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奶奶是勞動一輩子的,那手勁多大?這一下扯,展小憐的脖子跟半個身子都給往下拉了,展爸揹着閨女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可展媽看到了呀,婆媳關係本來就不好,這下展媽可真是一腦門子的火,扔掉手裡的東西衝過去:“媽!你這是想弄死小憐是不是?!”
展小憐本來是迷迷糊糊的,現在是徹底醒了,就覺得自己跟只小狗似得脖子上套了個東西被人扯來扯去,那脖子就別提多疼了,被展奶奶拽的嗷嗷叫,爲了不讓脖子更疼,也從展爸的背上滑了下來,展爸這纔看到自己媽手裡好像拽着小憐脖子裡的什麼東西,閨女的腦袋被他媽拽的左搖右晃的。
展奶奶嘴裡還唸叨呢:“這什麼玩意這麼結實,怎麼還不斷呢?”
展小憐覺得自己要是再這麼下去,她就要斷氣了,發現她奶在扯的是她脖子下的項鍊,爲了保命,趕緊自己喊着:“奶你別拽了……咳咳,我要死了……咳咳,我拿給你……”
展奶奶拿到項鍊,連看都沒看展小憐一眼,就顛顛的拿着那鏈子給旁邊等着的大孫子:“大剛,你的了。”
展奶奶這動作麻利的跟什麼似的,周圍的人都沒反應過來,也就展媽看到了展奶奶是在搶閨女的項鍊,見展小憐蹲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趕緊過去看:“小憐!小憐!讓媽看看,你別嚇媽呀。”
展小憐有很嚴重的起牀氣,本身睡得好她就有脾氣,何況這種睡不好的?本來她就不願意回來,結果她奶還給了她這麼大一個見面禮,什麼話都沒說,展小憐一邊咳嗽,一邊揉着脖子,站起來擡腳就走,今天她就是爬也要爬回家。
展爸回過神來,幾步追上展小憐,拉開她的衣領一看脖子,青一條紅一條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展小憐用什麼細繩子上吊過呢,展爸的臉當時就變了,再一看她脖子下的那個項鍊不見了,這才反應過來剛剛他媽死拽活拽的是什麼東西。
展爸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把展小憐的衣領釦好,牽着她的手直接拉到展奶奶面前,展奶奶正跟展爸的大哥展兵說話,因爲生的兒子,連帶着大兒媳婦都受寵,其他媳婦在廚房理菜洗碗做飯,大兒媳婦坐在客廳嗑瓜子。
展爸臉色鐵青,直接問展奶奶:“媽,你剛剛對小憐幹什麼了?”
展小憐咳的小臉通紅,手撫着脖子還在咳呢,展奶奶擡擡眼皮子斜了展爸一眼:“你大侄子說喜歡他小憐姐姐脖子上的一條項鍊,我就拿給大剛玩了,一條鏈子罷了,她當姐姐的讓着弟弟可是應該的,怎麼?這個也有問題?”
展爸把展小憐往展奶奶面前一推,指着她的脖子怒道:“你那是拿嗎?媽,你看看小憐的脖子成什麼樣了?她身體一直不好你不知道嗎?”
展兵夫妻倆跟沒聽到似的,一個個都不說話,展奶奶那可是爲了他們兒子,傻子才幫展衛說話,說了就等於是得罪自己老孃的。展奶奶意思意思的看了一眼:“我到多大的事,不就幾條印子嗎?老三不是我說你,小憐你就不能太嬌慣,你看看你把她慣成什麼樣了?還敢瞪我?”
