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凝滯的氣氛卻沒有影響到覓塵,見万俟瑜娑拔劍而出,她心頭一樂,絲毫不掩飾內心的歡悅,嬉笑着從歸海莫燼身後探出頭來,一臉不信任地瞪向万俟瑜娑。
“喂,你這個無恥之人,不會讓你的手下幫忙吧?再不然,你和大哥交手的時候讓你的手下對付本公子?”
她的話讓玩万俟瑜娑眸光越發森寒了起來,冷哼一聲,大喝道:“你們誰都不許插手,違令者,殺無赦。”
万俟瑜娑大聲喝罷,冷冷看向覓塵,那眼神直欲將她吞噬其間。
見他怒目瞪來,覓塵卻不甚在意,不知死地又道。
“你讓這些手下退後點,萬一你突然下令讓他們來抓本公子,那就不好了。你看這圈這麼小,我也沒地方站啊,本公子可不會武功,別被你們的劍氣傷到。”
万俟瑜娑長眉驟擰,恨不能上前擰斷覓塵的脖子,鼻翼輕跳,廣袖擡起揮了揮手。
見衆人退後,覓塵這才輕笑着對歸海莫燼點點頭,退到了一旁。可就在万俟瑜娑御氣之際,她卻再次嚷道。
“哎,你可不能讓手下趁機來抓我哦,告訴你,要是他們上前一步,我可是寧死也不會任由擺佈的。”
她的話再三質疑成功地令万俟瑜娑怒意不遏,瞪向覓塵,劍指歸海莫燼冷聲道:“你再說話,孤便讓他們箭羽齊發當場將他射成蜂窩。”
覓塵撇撇嘴,嬉笑一聲:“本公子不說了還不成,大哥把背上包袱給我吧,別被這紅蝴蝶刺破。我看他那樣,劍一定沒準頭。”
覓塵說着上前接過歸海莫燼卸下的包袱,這才慢悠悠地退後。而万俟瑜娑已是雙眸猩紅,暴喝一聲,手中劍氣飛走化作萬千寒光直擊歸海莫燼。劍勢凌厲,竟不比歸海莫燼遜色,兩人劍光相接,鏘然一聲,瞬間寒光四起,光華暴涌。
覓塵不想紅蝴蝶武藝竟也如此出衆,壓下心頭滔天駭浪,焦慮地望着場上激斗的二人。只恨不能多出一雙眼睛來,好把那個黑色的身影看得更清。
歸海莫燼卻是早知万俟瑜娑的能耐,雖是擔憂覓塵卻不敢掉以輕心。見他身軀拔地而起,宛若離弦利箭直擊而來。他身影如同鴻毛,悠然後飄,手中軟劍挽起瀲灩的光芒,架住万俟瑜娑寒如電閃雷擊的一劍。
藉助万俟瑜娑劍上的力道歸海莫燼疾退數步,身影如黑鷹展翅驟然後飛,於空中仰身急縱,以退爲進,足下連環踢出數腳,直接万俟瑜娑胸前。
万俟瑜娑亦是不敢分神,他心知方纔覓塵已經將他激怒,倘若以此心境對敵,他必處於劣勢。極力平復心境,雙眸寒如冰霜,氣貫九天,手中寒劍微微一橫,拔起一道劍芒擋住了歸海莫燼的攻擊。
