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瞿承宣在等了兩年後, 終於成功領了證。
那是向烙剛滿22歲的第二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一大清早, 向烙就被拉起來奔赴民政局。
怕他起不來, 瞿承宣頭晚上特意休息得很早, 向烙跟着難得睡了個好覺。
而後, M集團的員工們莫名其妙得到了一筆獎金。
非年非節，看着工資卡里多出來的錢，一臉懵逼。
這什麼意思？
財務算錯賬了？
公司要倒閉給遣散費？
一點風聲沒聽見啊？
一羣人雜七雜八地想着, 各自在小羣裡議論紛紛，最後還是某個有瞿承宣朋友圈的員工闢了謠, 直接甩了一張截圖——
他們老闆曬的結婚證。
紅色的本本, 內頁蓋着民政局的鋼印。
專業人士驗證過了。
非P圖。
？
？？
臥槽？！
有好事者去查了當天民政局的預約記錄, 果然看見了老總的名字。
倒吸一口涼氣。
千年鐵樹開花了！
那以後，但凡有拜訪者來公司找瞿承宣, 就有人偷偷留意。
可惜向烙還沒畢業，勤勤懇懇在T傳專心學業，沒能滿足衆人的八卦之心。
直到拿了畢業證，要實習了，他才從T省回來。
瞿承宣給他說好話：“來我公司好不好？你要是不想在總部, 先在分公司鍛鍊下。”
然而被無情地拒絕了, 向烙說：“我已經找到實習單位了。”
是一家小型攝影雜誌社, 風景地貌什麼都拍, 好處是可以公費旅遊, 壞處是會頻繁出差。
瞿承宣知道後眉頭深蹙：“我們有自己的攝影基地，你可以負責室內廣告, 不用出差。”
還循循善誘：“我讓人給你安排最好的師父。”
向烙說：“不要。”
拒絕地十分乾脆利落。
他投了好幾處簡歷，大多都給他伸出了橄欖枝，條件比這好的不是沒有，向烙最終選擇這家，是因爲和M集團有合作。
瞿承宣理解向烙的顧慮。
工作上自己雖然不會給他行便利，但兩人關係曝光，別人難免會對他有各種猜想。
最後，他讓了一步：“如果沒通過實習期，就來我這，好不好？”
他姿態放得太低，向烙覺得自己如果不答應，就是不知好歹。
於是他妥協了。
瞿承宣這才微微笑起來。
結果向烙不禁熬過了實習期，還幹得順風順水。
雜誌社雖然不大，但氛圍很好，老闆好，員工好，師父好，就連前臺小妹週末放假熬綠豆湯都不忘給加班的他們送來一份。
向烙怎麼捨得走呢？
捨不得啊！
這天向烙下班回家，笑嘻嘻地拿了一份企劃書給瞿承宣看：“從你們那拿的任務，要不要看看？”
瞿承宣挑眉：“你這是泄露公司機密。”
“簽了合同才叫機密，合同還沒簽呢。”
“哦？”瞿承宣奇怪了：“這次怎麼沒簽合同？”
“因爲想拿這個案子的不止我們啊。”向烙從他手臂空隙鑽進去，然後縮在男人懷裡，就算兩人結了婚，他也是會情不自禁做出幼稚的親暱動作。
好在瞿承宣從不厭煩，甚至會主動拉人坐在自己大腿上。
向烙看着手裡的稿子：“還有一個工作室，也遞交了方案，審覈組還在考慮呢，讓我們先交個二稿上去。”
瞿承宣笑道：“要我給參考意見嗎？”
雖然先前說了要給男人看，但向烙還是搖搖頭：“不用啦，我們團隊會自己做的。”
然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給我加油吧。”
瞿承宣眼神深沉：“怎麼加？”
向烙摟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
接下來幾天，向烙也沒有出差的任務，沒事就在家裡做方案，P圖，然後去各個地方採景。
初稿通過了，王哥還開心地請大家吃了一頓飯。
辦公室一羣人忙碌了幾天，辛辛苦苦加班加點，終於把二稿做了出來。
熬了兩個通宵的向烙，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競爭對手實力不差，但他還是挺有信心的。
向烙老闆姓王，大家叫他王哥，是個和藹的胖子，平時笑呵呵的，沒事就端個瓷杯在辦公室晃悠。
十分老幹部。
王哥帶着全辦公室奔向了M集團。
向烙許久沒來，站在大門口還有些恍惚。
前臺已經換了人，認不出他，好在他們有預約，順利地上了樓。
看出大家有些緊張，王哥便給他們講八卦：“M老總知道吧？前兩年結婚可引起了很大的震盪呢，那時候我侄女還在這裡實習，也拿了份紅包。”
他看向向烙：“小向纔來不久，可能不清楚，這位瞿總的性子，當年誰說他要結婚，準一個白眼。”
“……”向烙提醒他：“我高三是在江城讀的，略有耳聞。”
“哎，所以你們不要怕嘛。”王哥心態很好：“老闆是好的，不吃人，你們心態放平和，放平和。”
說話間，一羣人到了會議室，競爭對手和審覈組已經坐在了裡面。
對方見到他們，笑眯眯打了招呼：“王總人忙，來得剛剛好，你再晚點我們就要開始了。”
向烙旁邊的女同事暗中翻了個白眼：“我們又沒有遲到。”
王哥還是笑眯眯的模樣：“趕早不如趕巧，我們辦公事多，不如李總空閒。”
李總呵了一聲，轉而看向M集團的管理：“程經理，方案我們已經交上去了，不知道貴公司怎麼評判？”
