份信心,人家可是中國區的負責人。說的世故一點就是,這種男人要什麼女人沒有?我跟你好是給了你臉了,可偏偏人家不要這個臉,痛下殺手甩了你。
我和franco一樣,都覺得這挑戰到了我們作爲成功男人的尊嚴。雖然和他相比我不能算成功,但我有老嚴撐腰,總不至於失敗。
“我覺得你應該帶你這位姐們去你那位哥們的診所看看。”
“她不會去的。”
江婷十分篤定。她說這個就像醉鬼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喝醉,精神病人只會覺得說他有病的人才真的有神經。
“那你就不管了?放任她這麼下去?當閨蜜當成這樣,不厚道吧。”
江婷說:“其實我倒是覺得她這樣並不影響生活,只不過是喪失了某段記憶,不管是好是壞,忘記了就忘記了唄,爲什麼非要記得呢?”
我選擇了沉默。江婷說的不無道理,我們小時候還祈求過上天能創造一種忘記煩惱的特效藥呢,吃了腦袋裡只剩下開心和快樂。
說實話,江婷給我提供的這些關於佔小滿的資料對我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我總是性急,巴望着一擊秒殺,佔小滿從此臣服於我,言聽計從,溫良賢淑。這就是愛情裡的海市蜃樓,我們愛着一個不羈的靈魂,卻又因爲它難以駕馭而妄想着這個靈魂能夠溫順下來,變成我們的傀儡。可回想,世間又有多少溫順的靈魂,它們可曾打動過你?所以我們總是在放縱與平淡中不安分的追求平衡,最終的結果是有人悲慘的摔下天平,有人悲嘆着滑向了平淡那一邊。
我叫來了婁子,讓他給江婷彙報近期我們對於何大河的新發現。江婷得知了何大河所謂心上人的事情後,顯得很平靜。她就像一個挖牆腳小能手一樣坐在我們的對面,面部肌肉一點蠕動都沒有。
她說誰還沒點過去,但沒有人會永遠沉溺在過去的時光裡,他們躺着的時間太久,自己也就累了,便開始翻身,當翻身都無法緩解身體的痠痛時,他們便會坐起,便會下牀,便會打開門走出去,也就會知道屋外的陽光是多麼熱烈。
婁子瞪着眼看着我說:“真你媽牛逼啊,我都沒聽明白。”
“這就不是說給你們這種暴發戶聽的話茬。”
“說誰暴發戶呢,我是個堂堂正正的富二代。”
送走江婷後,婁子喝着香檳說看不懂我們這些人的世界,看我們搞個對象都能搞出諜戰片的劇情來。還說我和江婷今天的碰頭,像極了要搞大陰謀的反動派地下接頭。
婁子說今天這件事情讓他徹底對愛情失去了信心,覺得這是一件特別恐怖的事情。還是遊戲人間比較逍遙,趁着年輕該玩玩,等到有一天玩不動了,就找一個姑娘湊合過下半輩子,到時候搞個孩子出來傳宗接代,繼承家產。而自己的夕陽紅生活他沒說,覺得太遠了,犯不着,像他這種身份的人,總不能去跳廣場舞,搞點慈善事業還差不多。
“就你還搞慈善?”我都不信。
“我看起來很不慈善嗎?別看不起人,我告訴你嚴肅,我將來就搞一個什麼少女防騙基金,告訴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們怎麼纔不會被你們這種禽獸佔便宜。”
“你自己就是個行家,賊喊捉賊嘛這不是!”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那些搞戒賭的,以前不是老賭鬼就是老千,你要想整頓這個行業,你首先得懂這個行業不是。”
“好好好,那祝你成功。”
我也許怎麼也想不到,我與江婷這次看似簡單的對話,竟然會成爲一次改變四個人歷史進程的大轉折!
三月的上海,沒有一點美感。在上海這座城市從來都帶不來什麼自然界的氣息,這裡的一切都是人爲塑造的,霓虹和現代感的線條入侵着所有在這裡駐紮之人的神經。
何大河從星銳會議室出來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他在公司就近的麪館吃了碗刀削麪。吃完麪步行了少許路,便隨手掃開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行上路。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如果有一天你在魔都的街頭看着一個穿着名貴西服,卻瞪着一輛自行車的男人,應該就是何大河本尊。
他總是如此格格不入的在城市的尾氣裡穿梭,從一個人羣聚集的地方騎行前往一個又一個人羣更密集的景點。
他今天的目的地是南京路,這是一條著名的步行街。這條街永遠都不太消停,街上兜售玩具的小販,拍照的情侶,逛街的女郎,遊手好閒的無爲青年比比皆是。
何大河剛準備將單車停靠在相應的位置,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正是江婷。
江婷帶着夜色都無法掩蓋的絢爛笑容,說了句:“嗨!”
“嘿,這麼巧。”何大河迴應。
“不算巧,我一直尾行跟蹤你呢。”江婷笑成了一朵花。
何大河看了一眼江婷胯下的共享單車,發出一聲詭異的笑,說:“怎麼,有事?”
其實單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何大河是個無趣的人,一點撩妹的技巧都沒有,如果換做是我就會直接跟人說,怎麼的呀?打算劫色可是?在瞧瞧他,“有事?”——赤裸裸的直男癌!
江婷歪着腦袋說:“沒事,就是挺好奇的,你說你一大CEO,天天騎單車跑這種爛了大街的景點,別告訴我是爲了健身啊。”
“就是爲了健身。”
“這樣的話,那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江婷揚起了腦袋。
“怎麼比?”何大河冷笑回答到。
“我們從這出發,看誰先到東方明珠。如果你要輸了,請我喝酒。”
“要是你輸了呢?”
“我請你喝酒啊。”
“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啊,付錢的人不一樣。”
“你輸了,以後都不要再跟着我了。”何大河直接給答案。
“成交!”
這應該是一場極爲平民的競速賽吧。說道飆車我是有發言權的,這個圈子不大,來來回回就那幾個人。在飆圈裡我的實力只能算中上,最牛逼的是煤球,這小子也不是車技多狠,關鍵是人狠,拿命跟你玩。前年他的邁凱倫側翻的事故讓他在牀上躺了快一年,人還沒好利索呢,又跑臨港區跟個杭州二世祖比賽,結果輸了咱們上海飆圈的尊嚴。
但江婷與何大河的競速也並不簡單,雖然是單車,但上海鬧市區的紅綠燈和非機動車道上洶涌的人流也不是蓋的。要在這裡提速沒有點技巧還真容易摔了,就算沒摔,你但凡颳倒一個路人,那上海這喋喋不休的脾性也夠你喝一壺的。
就像婁子當初膈應煤球那樣!
婁子在駕駛交通工具上出了名的膽小,他開點車比輪椅還慢。煤球總說他慫,有一回真給婁子搞生氣了,說我們這羣人沒事跑到臨港這種荒涼的破地方去踩油門算什麼本事,跟他媽玩遊戲機似的,有種你們他媽去人民廣場飆車去,只要你能開過60邁,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