歸海莫燼長眸輕挑,手中寒劍如波,由上撲下,再度直攻万俟瑜娑胸前。劍尖未至而劍風強勁,万俟瑜娑心知此劍縱使擋下亦要受內傷,身體向身側偏倒,躲過一擊。紅影翻飛,手腕斜翻,劍刃刺向歸海莫燼方及落地的右足。
歸海莫燼卻也不慌,右足猛然一旋,宛若龍衝九天,令人目眩。
覓塵瞪大眼睛去看,只覺兩人身影在漫天刀光劍影中掠過,光滑紛錯,根本看不清楚誰處於上風。只聽耳邊龍吟不絕,兩人交身之際劍光如騰蛟舞鳳,裂空破風。
覓塵心頭擔憂,她不知万俟瑜娑功夫了得,她更不懂什麼武功,方纔只是隨口說五十招爲限。現在兩人已經激鬥在一起,怕是那五十招之說,万俟瑜娑也只是當做戲言。可萬一他當真那可怎麼辦?覓塵又心恐万俟瑜娑突然變卦,讓人來抓拿自己,一時只覺心頭糾緊,難以呼吸。
她心頭一動,上前一步便啓口大聲道:“紅蝴蝶,想不到你武功還不錯嘛,看來是本公子小看你了。不過,要想在我大哥手上過上五十招也並非易事哦,比可要努力啊。”
她突然出聲,兩人俱是一驚,歸海莫燼心頭一跳,先是以爲她出了什麼事,幾欲轉身去看。可待她的話說罷,他只覺無奈,心中有些明白覓塵的心思,她怕是想攪亂万俟瑜娑,好減輕他的壓力。可她卻不知,她突然開口亦嚇到了他。歸海莫燼脣際掠過一抹苦笑,凝神靜氣,努力不讓自己受覓塵的影響再度擊向万俟瑜娑。
高手過招哪裡容得了一絲分神,方纔歸海莫燼雖是微微閃神,可万俟瑜娑也好不到那裡去。聽到覓塵喊叫紅蝴蝶已是氣惱,更止不住自己分神去聽她說的什麼,聽罷更是被氣得不輕。待他再次凝神,歸海莫燼的劍氣已至,他忙側身去躲,這才堪堪避過。
兩人的身影有一刻的凝滯,覓塵看的清楚,心中一樂再次加把勁喊了起來。
“紅蝴蝶,本公子聽說南翼鬧瘟疫,哎呀,你可要小心哦,本公子看你身體柔柔弱弱的,別染上病哦。”
“紅蝴蝶,我大哥方纔使得那一招叫劍拿花蝴蝶,專門對付那種徒有其表,華而不實之人,嘻嘻,差點中招吧?”
“紅蝴蝶,我大哥接下來要用的這招叫劍走九天,你可要小心哦。”
“啊,小心右肩。”
“呀,紅蝴蝶你還挺厲害嘛,不過大哥下來的一招你定是躲不過的。大哥,快,刺他前胸!”
這邊覓塵喊得帶勁,那邊亦是戰的激烈。
歸海莫燼弄清楚覓塵的心思便不再擔憂,他心知只要不是万俟瑜娑下令,該是沒有人敢上前捉拿覓塵。凝神靜氣,只欲速速擺脫万俟瑜娑,好帶覓塵脫逃。這般想着,劍勢越發強勁了起來,周身飛舞着殺氣騰騰裹身,此刻他已化身爲劍,盤旋遊動,騰躍不定。
輕喝一聲,躲過歸海莫燼擊來的又一波劍勢,万俟瑜娑凝神縱氣,劍芒突盛,有如破浪已恢復先前的攻守具備。
覓塵見那紅影不再逼得來回閃躲,晶眸一轉又喊道:“万俟瑜娑,小心左肩!”