要不是因爲她爸,展小憐其實是想伸手把她奶拍屋後的茅坑裡的,這死老太婆每年都會來這麼一出,明明是回家過年的,結果年年都讓人氣個半死。展小憐到不在意那什麼鏈子,只是生氣展奶奶不拿人當人看。
展爸咬着牙,放棄跟展奶奶說話,而是直接走到展大剛面前:“大剛,把你脖子上的鏈子還給小憐姐姐,三叔下次給你買其他的,這條鏈子是小憐姐姐的。”
展大剛捨不得,覺得這是奶奶給自己的,現在就是自己的了,可是他知道家裡三叔是最有本事,是大學老師,他現在還在上學,成績也不好,最怕的就是老師,展爸跟他伸手要,就算不願意也不敢說不給,猶猶豫豫的把項鍊拿下來遞給展爸。
展奶奶那邊衝了過來,伸手搶過項鍊,用力打在展爸身上:“作死的,你跟孩子搶什麼東西?你不害臊啊你?一條鏈子你也搶……”
展小憐逮住機會一把拿過展奶奶手裡的項鍊,往自己脖子下一掛,塞到了衣服裡,說:“奶,你也知道跟小孩子搶東西害臊?你剛剛不要命從我脖子下搶的時候,怎麼不問問你自己?”
展奶奶被氣的臉色發白,抖着手指着展小憐:“你們看看她,你們看看她,反了反了,竟然敢教訓她奶了!”
展小憐才不敢,她剛纔的起牀氣延後發作,走到展大剛面前,一巴掌打在展大剛頭上:“讓你眼饞!讓你搶別人的東西,讓你當強盜,這是我爸給我買的,你沒爸還是沒媽?你什麼人都有憑什麼搶別人家的東西?……”
那邊展大剛的父母一看自己寶貝兒子捱打,急忙就衝了過來,展媽什麼都不管立刻衝過去把展小憐護在懷裡,誰知道展兵夫妻會不會假裝拉架趁機打小憐?
展大剛的媽媽尖着嗓子喊:“哎呀,這打人了呀,小憐還是姐姐,打什麼人呀,不就一條鏈子嗎?我們當大人的都沒在意,弟妹不是我說,照着你們小憐這樣的,這以後還不得成女流氓呀,兩句話不說就動手打人……”
展媽是當老師的,人不大說話,可不說話不代表不會說,也不代表就會任由人家欺負,當然不會讓人這樣說自己閨女,把展小憐護在懷裡淡淡說:“嫂子,我們小憐這行爲在法律上可是自我防護,就算上法庭打官司那也是必勝無疑,倒是隨便搶人家東西,這可是搶劫,這搶的東西價值少了拘留幾天也就算了,可這要是值錢的東西,那可是要坐牢的。嫂子回去可要好好跟大剛說說,不是別人的東西自己喜歡就能拿去的,那也得靠本事,別二話不說動手就搶,搶去了那也不是自己的。這是自家人不見外的,換個人告到派出所,那就是鐵板釘釘的搶劫罪,這可是這麼多人看到的……”
展小憐躲在展媽的懷裡偷笑,她媽真是太牛了,說的哪靠譜啊,還自我防護呢。其實展媽就是仗着這村子裡麼多少懂纔信口開河,她是當老師的,別的不行,說這些嚇唬人的肯定沒問題。
展大剛的媽媽小學沒畢業就嫁給了展兵,懂什麼法律?兩句話就被唬住了,又不想讓人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被展媽比下去,就清了清嗓子說:“那小憐作爲姐姐也不能打人……”
展奶奶剛剛也是被展媽的話給唬住了,不過看到大孫子一臉委屈的樣子,又開始蹦躂起來:“去派出所又能怎樣?我是她奶奶,家裡我說了算,別說是一條項鍊,就是塊金條,我也樂意給我大孫子。整個家都是我的,她爸還是我生的,什麼東西不是我的?”
展爸苦笑了下,然後一邊彎腰收拾地上的東西,一邊說道:“媽,你有什麼東西你愛給誰給誰,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我女兒的東西,誰都不能搶,誰搶,我跟誰急。行了,我是看透了,我們一家回來就是找不痛快的,這飯我們也不吃了,我們回去了。”
這麼一鬧,展爸知道他們要是不走,他閨女肯定是會自己一個人擡腳就走,誰都攔不住,就算關屋裡她也會想辦法跳窗出去。展爸自己也真是被氣個半死,以前他媽跟他說這樣那樣,他都忍了,可這次太過了,看看小憐的脖子,真是沒當小憐是自己孫女啊。展爸氣的全身發抖,可是那是他媽,他也只能乾生氣,難不成要動手打她?
