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面上跳出的答案各不相同,上至厭學逃課,下至殺人放火。
瞿承宣半垂着眼,心頭冷哼一聲。
純粹是胡說八道。
正要按熄手機,下面的答案吸引了他的注意。
【1、不喜歡聽取別人的意見,堅持己見,甚至會大聲反駁別人的意見和看法。】
【2、不喜歡按照別人說的去做,對於父母提出的要求會不假思索的抵抗。】
【3、認爲絕大多數規章制度都是不合理的,應該修改甚至徹底廢除。】
……
向烙剛纔的表現,完美符合。
瞿承宣的眸子深了幾分,像一團化不開的墨。
他沒有對付過叛逆期的孩子,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只接觸過江鬱,但江鬱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綠燈亮起前,瞿承宣側頭看了眼副駕駛上的人,面色白淨,神色柔和,還在努力學習,和叛逆半點不沾邊。
向烙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經被貼了標籤,回到瞿宅後便進了自己房間。
沒和宅主人多說一句話。
瞿承宣將鞋子放進鞋櫃裡,沒什麼表情。
叛逆期,不計較。
上了樓,瞿承宣進了書房,開完一個簡短的視頻會議後纔看見手機上的消息。
【江鬱:宣叔,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江鬱:宣叔,齊助說你扣了我的零花錢,是真的嗎?】
【江鬱:可是我想要這雙鞋子,晚上就要限量發售了,班上男生都準備買了[/大哭]】
退出去往下一劃,是秦風城發來的消息——幾張醫療費用的單據。
瞿承宣看着上面的數字,冷笑一聲。
這點錢無論是他還是秦家都不放在眼裡,對方不過是來噁心他罷了。
瞿承宣突然有點煩躁。
他沒有回江鬱的消息,只把那雙鞋子發給齊健,對方知道怎麼做。
杯子裡面的咖啡已經冷了,瞿承宣起身出了書房,下樓時下意識往右邊看了眼。
向烙的房間門沒有關嚴,門縫中透出些光。
瞿承宣彷彿被提醒了,這個宅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同樣是恩人的孩子,相比之下,向烙確實要省心的多。
他目光還來不及撤回去,一隻腳從屋裡踏出來,黑色露趾拖鞋,趾甲粉白圓潤,腳趾隨着動作擠出一點軟肉。
少年手裡捧着掉了漆的保溫杯,看見他一愣。
瞿承宣收回目光:“你……”
剛吐出一個字,就見向烙猛地收回了腳,“砰”地一聲,面前房門關上了。
沒有乖巧的“瞿總”,也沒有禮貌的“您好”。
瞿承宣:“……”
叛逆期的孩子,脾氣大是正常的。
瞿承宣返回了書房,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後,給助理髮消息。
齊健看到老闆消息的時候,剛給江鬱下完單。
以爲是什麼新的任務,收貨地址都來不及確認。
【瞿總:叛逆期怎麼治?】
齊健:……
齊健:?
六個字,他來來回回看了五遍。
每一個字都認識,怎麼連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老闆很少過問工作以外的事,齊健猶豫了一會兒,回道:【請問是江少爺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頭頂狀態變成“正在輸入中……”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收到回信。
齊健有些驚恐了。
他打字:關於江少爺近期的表現——
還沒說完,界面上的消息一下跳了出來。
【瞿總:沒事。】
【瞿總:鞋子多買一雙。】
【齊健:好的。】
回覆完,他忽然反應過來。
多買一雙……給誰?
第二天向烙去了學校,袁聰跑過來,悄悄問他:“你不會走吧?”
向烙道:“嗯,不調班。”
袁聰鬆口氣:“那就好……”
頓了下,他又問:“你親戚家,說什麼了嗎?”
班裡同學大多隻知道向烙是轉學生,不知道他家庭情況,只有作爲班長的袁聰清楚些。
向烙想起和瞿承宣在包間的對話。
男人對他成績是好是壞並不在意,問一句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般的語氣。
他搖搖頭:“沒有。”
袁聰徹底放心下來,然後提起另一件事:“這週末學校和師大附中組織了一次高三交流會,我們班有兩個名額。”
而後他苦笑一聲:“你知道嘛,這個交流會意義並不大,現在都忙着衝刺呢哪有時間去別的學校浪費……”
向烙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人願意去是嗎?”
高三交流會說的好聽,實際上去的高三學子根本學不到什麼,都是校領導在發心靈雞湯。
這是每年月考聯考後的慣例,江城教育局安排的任務,也沒人去打破它。
袁聰無奈道:“我肯定是要去的,就是另一個死活找不到人,所以你看你有時間嗎?”
他雙手合十拜託面前的人:“結束後我請你吃飯。”
算不上什麼大事,向烙答應下來。
袁聰一摟他的肩膀:“好兄弟,中午的午飯我包了,當然這頓不算請。”
程志從窗子外面路過的時候正好看見這幕,他猛然想起上一屆,學校有兩個男生談戀愛被抓住的事,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現在的學生……真是不省心!
他沒走進去,躲在窗子後面悄悄看了一會兒,發現兩人舉止親密的不像話,悄悄拍了照片。
M集團總部。
齊健給老闆作完彙報,正在安排晚上的行程,兜裡的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
聲音太大,連瞿承宣都忍不住將目光移向聲源處。
齊健有些尷尬。
瞿承宣道:“看吧。”
齊健將手機掏出來,是學校給他發的消息,看完,臉色忽然古怪起來。
“怎麼了?”