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万俟瑜娑本能收入耳中,心生一驚本能側轉左肩,只這當下歸海莫燼的劍已橫掃腰際,他心下大驚,匆忙躲避。由於身子轉的過激,身影倒落在地滾了一圈,甚爲狼狽。就是這樣,仍不免被挑破了紅衣,凌厲的劍氣在腹部劃過一道輕紅。
他雙眸爆裂,狠狠舉起手中長劍,劍鋒嗡嗡直響,一面擋住歸海莫燼,一面冷聲喝道:“你再敢出聲,休怪孤不守信用承諾。”
覓塵這下再不敢多言,咬脣瞪向場中再次糾纏一起的二人。夜風中一黑一紅兩道身影交錯飛旋,黑影如電閃雷鳴唳九天,紅影如鳴鶴飛渡星野。
場中歸海莫燼和万俟瑜娑已是越戰越悍,只覺棋逢對手,竟是一時戰得難捨難分,均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歸海莫燼只覺万俟瑜娑劍勢卓然凌厲,威勢十足。万俟瑜娑也覺歸海莫燼的劍勢自如間帶着一種沉穩,隱隱讓他覺得其有一種指揮千軍萬馬、從容自若的氣度。
突然歸海莫燼輕喝一聲,勁腰一擰,沖天而起,軟劍竟忽而脫手,劍隨起勢在夜空中一道迴旋,竟直直刺向万俟瑜娑腦後。
万俟瑜娑心知無法揮劍後擋,只得身影驟移,左足在地上帶過,手中劍光一閃一聲慘叫破空。竟是他移動間已離近箭駑手,一個持弓的小兵被他劍氣掃到,慘呼一聲竟是當即斃命。
万俟瑜娑眸中閃過血色,未及回身歸海莫燼身影驟然追上脫手之劍,有一劍刺了過來。万俟瑜娑抓過倒下的那名小兵,大力傳臂將其扔了上去。歸海莫燼閃身避過,那死屍飛過夜空,轟然落地。
覓塵見那小兵正落在不遠處,望着他手中尚緊握的大弓和他背上的箭囊,她眼眸微亮。眼見衆人皆盯着場中激斗的二人,覓塵移步上前撬開那小兵緊握大弓的手,取過大弓,再從他背上扯下箭囊,這才退回原處。
卻在此時傳來隱隱的馬蹄聲,場中正激鬥着的歸海莫燼清眸一亮。閃身避過万俟瑜娑呼嘯而來的身影,他接着腰力,向後一翻,整個身體便如黑蛇在空中一晃,折向飛身而過的万俟瑜娑,直刺其左肩。
他這一招雖是狠辣可卻也將自己的背後暴露給了万俟瑜娑,万俟瑜娑長眸微眯,修長的手指劇烈震動,如有漫天光華在身前凝聚,劍氣破空直襲歸海莫燼寬厚的腰背,對於歸海莫燼刺向左臂的劍竟是毫不相避。
可就在此時,歸海莫燼身影電閃雷鳴般扭轉,猶如鬼魅,與万俟瑜娑交身之際身體驟然壓低。手腕翻轉,身形擺動劍急速回防與身側,輕笑一聲,猶若一道飄落的樹葉從万俟瑜娑身下閃過,掠過夜空。
万俟瑜娑一劍用的力道極大,雖是刺到了歸海莫燼,可歸海莫燼的一招卻是聲東擊西,本就無意刺向他左臂。他瞬間的身影移動使得万俟瑜娑只在他背上拉過一道長長的血痕,而万俟瑜娑卻被他回防的劍氣傷到了前胸。
万俟瑜娑手中刺空,又被歸海莫燼劍氣震得心脈劇痛,長劍脫手而出,在夜空中夾着龍吟之聲,如流星一般直直刺入一棵樹上,沒及劍柄,樹身劇晃。
歸海莫燼與万俟瑜娑插身而過,瞬間便移至覓塵身前,鐵臂囚上她的腰,便將她帶了起來。手中寒劍急走,化成陰森飄渺的氣勁,爆裂出極炫目的光彩,直直襲擊向手持強弓的一隊南翼士兵。
那圍在後方執弓箭的衆人,眼見歸海莫燼劍勢已至,卻只覺白光森然蝕骨,狂悍之極,未及相避,已是齊齊血流如柱,或傷在肩頭,或傷在手臂,更有甚之被劍光斃命,均倒落在地。
歸海莫燼穿過混亂的弓箭手,身影不停,攜着覓塵橫空從後面的刀劍兵上空掠過,雙足連環踢踏,連踏數十名南洛帝親兵頭頂,正迎上發足馳來的馳焰。
他將覓塵穩穩放在馬上,一把奪過她手中虛握的弓箭,立在馬上,大喝一聲。
“快走!”