程經理是個中年男人，有些禿頂，戴着一副平框眼鏡，他冷着臉看了兩邊一眼：“你們的方案我都看了，有點疑問。”
他打開資料，投影儀打在白色幕布上。
上面呈現了兩幅作品，左邊是向烙這邊做的——海報上，一雙手緊握，無名指上各戴着一枚低調的男戒。
這次主題和婚姻有關。
向烙該吃的苦都吃過了，後面的日子瞿承宣給了他許多安穩，他的婚姻是美好的。
所以他請了瞿承宣來當他的模特，重新訂了一對戒指，然後拍下了這副照片。
右邊是對面做的。
也是對戒。
構圖，創意，甚至連拍攝角度都一樣。
向烙人傻了。
程經理：“李總的方案這邊先提交上來，所以想問問王總，貴公司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想問的。”向烙神色微冷，看向對面：“這副照片是我拍的，取景、模特和角度花了些心思才弄下來，李總還挺巧，全撞上了。”
“是挺巧，但不得問問你自己嗎？”李總似笑非笑：“稿子是我們先交的。”
不等向烙這邊說話，他又看向程經理，面色嚴肅：“和M集團合作是我們的榮幸，爲了保證完美完成這次任務，我們推掉了其他合作，專心創作，希望能爲貴公司的活動出一份力。”
程經理雖然只嗯了一聲，但看得出來很滿意他們的說辭。
向烙都氣笑了：“你們的出力就是抄襲？”
“小夥子，話不能亂說！”李總哼了一聲：“抄襲是要講證據的，稿子我們先交的，你看看現在怎麼回事？”
他冷笑一聲：“難道是我們不謀而合嗎？”
“根本不是你們先交！”向烙氣憤道：“這個創意我們初稿就交上去了……”
話說到這，向烙突然一頓，難以置信地朝程經理看去。
對方果然不自在地別開目光。
原來如此。
他們的方案被賣了。
難不怪對方會比他們先交，難不怪程經理一直偏袒對方……
都說得過去了。
雖然不知道程經理拿了什麼好處，但他有心偏袒，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們方案不能通過。
方案吃灰向烙不傷心，但抄襲他的作品，絕不可以。
李總胸有成竹地看着他們，嘴邊緩緩露出一個笑：“你說是你們公司先做的，得拿出證據來。”
王哥已經氣傻了。
平日裡跟彌勒佛一樣的老大哥，雙目通紅，把桌子狠狠一拍，怒吼一聲：“喂狗了！！！”
“怎麼回事？”
門口傳來一聲冷冽的聲音，M集團管理人員頓時變了臉色，下意識站起身：“瞿總。”
向烙的情緒還沒有收回來，胸膛劇烈起伏着，眼尾還泛着紅。
他看過來，眼裡還帶着委屈。
“瞿總。”程經理諂笑着打招呼：“我們這在商量事呢，聲音大了點，打擾您了。”
瞿承宣沒理他，擡頭看向幕布，然後皺起了眉。
程經理趕忙解釋：“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解決了，抄襲方的稿子我們會退掉並且發函維護我們應有的權益……”
瞿承宣臉色更冷了些，他問：“哪邊的稿子退了？”
“是文創設計。”
“我們沒抄襲！”向烙站出來，幾步跨到屏幕前，指着畫面，力道大的都快戳上去了：“取景是我家後花園，模特是我和我先生，戒指是特別定製，從製作到成品，我一共花了16天的時間，就因爲這次主題是婚姻，我愛我的丈夫，我可以讓這份情誼通過畫面傳遞出去！”
他說到這，氣呼呼地看着李總一行人：“不知道你們這幅照片的意義在哪裡呢？兩個人牽手就是談戀愛嗎？那我牽條狗算不算啊？”
瞿承宣挑了下眉，嘴角似乎勾了勾。
王哥一羣人已經顧不上生氣了，乾巴巴說了一句：“小向你慢慢說，不着急。”
但這句話並沒有引起什麼水花。
李總臉色已經很不好了，他沒想到會見到瞿承宣，說話都帶着小心翼翼：“瞿總，這份設計稿是我們先交上去的……”
“他的含義挺不錯。”瞿承宣並未理會他這句話，而是問：“你們的含義呢？”
李總：“……”
“說不出來？”
面對他越來越冷的目光，李總背心出了一層汗，硬着頭皮開口：“我們的含義……”
他們其實有準備的。
但面前男人氣場太強，竟一時把編造的意義卡在喉嚨裡。
瞿承宣走上前，指着上面的畫面：“我來幫你們說。”
“取景是我家後花園，模特是我和我先生，戒指是特別定製，從製作到成品，我丈夫一共花了16天的時間。”
“因爲這次主題是婚姻，我愛我的丈夫，我相信他可以讓這份情誼通過畫面傳遞出去，所以我答應了他的拍攝。”
男人側過身，看着旁邊臉色已經變得通紅的向烙，笑道：“初稿是這個嗎？”
向烙已經腳趾摳地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男人會把他的話一字不落的複述一遍。
他已經不敢去看會議室裡其他人的臉色和眼神，胡亂地點了點頭。
瞿承宣又笑了下，但很快就收斂了神色，看向程經理：“你是覺得我不會看初稿嗎？”
程經理連話都不敢說了。
剛纔瞿承宣每說一個字，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到最後，已經蒼白的不成樣子了，身形搖搖欲墜，要不是有會議桌撐着，會軟下去也說不定。
按照以往的情況，瞿承宣何止不會看初稿，連這種小企劃甚至都不會放在心上，最多在最終定稿上籤個字。
