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 瞿承宣把消息再看了一遍。
向烙又發了兩條過來,大意是問他是否還在繼續加班。
語氣有些焦躁不安。
瞿承宣沒着急發動車子,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 左手食指在方向盤上輕敲着, 像是在思考什麼。
他承認自己是有些着急了, 看見向烙和其他女生——還是對他有好感的女生在一起, 心裡那股惶恐感急劇而上, 瞬間將他淹沒。
瞿承宣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發現很難辦到,甚至無法平靜地和向烙說話。
瞿承宣自詡不是好人, 瘋起來有多可怕,他是清楚的。
他不想嚇着向烙。
但他沒有找到合適的處理方法。
上次是這樣, 這次也是, 都讓事情變得很糟糕。
瞿承宣按熄手機, 沉着眼發動了車子。
回到家,宅子裡已經熄了燈。
瞿承宣輕手輕腳進了屋, 徑直來到向烙房前。
門縫裡沒有燈光,屋內的人已經睡了。
瞿承宣猶豫了幾秒,還是推開了房門。
牀頭櫃上拍拍燈亮着很微弱的光芒,只能隱約看見牀上鼓起了一個弧度。
屋內進來個人,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
向烙已經睡熟了。
很恬靜的氣氛, 讓人的心跟着莫名的軟了下來。
瞿承宣站了一會兒, 而後在牀邊坐下。
向烙睡覺有個習慣, 每次都把脣微微張着, 露出一點點潔白的牙齒, 真的和兔子一樣。
瞿承宣靜默地看着,微微笑了。
他伸手, 正想把拍拍燈關掉,旁邊的手機“叮”了一聲,而後亮起來。
【高二學妹:啊啊啊!謝謝學長答應我!我真的好開心!】
【高二學妹:麼麼~】
瞿承宣僵在原地,目光死死鎖住了屏幕。
答應了什麼?
成爲她的男朋友?
他腦子裡一片混亂,最後目光停在那個語氣詞上面。
麼麼。
過分的親暱。
瞿承宣手指發涼,驚覺或許是高估了自己之前的表現。
向烙要結婚。
向烙要生子。
然後笑着從這裡搬出去。
再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瞿承宣宛如被人拽住了喉嚨,連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他的世界,天黑了,燈滅了。
“瞿承宣?”向烙迷糊地睜開眼,看見他一愣:“你回來了?”
瞿承宣沒說話,定定地看着他,眸底波濤洶涌,是深海處不知危險的幽沉。
向烙看不清,但依稀能感覺到面前人的情緒不太對。
“工作出問題了嗎?”
瞿承宣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問:“怎麼醒了?”
向烙無奈道:“你力氣太大,弄痛我了。”
瞿承宣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了向烙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草。
微弱的光芒裡,隱約能看見手腕皮膚紅了一片。
他繃緊下頜線,強迫自己鬆開手:“抱歉。”
向烙坐起來,往他跟前挪了挪,“怎麼不開心了?”
他的關心,只會讓瞿承宣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腦子裡面一瞬間涌現出無數陰暗的想法。
把面前的少年關起來,圈在懷裡,細細親吻他的脣瓣,他的臉頰,他們彼此擁抱,肌膚相貼。
“瞿承宣。”
瞿承宣垂下眼,“沒事。”
向烙想去抱他,手機又響了一聲。
【高二學妹:那我週一可以給學長帶早餐嗎?】
向烙笑了一聲:“好客氣呀。”
他伸手去拿手機,然而還沒有碰到,整個人猛地被抱住,溫熱的手掌撥過他的臉,瞿承宣陰沉的臉出現在眼前。
“瞿……”
向烙剛喊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他被吻住了。
迷濛中似乎還能感覺到男人嘴裡淡淡的菸草味,隨着他的親吻一下下衝擊着口腔和腦海。
向烙下意識往後撤了下,結果卻被手掌往前推得更緊。
瞿承宣失去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所有理智道德,在這一刻崩壞。
那些陰暗的想法,他付之行動。
迷亂中,他還記得控制力道,噬咬也變成了親暱而曖昧的繾綣。
靈魂的空白被填補了,瞿承宣混亂而沉迷。
向烙整個人都呆滯了,思維被分割成了兩半。
他知道自己在和瞿承宣接吻。
然而卻沒有逃開的想法,只是緊張地抓緊了身上的被子,手心出了一層灼熱的細汗。
這樣是不對的,他想。
但沒做出拒絕的舉動。
瞿承宣終於冷靜下來,他沒有立即撤開,而是選擇慢慢結束這個吻,動作由激烈到平緩,離開時溫柔地蹭了蹭。
有點癢,向烙不自覺地抿了下脣。
瞿承宣知道自己衝動了,但並不後悔。
他掩下眼底的暗沉,低聲問:“討厭嗎?”
向烙下意識地搖搖頭:“不討厭。”
但很快,他清醒過來,驚慌地睜大雙眼:“不是,我,我……”
瞿承宣笑了下。
然後又低頭吻了吻他的脣。
這樣趁人不備很卑鄙,但向烙的答案,實在讓他難以不做點什麼。
向烙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纔好了。
他呆愣地坐在牀上,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這才發現對方看他的眼神。
剋制,隱忍。
讓人背脊都忍不住發顫。
向烙腦子一片空白。
他和瞿承宣接吻了。
男人的味道和噬咬還殘留在脣上,清晰而鮮明。
他心臟劇烈地跳動,問:“瞿承宣,你是喜歡我嗎?”
