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狀被向烙仔細收好, 他還在網上買了一個漂亮的殼子裝着。
這樣就算以後搬來搬去,也不會損壞。
這天向烙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高玉嘉打來的。她聽說了向烙受傷的事, 關心了幾句。
“謝謝, 已經好了。”
傷口已經完全癒合, 只是受傷的地方顏色有些深, 還有一條微凸的疤痕, 但已經沒有大礙了。
高玉嘉在那頭鬆了口氣:“那就好。瞿承宣把這事兒瞞挺死,要不是今天碰到齊健去接江鬱……”
向烙聽到這個名字有點恍惚。
這段時間天天埋頭學習,都忘記了時間。算一算, 確實到了江鬱出來的時間。
高玉嘉嘖了一聲,轉移話題:“下午幾點放學, 請你去吃飯。”
“不用了, 放學後我要回家趕作業。”
“不着急那一會兒, ”高玉嘉不肯放棄,“我從國外回來後都沒有好好和你聊過。”
向烙沒有接話。
他和高玉嘉並不熟, 並不知道聊什麼。
“不行?”
向烙語氣堅決而禮貌:“謝謝你的邀請,但我課業很重,確實抽不開時間,抱歉。”
“還挺倔,”高玉嘉笑了聲, 沒再堅持, “那行, 等你放了假再說。”
她後退了一步, 向烙也只能應下來。
“向烙。”電話那頭喊了他一聲, 高玉嘉聲音有些飄遠:“瞿承宣如果欺負你了,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帶你走。”
向烙愣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母親的原因,高玉嘉對他似乎格外在意。
可如果真是爲了閨蜜而對他有所感激,向烙又不明白她爲什麼又要坐上瞿夫人的位置。
大人的世界太過深奧,向烙沒有什麼社會經歷,索性不去想了。
“瞿承宣沒有欺負我。”他解釋道:“他對我很好,感謝關心。”
“這樣……”高玉嘉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可能知道老瞿爲什麼堅持讓瞿承宣帶你了。”
向烙有些疑惑。
但還沒等他問明白,那頭就已經結束通話了。
瞿承宣發消息來,他要去一趟江家處理江鬱的事情,會很晚回來。
他叫向烙不要等他回家,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發的文字不多,有點絮叨,有些溫馨。
很難想象幾個月前,兩人的關係冰冷到互看都不順眼。
-
瞿承宣從江家回來,臉色很平和,只在眼底深處藏了一抹疲憊。
想起之前江家那羣親戚上躥下跳的模樣,瞿承宣臉色冷了一些。
江鬱今天回家,那羣人才知道這位江家的繼承人坐了牢。
雖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在檔案上卻留下了一輩子的污痕。
他們大吵大鬧,認爲是瞿承宣沒有護好江鬱,在得知江鬱是他親手送進去後,更是吵翻了天。
江家不想要這樣一個繼承人,他們當着瞿承宣的面,開始吵着什麼樣的孩子最合適,話裡話外,個個指向自己家。
瞿承宣當場就笑了,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
這羣人不過是旁支親戚,靠着江家維持體面,繼承人還沒死,就妄圖吞下江家這塊蛋糕。
江鬱沉着臉色坐在一旁。
他受了幾天苦,精氣神都萎靡了很多。況且這羣親戚吵得他頭疼。
之前作天作地,是因爲有瞿承宣護着,此刻才明白,如果瞿承宣不願意護着他,他隨時都會被這羣人吃了。
江鬱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沒有本事,守不住江家的遺產。
“夠了。”瞿承宣一出聲,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他目光在這羣親戚身上一一掃過,像是冰刀一樣,讓人生寒。
“就算江鬱死了,江家的財產都落不到你們頭上。”瞿承宣的聲音沒有很重,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要麼老實過你們的好日子,要麼滾。”
不等他們開口,他又添了句:“或者我幫你們滾。”
這羣人當然不敢跟瞿承宣對着幹。
臨走時,瞿承宣把江鬱叫出來。
“你是江家唯一的繼承人,永遠都是。”
這是以後還會護着他的意思。
他給了江鬱一顆定心丸,希望經過這事以後,江鬱能成長一些。
至於江家那羣親戚……
瞿承宣眼神沉了下來。
該處理的,還是得處理了。
瞿宅裡亮着微弱的光,那是陳姨給他留的燈。
瞿承宣進了屋子換了鞋,陳姨還沒睡下,出來問他要不要吃點夜宵。
“不用。”他說完後又猶豫了下,改口道:“做點吧,給向烙端上去。”
“向同學已經吃過了,現在估計都睡着了。”
“嗯。”瞿承宣應了聲,然後往樓上走:“以後我回來得晚,你不用留燈,早點休息。”
直到老闆上了樓,陳姨才反應過來,呆呆地:“啊?”