展家人口衆多,那時候生多也沒人管,能養活了就算本事,展奶奶和展爺爺有四兒二女,兩個女兒嫁在外村,四個兒子有兩個在外地打工,展爸在鎮上當老師,最小的兄弟就在村子裡種地,一家子人常年不碰面,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湊到一塊,展爸一家要是走了,就等於了少了三口人。
展爸當時就把帶來的禮物給散了,人手一份,他是真被傷了心,看着閨女傷痕累累的脖子,動手打人的心都有。
一家三口相互牽着手要走的時候,展爺爺突然從屋子裡出來:“站住!大過年的走什麼走?展衛你好歹還是大學老師,跟你媽一般見識幹什麼?回都回來了,就這樣走了人家怎麼看我們家?你媽年紀大了,你們當兒子媳婦的就擔待一點,別一生氣就要走,留下吃中飯……”
展小憐低頭踢着腳下的土,當什麼都沒聽到,反正她要回家,她都想木頭哥哥了,她寧肯一整天都對着木頭哥哥的臉,也不願意看到這幫人的嘴臉。展媽生怕展小憐扭頭就跑,拉着她的手,她也不想丈夫跟家裡的關係弄的太僵,丈夫孝順還重情義,要是真跟家裡鬧翻了,以後肯定要後悔。
展爺爺都出來說話了,其他兄弟姐妹也趕緊出來說話,剛剛那事展奶奶確實做的不靠譜,就算真想要什麼東西,最起碼也得說一聲問一問吧?結果她是直接上手搶的,完全不顧別人的想法。
一大家子都出來挽留,展爸要是還走那肯定就不行,展小憐也不說話,掙脫展媽的手掉頭就走,她要回家,回去找木頭哥哥玩去。
展爸就跟了出去,展小憐站在院子外面,指着地上的一個土坑惡狠狠的說:“奶要是站我面前,我肯定是一巴掌把她拍這個坑裡,讓起都起不來!”
估計這世上也就展小憐敢當着爸爸的面要把奶奶給拍死了,展爸也不生氣,就哄着她:“小憐,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那是爸爸的媽媽,以後你別理她,要是她再搶你東西,你就來告訴爸爸,爸爸幫你搶回來,行不?”
展小憐翻白眼:“爸,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這裡。我討厭這裡的人,我也討厭這個破地方,我最討厭我奶。”
展爸不讓她說,“小憐,就當是爲了爸爸,我們一年纔回來一次是不是?就忍一個下午就行。”
展小憐真是爲了她爸才留下的,吃了頓中飯,完了以後她就死活要回家,都快困死了也不睡覺,反正就是鬧,還說展爸要是再不走,她就自己走。
展奶奶在旁邊就罵展小憐,說她不孝不懂事什麼的,展小憐當沒聽到,反正就是要回家,誰說話都不管用。
展爸本來是想帶着她住一晚的,結果展小憐鬧死人都不願意,展媽其實也不願意,只是她不好說,剛好展小憐這樣鬧,她也不勸,展爸一見,只好不住了,回家吧。
走到半路展小憐就睡着了,做了三輪車一直到家門口,展爸把展小憐背到家裡,晚上的時候安裡木過來敲門,展小憐也剛好醒了一會,展媽給她端了熱湯喝了幾口,展小憐也清醒了。
展小憐把安裡木拖到自己屋裡,就把這事講給安裡木聽,安裡木聽了很無語,這是什麼奶奶呀,他的奶奶對他別提多好了,展小憐氣鼓鼓的說:“那是因爲你是男的!我奶就是喜歡男孩,覺得可以傳宗接代,不就是男的多了個長鼻子麼,我最討厭男人了,哼!”
安裡木拉着她的手,小心的說:“小憐,咱能不能不把家庭矛盾昇華到男人和女人的矛盾?我這不是挺好的嗎?再說了,這種家庭矛盾挺多的,我們家我奶奶雖然對我好,可是她就是不喜歡我媽,今天我們提前回來也是因爲我奶跟我媽的事,這種事,肯定是家家都有的,也不是你們一家,咱不糾結這個行不行?你看,過完年沒幾天我就要回學校了,我們還是說點高興的事吧。”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