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走到樓上最裡面的那個房間的門前,柳嘯天站在那裡,頓時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一向淡定飄然的他,第一次顯得是這麼的緊張,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柳嘯天終於擡起沉重的右手,在門板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誰?”
隨着柳嘯天的這兩下敲擊,裡面立即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很明顯,那洛雪雁的聲音。
“我……”
柳嘯天剛剛準備開口回答,房門就被人從裡面輕輕拉開,緊接着,一張蒼白的臉蛋,頓時出現在柳嘯天的眼前。
“是你?”看着站在門口的柳嘯天,洛雪雁的雙眸中,頓時閃過一道驚喜的神采,隨即,一抹淡淡的紅雲,瞬間便浮現在洛雪雁的臉上。
癡癡的看着眼前的洛雪雁,柳嘯天站在門口像尊木雕一樣,多少個日日夜夜,柳嘯天一直幻想着再次見到洛雪雁的場景,眼下,當洛雪雁真正站到他的面前時,柳嘯天又有一種置身於夢境中的感覺。
“站在門口做什麼?進來坐下再聊。”看着門口呆愣中的柳嘯天,洛雪雁如同小時候一樣,調皮的揚起嘴角,朝眼前的柳嘯天嬌嗔着說道。
“哦……”
聽到洛雪雁這麼一說,柳嘯天這才猛然驚醒,隨即,柳嘯天在反手將門輕輕帶上之後,便立即跟着洛雪雁的腳步,慢慢的朝裡面走去。
隨即找了個地方坐下,柳嘯天望着緩緩坐在牀頭邊上的洛雪雁,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卻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謝謝你,這次如果不是你的話,估計遭罪的就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很有可能連我的親人,也會因此而遭遇不幸。”看着柳嘯天欲語還休的樣子,洛雪雁倒是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隨即朝眼前的柳嘯天輕聲說道。
聽到洛雪雁這麼一說,柳嘯天的雙眸裡,頓時閃過一道失望之色,隨即,緊盯着眼前的洛雪雁,柳嘯天帶着些許的滄桑,朝她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不是我要找的雪雁,如果是我童年的那個雪雁妹妹,即便我爲她做得再多,也不會從她嘴裡冒出感謝這一詞,只會在此刻看着我,然後衝着我傻傻的,甜甜的嬌笑幾聲。”
柳嘯天的這話一說完,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悶起來,隨即,洛雪雁彷彿當柳嘯天不存在的樣子,輕輕踢掉腳上的拖鞋,然後把雙腳收到牀上,將自己的下巴枕在膝蓋上,眼神癡呆的望着牀前的地面。
洛雪雁表面上看起來相當平靜,但是內心裡卻是泛起了滔天巨浪,腦海裡更是已經亂成了一團糨糊,只是面對着眼前的柳嘯天,洛雪雁縱然有千言萬語,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其實,經過蕭豔霞的初步治療,她四五歲之前的記憶,就瞬間全都跑了回來,腦海深處那個將近吶喊了二十年的聲音,加上見到柳嘯天時的那股潛在意識衝擊,似乎都容不得洛雪雁不去記起往事。
特別是在洛雪雁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看到溫宛芝那張關切的臉龐時,洛雪雁差點就當場哭了起來,當時她只要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回到柳嘯天的面前,再甜甜的叫他一聲哥哥。
可是,隨即看到旁邊同樣滿臉關切表情的父母,洛雪雁又快速的冷靜下來,記得當年因爲一場變故,自己和嘯天哥哥一起,從家中冒出跑出來找媽媽,可是沒想到,厄運就這麼來臨了,她們兄妹倆不知道在雨水了打了多少個滾,最終媽媽沒找到不說,而且還悲催的落如人販子手裡。
被人販子帶着日夜趕程,兄妹倆在半路上就發起了高燒,不過,人販子卻貌似沒有理會這些,而是將他們轉手又賣到一羣惡漢的手裡。
柳嘯天的體質本就要好過洛雪雁,而且心性也要比洛雪雁堅強得多,正是因爲看出這一點,接手他們的那羣惡漢,便立即決定只帶着柳嘯天走,至於已經病得越來越嚴重的洛雪雁,他們貌似並不打算帶走。