覓塵心跳如雷,右手一擄扯過馬繮,狠狠一抖,馳焰嘶鳴一聲急衝而出,帶起陣陣寒風,直衝山巔。
立在馬上的歸海莫燼迅速搭弓七八支箭羽齊發,帶着強勁力道直射離兩人最近的一批南翼人。
此刻万俟瑜娑默然而立,冷冷看向遠去的二人,看歸海莫燼飛箭將近十人擊中斃命,胸口如遭重擊,吼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殷紅的血跡沿脣角劃過優美的下巴。
他回身扯過馬繮翻身而上,飛身衝出。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有馬的匆忙上馬,沒有馬的更是呼喊着施展輕功緊跟而上。
馳焰飛衝而出,腳力極快,沒一會兩人便沒入了暗夜之中。歸海莫燼見追兵被暫時甩開,便飛身落座在覓塵身後,抱住她接過了她手中的馬繮。
“手怎麼這麼涼。”
聽到他從身後傳來的輕怒聲,覓塵心間一喜,難以相信他們真的就這麼逃脫了。瞬間她便又意識到不對,身子一僵扭頭喝道。
“燼,前面是山崖!”
他們昨夜便是從這條崎嶇的山道攀上崖頂的,兩人呆到月山中天才下山。覓塵本想將馳焰帶到百花山莊,可歸海莫燼說他不習慣呆在小院之中,倒是山頂更能讓它歡喜。覓塵怕馳焰四下亂闖,誤食了要谷中的毒草,還專門爲它料理了草料,將它拴在了山崖頂上的一棵大樹上。卻不知它是如何掙脫的?
歸海莫燼聽到覓塵焦急的大吼卻是微微漾開了脣角:“我知道。”
“那怎麼還往死路上跑!”覓塵聽他這般說蹙眉仰頭,見他脣角浮着笑意心生疑惑。
“走吧,讓你看看馳焰是怎麼上山的。”歸海莫燼聽着身後傳來的馬蹄聲,開懷一笑。
他的朗聲笑語感染了覓塵,她也不再多想,放柔了身體靠向歸海莫燼帶着薄汗的懷抱,只覺從身子到心底全是暖意。
疾馳了小半個時辰,天光見亮之際他們終於到達了山頂。晨光初露,帶着勃發的騎士掛在天際,山巔薄霧繚繞,宛若仙境。歸海莫燼倏然大喝一聲,狠狠抖動馬繮,馳焰感受到主人的興奮竟越奔越快,向着斷崖之處疾馳而去。
雲霧眯眼,勁風擋目,覓塵竭力想睜開雙眼,可馬速太快她依舊看不清周圍之景。可縱使如此,她也知道再往前跑便是懸崖了!
“抱緊馬脖!”歸海莫燼大喝一聲。
覓塵本能地俯身抱住,大聲喊道:“要做什麼?!”
“怕了嗎?”
覓塵只覺風聲傳來歸海莫燼的詢問,似從很遠之處而來,卻又帶着分明的興奮和傲然,隱隱中已是有些明白。壓低身子睜開了雙眼,明眸中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幾分灑然大聲喊道。
“馳焰應改名爲追日!”
