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我

入了冬的上海似乎有些呼吸不暢,這座城市彷彿活生生的矗立在我們所有人面前,每逢更季之交,它就總會鬧點小毛病。霧霾籠罩下的上海灘,空氣裡都是焦味,汽車煩躁的在縱橫交錯的高架橋上嘶吼,地鐵裡的人們帶着口罩行色匆匆。也不知道是我的心情感染了這座城市,還是這座城市的陰霾掩殺了我,反正令人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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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里的酒和狂歡卻沒有受到天氣的影響,濤聲依舊!這也許是上海的傳統,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不和平的年代,敵人的炮火也沒能擊垮這裡的放縱,反倒是這裡的放縱同化了敵人。所以說人其實是一種派對動物,他們喜歡羣聚,喜歡快意恩仇,哪怕你無比兇殘,卻也抵不過動物性和酒精的腐蝕。

我站在婁子會所三樓的落地玻璃面前,扶着那臺能讓他吹噓很久的進口望遠鏡。佔小滿已經一個禮拜沒有來過這裡了。

佔小滿不記得自己爲什麼會迷戀酒精。

五年前一個外地到上海打拼的小姑娘,被另一位年紀相仿的小姑娘,領着來到星銳傳媒一樓的前臺,將她親手交到了一位相貌不算出衆但談吐得體的女人面前,並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崗位了。

佔小滿的狀態很不好,她帶着情緒。她覺得以自己的學歷不應該站在前臺每天面對着各種訪客,更沒辦法接受身邊這位假裝親和的女士私底下對自己的各種刻薄。但這都不是她酗酒的原因,其實酗酒這習慣在她進星銳之前就已經養成了。

她說那段時間是她最無助和迷茫的日子,租住在自忠路老舊的里弄,房子看着都像是上世紀的建築,裡面住着一羣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過道黑窄,電路裸露在外面,鄰里的做飯的油煙在空間內穿梭,卻無人抱怨。這裡所有的原住民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狀態,目光呆滯,了無生機。

佔小滿的房子在最頂層的閣樓,用一塊碎花布簾子隔開了臥室與客廳。客廳的牆角擺着露出棉絮的沙發,桌子還是八十年代的經典原木色。佔小滿不知所措的苟且在這裡,每天除了哭就是喝酒。她說自己不知道爲什麼哭,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喝酒,也許是無望的生活,也許又是別的什麼,總之她不願回首那段日子,這段記憶的碎片似乎已經從她的腦海中移除。

哪怕是到了後來,她在市場部風生水起之後,酒依然是她唯一的寄託。下班後面對滿城的陌生面孔,讓她倍感孤獨,她無處可去,酒吧裡的喧鬧也就成了她唯一證明自己社會性的附屬品。

於是後來,她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中認識了我。初見我的那天,她喝迷了眼,我就是那個在一片朦朧中離她最近的那抹剪影。

北里是見證我們二人關係的地方,可現在她卻從這裡離家出走了。這讓我很惆悵,以至於白起和煤球推門進來我都絲毫未能察覺。

“幹啥呢?”煤球帶着東北口音的普通話將我拉回現實。

“爲情所困的都這德行。”白起說話總是不招人喜歡。

“老白你就屬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嚴少是誰,什麼時候缺過姑娘,你說是不是……”

婁子看到我的白眼,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說起來自從佔小滿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我們F4已經很少沒能全乎的湊在一起吹牛、打檯球了。

號稱上海薩利文的我,今天發揮失常,連煤球這種靠大力出奇跡打球的選手都輸了。我把杆子一扔說沒狀態,不玩了。場面瞬間變的有些尷尬!

“咋了,兄弟?”煤球一臉弱智。

白起則直接問了旁邊的婁子,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我但凡有點什麼事情總是會找婁子去辦,所以他門清兒。婁子看了我一眼,我沒有表態,他也就全說了。

白起點了一支雪茄,聽完了婁子交待的前因後果,微微一笑,說:“就這點事啊,簡單。”

婁子和煤球面面相覷,兩人不忘回頭看一眼我的態度,我依然一副苦瓜臉。

白起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訴我誰年輕的時候還碰不上幾個情敵啊?敵人來了怎麼辦?當然是戰鬥啊,當然這不是讓去找職業殺手。別忘了你可是嚴氏集團的大公子,手下還有一家上市的風投公司。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些不耐煩。白起這個人我瞭解,腦子是他最好,但他做事不擇手段,這也是我不太喜歡與他有任何利益上往來的原因。