瞿承宣說:“嗯。” ωωω✿ тt kan✿ CΟ
他覺得這樣不夠慎重,於是又認真說了一遍:“我喜歡你。”
向烙得到了預想中的答案,照理說應該驚慌纔對,可他除了驚訝,便沒了其他感覺。
其實也不對,心跳快了些。
向烙有些迷糊了。
一天之內,他被告白了兩次。
對小學妹,他明確拒絕了。
可對瞿承宣,他該怎麼說呢?
然而男人並沒有問他的感受,也沒有逼迫他給出答案。
只說:“不要做人家的男朋友,好不好?”
向烙不明所以:“我沒有做人家的男朋友啊。”
瞿承宣挑眉,“那你答應了什麼?”
向烙反應過來:“我只是答應和她做普通朋友而已。”
原來是誤會一場。
“那我呢?”
向烙不明白他的意思。
瞿承宣問:“你也把我當成普通朋友嗎?”
向烙:“……”
這讓他怎麼說。
哪有朋友要接吻的。
瞿承宣並沒有打算從他那得到答案,自顧自回答了:“我不想。”
向烙低着頭,看着被面。
其實想來,他很多時候都太過黏着瞿承宣,只是男人對他容忍度太高,所以自己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對。
但撕破曖昧的窗紙,代入其他人的視角,向烙知道自己是決計無法如此親暱的。
“我不知道……”他有些迷茫了。
瞿承宣溫柔地摸摸他的頭:“那就不要去想。”
他在這個時候都是爲向烙着想的。
“好好睡一覺。”
於瞿承宣而言,今天已經做得太過了。
他之前是打算瞞一輩子的,然而現在完全不這麼想了。
親吻向烙,擁抱向烙。
真的很痛快。
“我走了。”
直到關門聲響起,向烙都沒有擡起頭。
他似乎漠不關心。
其實偷偷看了好幾眼。
-
第二天向烙起晚了。
下樓時,桌上已經準備了早餐。
瞿承宣剛喂完桔子,看見他,微微一笑:“早安。”
向烙心跳不受控制的亂了。
他覺得臉上有點熱,應該是臉紅了,儘管如此,但還記得迴應:“早安。”
“給你做了牛奶粥,吃點?”
向烙不敢看他,低頭看臺階:“嗯。”
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烏青,顯然沒有睡好。
瞿承宣看見了,道:“我買了幾幅熱敷眼罩,快遞很快就會送來。”
看樣子,早就預料到有人會失眠。
向烙慢慢吃着粥,還是隻嗯了一聲。
瞿承宣的體貼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然而卻沒哪次像這樣讓他思緒紊亂。
“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向烙說:“作業還差點。”
瞿承宣今天心情似乎好得很,說話也十分紳士:“需要我幫忙嗎?”
向烙目光從他彎着的嘴角掠過,昨晚激烈的感覺還在,覺得耳朵也跟着發燙了:“不用了,我會做。”
瞿承宣說了句好,安靜陪着他吃完早餐。
而後兩人一起上了樓。
向烙以爲瞿承宣會對他說點什麼,例如昨晚上考慮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被嚇到,或者是其他關於感情方面的問題。
但是沒有。
瞿承宣站在樓梯口,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甚至有點疏離:“我在書房,有事就叫我。”
向烙有些失望,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嗯。”
兩人各自走開。
回到房間裡,拿出作業,向烙卻一點都做不進去。
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然而效果並不理想,連最擅長的英語都做錯了幾道選擇題。
他自暴自棄地放下筆,趴在桌子上發呆。
昨夜的場景又浮現在了腦海,那時候瞿承宣的神情,他清晰地記得。
總之和剛纔的瞿承宣,是完全相反的。
向烙覺得自己好像窺到了男人的另一面。
他一直在發呆,所以當門被敲響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瞿承宣站在門外,手裡拿着一個小盒子,“眼罩到了,給你敷。”
“謝謝。”向烙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伸手去拿,卻被躲過了,他不明所以地擡頭。
瞿承宣對他一笑:“我幫你。”
非常溫和的笑容,讓人臉紅心跳。
向烙沒出息地答應了。
他坐在椅子上,任由瞿承宣勾着繩子給他掛在耳朵上:“緊嗎?”
指尖從耳廓上掠過,帶起異樣的灼熱。
向烙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下:“不緊。”
“嗯。”瞿承宣給他戴好了,沒有着急走,反而把手捂在他的眼睛上,問:“燙不燙?”
熱敷眼罩哪有會燙的,都是溫度剛剛好。
瞿承宣這句,不過是給兩人的親暱多個理由。
他們心知肚明。
向烙的耳朵紅了起來,膽子也大了些。
他還是很在意之前瞿承宣的態度。
“瞿承宣。”
“嗯。”
“你剛纔,”向烙頓了下,纔想到一個合適的說辭,“是不是,在疏離我?”
面前男人沒說話。
向烙戴着眼罩,看不見他的神情。
男人把手挪開了。
但很快又撫了上來,拇指和食指擡起了他的下巴,向烙不得不呈現出一個仰望的姿態。
而後感覺到有呼吸靠近,嘴上驀然一熱——他又被吻住了。
沒有昨夜的激烈,十分溫柔的力道,只在離開時,不輕不重地吮了下。
有點痛。
向烙呼吸都緩慢了。
男人壓抑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現在,還是疏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