就在她話放落之際,馳焰已載着兩人奔向了險峻斷崖,它迎着光霞宛若追日雄鷹,又如蛟龍出雲,嘶鳴一聲飛躍而起。隨着覓塵刺激的尖叫,她似乎看到了朵朵雲層漂浮身下,猝然屏息,歸海莫燼的大笑聲似從天際傳來,讓她渾身顫慄。
待到馳焰再次長鳴,她只覺腰際一緊,被歸海莫燼帶起壓向懷中,這翻雖是減低了落地的震盪,可卻亦感覺胸肺一陣劇震。
陣陣馬兒嘶鳴之音從不遠處傳來,歸海莫燼將覓塵放於馬上,勒繮回馬。
迎面,在他們身處懸崖的對面,万俟瑜娑勒馬崖邊,身下白馬嘶鳴着來回跳動。他的身後急急追來一批南翼騎兵,馬兒驟見懸崖,紛紛畏縮,猛然停下,一時間亂做一團,相互碰撞跌下馬背之人卻也不少。
要知道能躍過懸崖,不僅要靠神駒勁速,更要看馬兒的膽量勇氣。馳焰顯是以前便做過這種危險動作,自是不怕,亦膽怯不前。
万俟瑜娑隔着懸崖望向另一面的歸海莫燼,雙目暴戾,雙手握緊繮繩只勒出兩道血痕來。眸中帶着幾分不甘,幾分森寒,幾分驚歎,半響才冷冷喝道:“逃得出此處,孤倒要看看你們怎麼逃出南翼!
歸海莫燼冷哼一聲,也不多言,冷冷與万俟瑜娑對望。卻是馳焰,高高昂頭,帶着幾分高傲,幾分不屑驟然前蹄高昂嘶鳴一聲。竟似在嘲弄對面馬兒,只負載一人卻畏縮不前,而它縱使揹負兩人亦可輕鬆過崖。
覓塵見此咯咯一笑,寵愛地輕撫着馳焰柔順的鬃毛,望向万俟瑜娑嫣然一笑,高高舉起右手揮動着。
“轟蝴蝶,真是物肖其主,你那白馬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呢。”
覓塵的話讓歸海莫燼脣邊閃過幾許寵溺的笑意,他搖轉馬頭也不再理會万俟瑜娑向着遠處疾馳而去。
隱隱地覓塵似乎聽到一聲大喝,想來是那隻紅蝴蝶在發瘋,她快樂地笑了起來,只覺連山風也帶上了甜意。
“陛下,要不要放箭?”弓弩手在崖邊單膝跪地箭羽搭弦,一人飛快上前請示。
“哼,就你們也想射中歸海莫燼?做夢!”
万俟瑜娑翻身下馬,冷聲說着,想起方纔覓塵的話,怒氣上涌,氣御與掌,翻手便擊上了身旁白馬。馬兒嘶鳴一聲,竟生生被他打下了懸崖,帶起崖邊碎石滾滾而落。嚇得衆人心一抖,個個面上帶驚。
“這次是孤大意,竟不想此刻應在萬里之外的歸海莫燼竟會在此。哼,不過今日逃得掉,量他們也跑不出這南翼!下山,封鎖城池,封死此地到海天的所有道路,給孤挖地三尺也要將人找到!”
“是!”將領被皇帝怒氣嚇得身體微僵,忙領命回身吩咐衆人回撤。
万俟瑜娑又冷冷望着對面山峰半響,這才轉身接過護衛遞上的馬繮,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覓塵和歸海莫燼雖是逃脫,卻也心知必須馬上離開,不然待万俟瑜娑下山率兵在此圍剿,怕是再難逃脫。覓塵匆匆爲歸海莫燼包紮好背上的輕傷,兩人便疾馳下山向琉江城衝去,只欲趕在万俟瑜娑下達通緝令之前想辦法到達邊城。
此時的弋陽城中,歸海莫嘯已與前夜帶着和親隊伍來到了城中,正入住在弋陽義欽王府中。
這日他早早起來,見窗外仍是灰濛濛一片,知是時辰尚早,索性起來到院中練起劍來。廖焙進來之時正見院中白影舞動,劍氣縱橫,夾雜着冷風颼颼,寒光道道。
歸海莫嘯見他進來,清喝一聲,一招長虹落波,劍光宛若白龍在空中盤旋,只捲起地上落葉紛紛狂旋。
歸海莫嘯收劍回身,望了一眼廖焙,踏上臺階,早有侍女小廝上來接過他的佩劍,奉上香巾。他取過金絲托盤上的香巾試臉,向屋中走去。
“怎麼樣?”