爬上最後一階樓梯,瞿承宣往書房轉去。
但才邁出一步,他腳跟又轉了個彎,往右邊去了。
向烙房間,門縫黑漆漆的,他顯然已經睡下了。
或許是心情太糟糕,瞿承宣迫切地想轉一下注意力,他想看向烙一眼。
壞了的房門已經修好了,瞿承宣按下門把手的時候沒有抱着能打開的希望,但意外地,門被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屋子裡漆黑一片,靜悄悄的。
瞿承宣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該去打擾向烙睡覺,但他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看了一眼。
牀頭櫃放着一盞感應燈,察覺到有人靠近,發出了微弱的光芒。
不亮,只是正好照在了向烙的臉上。
瞿承宣慌忙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已經晚了。
向烙揉了下眼睛,迷瞪瞪地睜開眼,眼前一團黑影沒有讓他害怕,反而喊了一聲:“瞿承宣?”
瞿承宣走過去,抱歉地捂着他的眼:“吵醒你了。”
向烙把他手拿開,瞿承宣觸到一抹柔軟的面料。
是向烙的睡衣。
他的睡衣顯然有點長,折起來的袖口已經散了,把他手掌心遮了一半。
瞿承宣看了好一會兒,才把目光收回來。
向烙閉上眼,語氣又軟又倦:“嗯,剛好做夢,夢到你回來了。”
瞿承宣心口一角跟着軟下來:“喝牛奶了嗎?”
“喝了。”他整個人顯然還困頓着,都忘記了把瞿承宣的手鬆開。
瞿承宣任由他握着,想等他睡着了再悄悄走。
然而向烙心裡記着事,儘管人很困,還不忘和他聊天:“江鬱那邊怎麼樣了?”
“處理完了。”瞿承宣語氣輕得不得了,帶着哄人入睡的調調。
向烙受用,把腦袋下意識往他那裡拱了一些,“他以後是怎麼打算的呢?”
這個樣子還不睡,瞿承宣有些無奈,索性陪他聊起來。
“高考後送他出國。”
向烙眼睛睜開了,他訝異地看着坐在牀邊的人:“這麼遠……”
“我拜託了我的老師教導他,以後江家還是得他撐起來。”
聞言,向烙才放心地笑了下:“我還以爲……”
瞿承宣把江鬱放棄了,任由他自生自滅。
知道他想歪了,瞿承宣忍不住抿緊脣,說了句:“胡思亂想。”
“江鬱今天給我發消息了。”向烙打了個呵欠:“他給我道歉了。”
“嗯。”瞿承宣問:“那你原諒他了嗎?”
“這個時候哪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他都受到法律的制裁了。”想起什麼,向烙看向他:“瞿承宣,你是不是覺得我事挺多?”
瞿承宣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向烙身上有很多他沒有的,也沒有見過的東西。
向烙不僅讓他見識了,還給予了他。
他的手還被向烙握着,瞿承宣胸腔處有種奇異的飽足感。
“不多。”最後那絲煩躁的情緒也散去了,瞿承宣便不想再吵他:“睡吧。”
向烙沒回話,腦袋歪在枕頭上,呼吸均勻而纏綿,顯然是已經睡着了。
“……”
瞿承宣反而有些捨不得離開了。
-
瞿承宣回到自己房間,快速衝了個澡。
他在腰間隨意圍了一條浴巾,露出精悍的上半身,還能隱約看到被浴巾遮了一半的人魚線。
擦乾淨頭髮,去衣櫃找睡衣的時候,他看見了最裡掛着的那套,是藍色的絲綢面料。
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買的,也或許不是他買的。
瞿承宣並不喜歡這種過於活潑的顏色,他的衣櫃裡,永遠是黑灰色的主調。
但今天鬼使神差的,他選擇了這套。
瞿承宣一向淺眠,但今天卻睡得格外綿長,甚至還做了夢。
夢裡他看見了向烙,坐在他房間裡玩,身上穿着藍色睡衣。
不是他自己那套。
是瞿承宣的。
向烙穿上有點大,捲起了袖口和褲腿,看着像是故意把人裝在裡面。
聽見有人進屋,向烙擡頭看了眼,眼神委屈,喊了他一聲:“瞿承宣。”
……
瞿承宣猛地睜眼,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他僵在牀上一動不動,臉色甚至出現了難得的驚愕怔忪。
心臟在急促的跳動着,鼓譟着耳膜。
瞿承宣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用力掀開被子下了牀,甚至來不及去梳理此刻的心情,直直闖進了浴室。
等出來時,瞿承宣身上帶着薄薄的涼意。
他下頜緊繃成一條線,快速換好衣服下了樓。
向烙穿着校服坐在桌前吃早餐,看見他靦腆一笑。
瞿承宣腳下一頓,但很快邁開。
他挪開目光,語氣如常:“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出門的身影略顯慌亂。
向烙目送他離開,都沒有來得及說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