齊健看向自家老闆,一臉的懷疑人生:“程主任發的消息,說,讓我們預防向烙早戀。”
-
“早知道你會答應,我就幫學校多報兩個名額了。”校長室內,穆校長笑意吟吟給面前人斟了杯茶。
瞿承宣坐姿如鬆,雙手接過來:“您都開口了,我哪有拒絕的道理。”
穆校長呵呵笑了兩聲:“這次考試,我們和師大附中競爭太激烈,許多學子給自己心理壓力太大,都快不自信了,這不得找人激發下士氣嗎。”
他嘆了口氣:“可惜這次交流會在附中舉行,不然還能讓你給我們學子講講話。”
瞿承宣不置可否。
他並不喜歡給人熬雞湯,但上次已經拒絕了一次,聽着恩師再次開口,怎麼也不好拂了人面子。
穆校長也知道他不喜歡這些,翻過話題:“你家那個孩子,這次成績雖然不行,但人還是很努力的,比入學考試進步了很多。”
“勞您費心。”
穆校長擺擺手:“我費什麼心,都是孩子自己爭氣。”
他看了眼時間:“快放學了,一起吃個晚飯?”
瞿承宣道:“下次我請您,今天有點事情要辦。”
“很急?”
“有點。”
能讓他這個得意門生着急的事情可不多。
穆校長好奇了,“什麼事說來我聽聽?”
學校響起放學鈴聲。
瞿承宣站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接孩子放學。”
穆校長愣了下。
瞿承宣繼續道:“順便關心下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問題。”
向烙走出校門,來到停車場後又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路虎。
他腳步停留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看了眼消息,沒有齊健的。
路虎在不遠處亮了雙閃,是在同他打招呼。
向烙走過去,看向車內的人:“瞿總。”
瞿承宣神色淡淡的,“上車。”
向烙坐在副駕駛上繫好安全帶,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想想還是閉了嘴。
瞿承宣卻讀懂了他的意思:“齊健辦事去了。”
向烙沉默了兩秒,然後道:“你可以派別人來接我。”
瞿承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怕我?”
向烙搖搖頭。
“我見不得人?”
向烙還是搖頭。
瞿承宣:“那我爲什麼不能來?”
因爲我想不明白,你既然這麼厭惡我,怎麼還在我面前轉悠。
不累嗎?
但向烙不能這麼說。
“你日理萬機,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很可惜。”
十分體貼人的語氣,他自己都不信。
瞿承宣發動車子往外駛去:“預防早戀,關愛青少年身心健康,不可惜。”
向烙皺着眉頭,顯然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早戀?”
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嗎?”
瞿承宣抽空瞥了他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向烙抿着脣,覺得可笑:“我沒有早戀,是誰在胡說八道?”
想想還是氣,他道:“如果你是擔心我會給瞿家鬧出什麼笑話,大可不必如此。”
後視鏡裡,向烙臉色微紅,脣角下垂,肩膀聳着。
是真的很生氣。
瞿承宣沒把人供出來,只道:“我相信你。”
向烙有些意外。
瞿承宣道:“穆校長找我有點事,來接你只是順路。”
車子拐了個彎,他說:“沒工夫盯着你。”
向烙“嗯”了聲。
兩人一路無話到瞿宅,進屋後,向烙還沒換鞋子便聞到一陣飯香。
“陳姨回來了,不知道你的口味,隨便做了些。”瞿承宣在他身後脫掉西裝外套,白色襯衣勾勒出精壯的上半身。
向烙轉身拿鞋子的時候,鼻尖差點撞上去。
兩人站得很近,他彷彿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
瞿承宣身材高大,向烙覺得自己站在他面前,像個小矮人。
他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半步,身子抵在了鞋櫃上:“我都行。”
瞿承宣垂眸看了他一會兒。
向烙感受到這股視線,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開口:“不進去嗎?”
瞿承宣指指他身後:“你擋住鞋櫃了。”
“唰”地一下,向烙紅着臉讓開,哪有之前半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瞿承宣扯了下嘴角,似乎找到了治他的方法,進客廳的時候故意在他面前繞了下。
他混跡商場多大,氣場強大,靠得太近實在不算好受。
過道很寬,向烙卻擠在鞋櫃旁一動不敢動,直到人進去了才暗自鬆了口氣。
陳姨聽見動靜走出來,“先生回來了。”
然後看見他身後的人,笑着打了招呼:“這是小向同學吧。”
向烙點點頭,語氣乖巧:“你好。”
陳姨問瞿承宣:“今天我做了很多,先生要給江少爺打電話過來嗎?”
瞿承宣沒回答,只是擡眸看了她一眼。
陳姨訕訕笑了下,低頭轉身進了廚房。
向烙沒注意這邊尷尬的氣氛,抱着書包上了樓。
“向烙。”
還沒踏入最後一步樓梯,忽然聽見瞿承宣叫他。
向烙好奇地回頭。
瞿承宣看着他,眉眼略顯鋒利:“戀愛自由,那是你高中畢業以後的事情。”
見少年有些疑惑,瞿承宣耐着性子解釋了一次:“瞿家不會爲你私人事情擦屁股。”
這是怕他惹麻煩。
向烙點點頭:“這點你放心,我沒空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