廖焙面色凝重跟入屋中,微蹙眉沉聲道:“已經證實了,確實是瘟病。”
歸海莫嘯正欲接過侍女奉上茶盞的手微頓,半響才請哼一聲,掀開茶蓋押了一口,驟然擰眉,揚腕便將手中青瓷茶盞盡數執向了那奉茶的侍女。
“想燙死爺啊!”
那侍女被他一吼,嚇得也顧不上去摸胸前的熱茶,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告饒。其他人也嚇得紛紛跪下,大氣不敢喘一下。
“終不是王府服侍王爺的老人,摸不準主子的脾性。主子息怒。”廖焙說着,上前接過侍女手中的衣物,揮手示意其退下。
見衆人頭退卻,歸海莫嘯這才起身一面由廖焙服侍着穿上外袍,一面挑眉道:“還有什麼事?”
“山東的密報到了。”
“哦?”歸海莫嘯微微挑眉,束好腰帶在椅中坐定,接過廖焙遞過來的竹筒。
抽出紙條看罷,眸中若有所思,半晌才輕扯脣角竟似有幾分笑意。
“本王這五哥果真好能耐,這麼短時間便將山東的一灘渾水理清了。只是一個世襲侯爵,一個一品大員,四個二品官,再加上數十個大小官員就這麼被處斬了,果真是雷霆一怒啊。本王這五哥可真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
廖焙接過歸海莫嘯遞過來的字條看罷卻是一驚,蹙眉半天接話道:“這些人當中雖是我們的人居多,可那山東巡撫卻是慕王爺的親舅舅,是鄒相唯一的弟弟,慕王這次大義滅親,這。。。屬下看,慕王爺怕真是一心要整吏治,清官風了。”
“一羣貪贓枉法不知收斂的蠢貨,本王多次提點終是不聽,有這一天怨得了誰?不過五哥這麼一殺,山東上下出缺近二十個官員,已是政務癱瘓,本王倒要看看我這雷厲風行的五哥怎麼收這個場。”歸海莫嘯冷哼,蹙眉半響又道。
“山東水這麼深,五哥也敢攪上臺面,出了這麼大的貪污案怕是父皇面上也無關。他要清吏治也得看看父皇的心思,現在海天吏治腐敗,雖說不上滿目瘡痍,卻也是腐敗之極,打眼一望朝中每一個人敢說自己清廉,這些父皇豈會不知?父皇現在已然年邁,他只求朝堂穩定,哪裡有心思整飭吏治。五哥他一力改革吏治,發憤圖強,攪出這麼大的亂子來,怕是會令父皇生厭。鄒家世代爲官,家大業大,在朝者甚重,本王倒要看看五哥能不能做到鐵面無私。”歸海莫嘯說着雙眸微眯見廖焙將紙條用火摺子引燃,這才又道。
“吩咐下去,讓下面的人都給本王警醒點,該收的都收一收,該收斂的就被再四處張揚,給本王捅了簍子別怪本王不念舊情。到時候再跑來哭爹喊娘,本王最是不喜。”眸中閃過陰霾,歸海莫嘯見廖焙應命,起身便大步向外走去。
“走,南洛帝如此行事,我海天總要還些顏色纔好。”
歸海莫嘯大步踏出院子,欲往義欽王李戴熊的主院走,突然目光觸到院牆處的一株西府海棠腳步一頓。只見那株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雅素有致。
本事春夏交接方爲花期,可許是南方氣候溫和,它竟已綠中閃紅,點點花蕾紅豔似胭脂蘊染枝頭,又如曉天明霞迎風峭立。
歸海莫嘯腳步一轉便走向了那出風景,修長的身軀站與花枝下更顯風姿卓拔,耀人眼目。他輕撫花枝,懶懶一笑,面前似浮覓塵輕紅的紅頰,風過留香,一時竟不知身在何方。
廖焙遠遠看着,低頭輕嘆,只道風流如王爺也不能免俗睹物思人,真真是世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