果不其然,白起出的點子,居然是讓我直接動用宏創資本實力去收購新銳傳媒。要想切割franco和佔小滿有兩個方法,一個是讓franco滾蛋,一個是讓佔小滿出局。顯然讓franco滾蛋有點難,因爲目前以宏創的實力跟franco較勁那是天方夜譚,除非老嚴出面,那這還盤的活。所以只能選擇讓佔小滿出局,畢竟宏創收購星銳還是可行的。只要收購達成,那麼往下施壓,直接升職也好,平調也罷,總之不讓佔小滿繼續負責這個案子。這樣一來有兩個好處,一方面作爲直系領導,可以更好的幫佔小滿疏通上下的關係,說通俗點就是罩着她。另一方面也可以在franco和佔小滿之間插上一腳,總不至於兩個人總是來往,而我只能在旁邊乾着急。

“這太扯了,收購可不是小事!”

“那就看你豁不豁的出去了,或者換個說法,你嚴肅覺得爲一個女人這麼做值不值得,這是你該做選擇題,不是我。”

“你真會開玩笑,就算按你的意思我真收購了星銳,還把佔小滿從franco的案子裡pass掉,你覺得她能不恨我?我比你瞭解她,這個女人要強的很,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傻子纔會做。”

白起意味深長的笑了,他搖搖頭說:“你們公司不是有個大當家嗎?叫什麼來着?”白起看了一眼旁邊的婁子。

“何大河!”婁子給出答案。

“這個黑鍋讓他來背,你還能在中間扮演一個無辜的角色,一邊極力的表現出要促成佔小滿與意大利這家公司的深入合作,一方面又要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何大河掣肘,你也是沒有辦法。什麼叫CEO?這就是他們存在的價值,決策人就是用來給你們這些金主背鍋的,還不明白嗎?”

“這麼幹,會不會太不仗義了點。”婁子在一旁插嘴。

“仗義?”白起笑的露出了牙齦。

“你家婁季廷要講仗義,你現在最多就是個包工頭的兒子,還想在淮海路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這麼大一套的會所?”

白起轉過臉來,接着對我說:“收購星銳也不是一筆虧本的買賣,這家公司去年新三板上的市,業績一直飄紅,這是一家很有潛力的公司,吃下來虧不了你嚴肅的,等着去你老爸那邀功吧。”

我還是有些心理沒底,在座的除了白起,另外幾位都是百事不管的廢柴,他們從來不會關注自己家族企業裡的事,除去花錢的本事,別的一無是處。

“既然星銳業績這麼出色,他們憑什麼就會答應把自己拱手送人啊?自己發展不好嗎?”

“知道你嚴肅最大的優勢是什麼嗎?那就是認識我白辰浩,一個新三板的小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讓它停牌。”

“我再考慮考慮。”我毫無經驗,加上白起這龜孫我一直都不太信得過,而且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也得跟何大河商量一下。

沒錯,老嚴把宏創資本這個攤子扔給我的時候就說了,讓我放手去幹,有什麼想法就去執行,哪怕最後失敗了,那也是教訓。這就像跟土豪打麻將,人家大手一揮,告訴你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何等的霸氣。

收購星銳只要我堅持,確實何大河是沒有理由反對的,而且就算他鬧到老嚴那去,老嚴也會幫親不幫理,這是他血統裡的倔強。沒人比我更瞭解老嚴,就怕兒子對公司沒啥想法,只要有,別說買星銳了,就算買白宮他都支持。更何況,就像白起說的,星銳也不是個垃圾公司,人家有潛力的,買來真說不準是個好投資。

“時間可不等人哦,別忘了,現在你的女朋友可正跟人打的火熱呢,別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了,你再後悔可別怪兄弟沒勸過你。”

“你給死開!”

白起笑哈哈的轉過身,從婁子的酒櫃上取了一瓶拉斐下來,招呼着大家喝酒。再看那兩位,還沒從剛纔的狀況裡走出來,像是看了一場九十年代的商戰港劇,麻木的結果白起遞過來的高腳杯,白癡一樣的四目相對。

我丟掉雪茄,拉開門時停下來,轉頭對白起說:“給我兩天時間,到時候給你答覆。”

白起微笑這喝着拉斐,衝我舉了舉杯子,說:“還是那句話,時間不等人哦。”

離開會所,我立馬給何大河發了一條微信,讓他明天一早來我辦公室,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何大河沒有過多的寒暄,只是回了一個ok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