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奴婢尿急……”
陳蓉蓉不耐煩地揮揮手,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一會兒穿衣服,這會兒上茅房,若非辦事利索,早特麼一腳踹出去了。
其實,江小呆哪裡是要去尿尿。一大清早到現在,他還沒有完成每日一偷的任務,手有些癢癢罷了。
不一會兒,他低着頭哈着腰扭着小屁股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蓉蓉鑽進轎子裡,她在轎側,兩人一路前行往“安濟坊”走去。
正是豔陽高照時分,“平價糧行”門前依舊人頭攢動,外圍處,聞訊趕來的商販及百姓亦是絡繹不絕。
去年鬧旱災,百姓顆粒無收,食不果腹,衆糧商又囤積居奇,城中糧價已暴漲至每石六百文,更有上漲趨勢。
就在這時,小小的平價糧行突然宣佈下調糧價至暴漲前,按照每石150文售賣。消息一經傳出,整個臨安城便熱鬧起來,四處爭吵聲不斷,每每也只爲多掙一口米糧,雜着驢鳴馬嘶,一時間彷彿重回到那盛世年景。
看着或爲倒賣或爲飽腹的人氣勢洶洶地撲向糧行,陳府閣樓中,陳大富一襲黑袍,倚欄而立,眉頭深鎖,將底下百態盡收眼底。
不多時,便聽得有人氣喘吁吁來報:“大人,平價糧行今日拂曉時分被一神秘男子以五百萬兩收購,許東家已全家遷往江陵。”
陳大富嗤之以鼻,沉聲道:“吩咐所有人,盡數買進。只要他敢賣,咱們就敢買。”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這人的糧多,還是錢多,居然敢擋他的財路。
“趙東家,糧食無多了!”
“趙東家,各大糧行前來要賬了!”
平價糧行內,這位被稱作趙東家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兩鬢斑白,身材高大魁梧,聞言眉毛輕佻,喝道:“沒長腦子麼?我是管家,這裡的東家姓江!”
話音才落。
“報——有人送來一封書信!”
趙管家眉頭皺皺,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錢,大把大把的錢,一封書信有個屁用。正要丟棄,餘光瞥見信封上有一個“江”字,不由心中一動。
內容很簡單,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兩句話,前一句交代了取銀票的地點,後一句讓他安排接家人。趙管家頓時眉頭輕舒,吩咐夥計喊來妻子和老母親,派了馬車讓兩人前往“酒香萬里”客棧去接蘇汐汐,自己則親自帶人趕去城西河畔的槐樹下,掘地三尺,果然藏有一麻袋,打開一看,不由笑出聲來,整整一麻袋的銀票,比他家裡擦屁股紙都要多的多。
“東家……”
“是管家!”
“在俺們心裡,你就是東家……”
趙管家怒道:“我告訴你們,東家已有交代,誰要是擅自挪用或私藏,小心我打斷他的狗腿!”
夥計吐了吐舌頭,不再支聲。
有了這些錢,趙管家立即忙開了,按照事先和東家商量好的計劃,大筆一揮,以每石1000文的價格收購了臨安城各個大小糧行中所有的糧食,城中百姓憑房契以每石150文買進,若家中經濟困難的,免費贈送三石。用東家的話說,臨安城只要他在,就不允許有一個人因吃不上飯而餓死街頭,包括家養的阿貓阿狗。
趙管家爲人處事果然兢兢業業,恪守本分,他爲何對“江東家”忠心耿耿,說起來還有一段小故事。
今拂曉時分,江小呆剛處理完張山路的屍首,看着天就要亮了,想着這時候若返回姍姍住處必定會被發現,於是打算先去吃點東西,捱到晚上再與姍姍匯合,談談情,說說愛,如果可以,再睡睡覺。
就在他吃麪的時候,趙宏志從地上撿起一張千兩銀票交還給他,看着衣裳破舊肚子咕嚕嚕叫喚的趙宏志還能拾金不昧,江小呆肅然起敬,便請他吃了碗麪。交談中,江小呆得知趙宏志住臨安北郊,上有老下有小,本想去城中親友家借點米借點錢,孰料親友閉門不見。
江小呆試探着說道:“既如此,這一千兩銀票你就不該還我,偷偷拿了去我又不知。”
趙宏志正色道:“便是餓死,他人的終究還是他人的!”
聽到這裡,江小呆二話不說從懷裡取了十張千兩銀票給他,讓他把家重新翻修一遍,安排他的兒子趙文替他去監管建造中的茶樓酒肆,又安排他的妻子和母親做了蘇汐汐的傭人,不僅管吃管住,每月每人還有三兩銀子。如此這般詳細周到,令趙宏志感激涕零,當場跪地發誓永生永世當牛做馬追隨左右。
可帶着他多有不便,於是,江小呆便乾脆將小小的平價糧行盤了下來,讓趙宏志當東家。他怎麼也不願意當東家,江小呆見他態度堅決,只好隨他心願當了管家。
簡單的一番交流之後,江小呆便想着去陳府打探消息,爲晚上做好準備。在他看來,其它事情辦砸了也無所謂,姍姍可是自己的心頭肉,萬不能有半點閃失。誰知還沒走到門口,便看見了招聘丫鬟的公告,於是腦筋一動,喬裝打扮成丫鬟進了陳府面試,憑藉着機靈和巧舌如簧,他居然成功擠掉了衆多應聘者。
原本以爲只是端茶倒水的活兒,哪裡想到他一個小小的投毒“戲法”居然讓陳大富對他另眼相看,要自己是個女人那就好了,問題是他還男扮女裝,陳大富和陳蓉蓉看不出來,不代表別人也瞧不出端倪來。如今又斷了陳大富的財路,稍有差池,他還不得被大卸八塊!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已經做了,那乾脆瘋到底,這是他江小呆的處事風格。他告訴自己,白天是湘兒,晚上是小呆,白天是奴婢,晚上是竊賊,用他的話說,取財於官,造福天下百姓。
送完了信,今天的任務也就只剩下最後一樁了。
安濟坊是臨安城最大的藥鋪,出診大夫有兩個,一個是遠近聞名的朱小昌,另一個是醫術精湛的朱大昌。關於朱小昌,民間偷偷流傳着一首打油詩這樣評價:
小昌真大腸,看病有兩樣。
醫男男受傷,醫女女遭殃。
但也只是私底下說說而已,若被告發,全家老小必將坐牢。然而正是這樣心術不正又醫術蹩腳的郎中,卻被傳得神乎其神,直至最後竟然與華佗齊名。究其原因,朱小昌有個哥哥叫朱大昌,兄弟是垃圾,這當哥哥的卻是醫術精湛的名醫,只是他不爭名也不奪利,所以,坊間又有這樣一首打油詩評價朱大昌:
大昌有醫方,治病不走樣。
世事皆無常,大腸包小腸。
縱然如此奇葩,可生意出奇的好,只因爲臨安城各個大小藥鋪全被安濟坊吞併。其中緣由,自然是陳大富出資,而真正的幕後老闆是當朝宰相胡濟世。所以,即便有人被醫死,也不會有官府追究,百姓有苦只能往肚子裡咽。
這不,江小呆正準備隨陳蓉蓉進去,有兩人一前一後擡着一個骨瘦如柴的人出來,用草蓆一蓋,其中一人對着車伕喝道:
“諾!老規矩!丟亂葬崗喂狼!”
江小呆偷眼瞄去,有一油頭肥耳的胖子坐在屋裡,左腳蹺在凳子上,左手扇着衣襟,右手扇着蒲扇,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小呆暗暗叫苦,原來是個老色B,這一關,恐怕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