任憑柳嘯天怎麼苦苦哀求,那羣惡漢就是不爲所動,甚至看到柳嘯天因爲洛雪雁遲遲不肯上船,那羣惡漢就立即準備將洛雪雁直接扔進海里,籍此徹底斷絕了柳嘯天的念想。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柳嘯天只得乖乖的跟着那羣惡漢上船,因爲柳嘯天雖然當時年紀還小,但是也明白眼前這羣惡漢,就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惡棍。
可是,別說柳嘯天萬萬沒有想到,就連洛雪雁自己也不曾料到,在開船分離的那一刻,洛雪雁在沿途追趕的時候,因爲心情太過激動,竟然一頭栽進了海里。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當洛雪雁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年青少婦的懷裡,旁邊還站着一個同樣滿臉焦急的年青男子,看到洛雪雁慢慢的睜開眼睛,眼前這對年青男女,同時露出滿臉的欣慰笑容。
而此時,洛雪雁的腦海裡盡是一片空白,似乎裡面從來就沒有儲存過記憶。於是,一臉茫然的望着抱着自己的人,洛雪雁立即下意識的問了句,自己這是在哪裡,而眼前的兩人又是誰。
聽到洛雪雁帶着童真的詢問,抱着她的那名年青少婦,立即加大了一雙胳膊上的力道,同時紅着眼睛連呼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跟着這對年輕男女,洛雪雁便來到了港島,隨即在這裡一住就是將近二十年,在這段時光之中,洛雪雁始終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一來洛家人的封鎖的消息夠嚴密,二來洛英男夫妻倆對她實在太好,這點也正是洛振棠‘抱怨’的由頭之一。
而眼下,隨着柳嘯天的突然出現,加上童年時的記憶回覆,洛雪雁頓時變得有些茫然起來,洛家夫妻待她如同親生,只要是洛雪雁想要的,洛家夫妻倆又能給的,洛英男夫妻倆從沒讓洛雪雁失望過。
因爲在海水中不知道浸泡了多長時間,洛雪雁的身體一直都不怎麼好,洛雪雁永遠都忘不了,洛英男夫妻倆抱着她四出求醫的場景。
那段時間,心思細密的洛雪雁,不知道有多少次看到許美菱因爲擔心她的病情,老是偷偷的躲在一旁哭泣。而洛英男在那些日子,也明顯蒼老了許多,以致於到了現在,洛英男不過就是不惑之年的年紀,頭髮卻明顯要比同齡人白上許多。
洛雪雁這些年雖然一直都生活在國外,但是她這個家還是有感情的,洛雪雁覺得自己一旦和柳嘯天想認之後,她真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養父養母。
這時,洛雪雁突然記起老家的一句俗語,親生父母由此可,養身父母大於天,在反覆思量之下,洛雪雁覺得自己還是裝作像以前一樣,仍然待在洛家父母的身邊就好。這樣,她也就不用去糾結,該怎麼面對兩方的親人。
然而,洛雪雁沒有想到的是,柳嘯天剛剛的那一句話,頓時將她所有的努力,瞬間擊成粉碎,只到這時洛雪雁才知道,那些醞釀在心靈深處的情感,一旦爆發出來之後,竟然是那麼的濃烈。
不過,坐在門邊上的柳嘯天,卻是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洛雪雁的腦海裡翻騰了這麼多的想法。他曾在腦海裡演練過無數次,再次見到自己的雪雁妹妹時,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可是面對眼下這種尷尬的氣氛,柳嘯天頓時覺得自己以前所想的一切,在這一刻根本無從施展出來。
柳嘯天是何等人,從進門的那一瞬間,憑藉洛雪雁當時的反應,柳嘯天就知道洛雪雁一定對以往的事情有印象,所以眼下洛雪雁的這種態度,卻是讓柳嘯天很是不解,不過,儘管不知道洛雪雁的真實想法,但是對於她的意思,柳嘯天能做的只有是尊重。
於是,柳嘯天緩緩的站了起來,然後帶着濃濃的失望,朝牀頭的洛雪雁沉聲說道:“對不起,打擾了,或許我的確不應該冒然介入你的生活,能再次看你一眼,我也就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說完,柳嘯天便立即伸手拉開房門,準備朝外面走去,可是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柳嘯天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當即背對着洛雪雁說道:“對了,希望你能和我師妹回趟天山,那樣也許可以徹底斷絕你的病根。”
隨後,柳嘯天便帶着滿臉的落寞神色,繼續低頭朝門外走去,隨着柳嘯天反手將門輕輕帶上,房間裡頓時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唯有那扇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卻如同一記重拳一樣,狠狠砸在洛雪雁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