所以李總那邊讓幫個忙時，他立馬懂了。
賺一點點外水而已，像文創設計這種小公司連瞿承宣的面都見不到，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沒想到會栽在對方一個小職員身上。
不止是程經理，會議室裡其他人也傻了。
王哥一改往日憨批模樣，瞪大了眼睛一會兒看眼瞿承宣，一會兒看看向烙，再看看瞿承宣，眼珠子動的像個擺鐘。
等等。
他之前在電梯裡是不是跟向烙說過什麼？
哦。
好像是說了他本人的八卦。
“……”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真的很近呢。
那位李總更是如晴天霹靂，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
要是知道這東西有111參與，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動手腳啊！
向烙頂着各路熱烈的目光，重複一次：“是他們抄襲。”
像個在學校受了委屈給家長告狀的孩子。
他說一個字，李總那邊的心就跟着顫一下。
“嗯。”瞿承宣摸摸他的頭：“去我辦公室歇會兒吧，彆氣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他甚至都沒有說是讓齊健來，明着不打算放過了。
向烙點點頭，然後看向王哥。
王哥回神，呆滯道：“啊，你去吧……”
話說一半，立馬回神：“那什麼，我是說，您請吧。”
向烙：“……”
“你不用這麼客氣的。”
王哥微笑：“好的呢。”
等向烙身影從會議室消失，瞿承宣隨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擡眼看了一圈兒，威嚴頓顯：“這次企劃案所以資料，我要看到。”
-
向烙不知道後面是怎麼處理的。
其實想想有點後悔，他應該在會議室等着的，瞿承宣讓他休息，明擺着是支開他。
可惜那時候他腦子太混沌，一下沒明白過來。
瞿承宣怎麼就在外人面前承認兩人的關係了呢？
向烙錘了下沙發。
可惡，讓他得逞了！
向烙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瞿承宣回來，可他已經有了點睏意。
這幾天整個辦公室都沒有睡好，本來指望方案通過後可以好好睡一覺，結果發生了這檔子事。
他一邊想着，一邊打了個呵欠。
瞿承宣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正看見向烙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走過去，想把人抱進休息室，結果剛一碰到，對方就醒了。
“完事了？”
“嗯。”
向烙迷糊的思緒頓時沒了，坐直身體：“怎麼處理的？”
瞿承宣反問：“你希望我怎麼處理？”
向烙想起來還是氣：“抄襲可恥，希望他們得到法律的制裁！”
“如你所願。”瞿承宣捏了捏他生氣的臉：“我已經讓法務部擬函了。”
向烙嗯了一聲，氣好歹消了一點。
“王哥他們呢？”
“我讓人送他們回去了。”瞿承宣頓了下，又問：“烙烙，要來我這上班嗎？”
向烙搖了一下頭，而後驚恐道：“你不會幫我辭職了吧？”
當然沒有。
只是向烙的老闆明顯被嚇得不輕，小心翼翼問瞿承宣會不會讓向烙辭職。
王哥其實很捨不得，但M集團和他那小破公司，二者之間根本沒法比。
瞿承宣沒給答案，只說回去問問。
如果他開口讓王哥主動辭掉人，毫不吹灰之力。
但他不會這麼做。
只要向烙過得開心，什麼都可以。
“那是你的工作，我無權干涉。”瞿承宣道：“當然，如果你想回來，我會非常歡迎且開心。”
向烙望着他：“不要，會被議論的。”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眼睛亮晶晶的，顯然很開心。
瞿承宣說好。
今天這麼一鬧，向烙的身份便不是秘密，怕是明天全公司都會沸沸揚揚了。
向烙摟過他的腰，說：“瞿承宣，我剛纔在會議室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臉色紅得厲害，但還是很努力地在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我很幸福的。”
瞿承宣勾了勾脣，沒應。
向烙伸出手指，撓了撓男人的後背：“你呢？”
而後，脣上一重。
是瞿承宣吻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行動證明了。
兩人不知道接過多少次吻，有時候是隨手一個動作，有時候是情難自禁。
來到江城之前，向烙沒有料會有這樣的結局。
他微微擡了下巴，配合着對方的深入。
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