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蚩椋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幾年的苦心籌劃,幾經波折之後,現在即將大功告成了,費力的坐直身體,臉上的嫵媚已經變成一片莊嚴肅穆,熾烈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臉上滿意的神色越來越濃厚,突然,一絲訝然輕飄飄的跳躍上她的嘴角。
嘴角沁血的溫樂陽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毫不避諱刺目的強光,正目光炯炯的望着她,顴上那條紅色的疤在妖嬈火光的映襯下,彷彿也在輕輕的蠕動着。
溫樂陽身上的皮膚緩緩開闔着,雖然身受重傷,不過並沒有影響自己的靈覺,在毛孔張合裡,把自己緩緩的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出來,強光和巨響依舊,但是那都是‘電影’裡的事情,跟自己這個觀衆沒太大的關係。
蚩椋突然笑了,有些心疼的問:“你還能堅持多久呢?”聲音甜膩誘人,讓人心波盪漾。
漫天長錐般的巨響掩不住她的聲音。
溫樂陽沒說話,試着邁出了一步,立刻呲牙咧嘴的又摔回地上,剛和少婦拼了個你死我活,這次傷得比哪次都重,一步踏出之後,骨節之間的關竅都變成了鈍刀子,比着當初在溫吞海院裡泡藥酒還要難受的多。
火柱裡延伸出來的觸手輕輕吸在了蚩椋的肩膀,妖女彷彿怕癢似的咯咯一笑,半空裡漂浮的幾枚人影又被吸進了火堆,幾個寨子裡的苗人長聲慘叫,就此一動不動。而妖女蚩椋的精神,卻健旺了不少,蜜糖般的笑着:“一個虛影,就是一份巫力,你要想傷我可得快哦。”她的漢話字正腔圓,比着二孃還要流利的多,根本不像個苗疆女子。
說着妖女伸手一引,幾蓬碗口大小的命火同時出現在她身旁,命火顫抖了幾下之後,緩緩浮到了一起,融合成更加健旺的一團。
妖女滿意的點點頭,又是幾個黑影被吸入了火堆裡,照着這個速度下去,不用等到天亮,一個寨子的青苗都被死光,千多人的巫力全得歸蚩椋一個人。
溫樂陽乾脆坐在地上不起來了,他現在也實在起不來,費勁的吸了口氣,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不明白,你何必非得等到現在?”按照二孃的說法,妖女一直掌握着全族老少的性命,實在沒有必要等到現在再發動。
妖女笑着搖搖頭:“太吵了,我根本聽不見你說什麼,也不怎麼想聽。”說着伸手一彈,四五根纏繞着銀絲的烏藤倏地從身前的命火中竄出,狠狠的纏住了溫樂陽的脖子和四肢!
與此同時妖女蚩椋的笑容也猛然僵硬起來,一文暗紅色的疤痕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讓她的嫵媚無端的多出了幾分妖冶的性感!
悄悄潛進妖女的我服了毫無徵兆的跳起來,全身上下都乍起鋼刺,毫不留情的刺進了那張吹彈可破的俏臉!
更多的黑影被捲進了火柱,妖女需要巫力來對抗佛燈蟲的火毒。
這邊的烏藤吱吱絞動,奮力撕扯,想要把溫樂陽五馬分屍!
命火越來越旺盛,藤子間的銀絲已經變成炫燦的金線,溫樂陽已經覺出疼來了,意外的是五股巨大的力量同時向外撕扯,讓他有一種想拉稀的感覺。
關鍵時刻溫樂陽的毛孔也停止開闔,靈覺迴歸身體,和周圍的一切融合,他可不忍心看着自己先拉稀然後被撕成幾塊。
佛燈蟲的身體也越來越僵硬,妖女身體裡的抗力漸漸增大,終於‘啵’,一聲輕響,我服了直挺挺的摔了下來。
溫樂陽心裡一涼,自己的最後一擊也落空了,開始空前懷念小易的大喇叭,要是小丫頭在,對着火壇開上一槍,效果一定讓人挺愉快的。
就在溫樂陽胡思亂想,意識漸漸離開身體的時候,突然一聲甜膩膩的驚呼無端響起,旋即身體一鬆,五根長藤寸寸崩斷!
裂天尖嘯變成了一聲轟然巨響,大地猛顫,所有人都被掀起了幾尺高,熾烈的光芒最後爆發出融化一切的憤怒,浩浩炸碎在夜空裡,幾層璀璨的光弧從苗寨不斷擴大,轉眼掠過整座七娘山,一閃而過!
巨響收斂,強光隱滅,就在火柱炸碎的瞬間,漫天漂浮的黑色人影像得到釋放的靈魂,倉皇的四散而逃,一頭扎向了地面的青苗們……
溫樂陽只覺得一隻柔軟的小手,在自己臉上劈里啪啦的拍着,勉強睜開眼睛,旋即驚呼了一聲:“阿蛋,慕慕呢……別打了。”他說話的時候,那隻小手還在拍着自己,一時沒停下來。
阿蛋一隻手抓着妖女蚩椋的腳,正笑嘻嘻的瞅着自己,佛燈蟲我服了老實巴交的趴在他光禿禿的腦殼上,正費力的固定住自己肥胖的身體,生怕一不小心滑下去。
妖女蚩椋渾身都在篩似的顫抖,原本白皙的臉蛋上涌動着一層層火燙的紅暈,雙眼緊閉着昏迷不醒。
阿蛋放開妖女,先學着女人的樣子扭扭捏捏的擺着屁股走了兩步,然後又身後敲了敲自己的光頭,發出空空的響聲,最後握緊小拳頭,做了個忠心耿耿的保護姿勢。
打完收工以後,又笑嘻嘻的看着溫樂陽。
溫樂陽愣了一會之後哈哈大笑,剛笑了兩聲就痛苦的捂住了胸口,再也笑不下去了,喘息着問:“女人,和尚,保護?慕慕跟水鏡和尚在一起吧。阿蛋,幫我把他們兩個人拉過來。還有二孃和小蚩毛糾”溫樂陽先指了指近處的不說不做兄弟,又指了指遠處的二孃母子。
阿蛋無比聽話,立刻跳起來,把四個人都拖了過來。
四個人都毫無知覺,耳朵裡和眼角還染着斑斑血跡,不過呼吸正常,應該只是昏迷了過去。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恢復着力氣隨後笑問:“你怎麼來了?”
阿蛋這下可忙活壞了,動作複雜無比,小禿頭跳來跳去,一會趴在地上爬兩步,一會跳起來掄幾下王八拳……
不光阿蛋自己着急,溫樂陽也滿頭的霧水,喃喃自語:“誰能告訴我怎麼回事……”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接口道:“我能!”
溫樂陽回頭一看,頭髮根都豎起來了,不遠處的稽非老道正趴在地上瞪着自己,整個眼球都是一片赤白,哪像是得道高人,倒像個剛從生化危機拍片現場跑出來的羣衆演員。
稽非老道笑嘻嘻的用力一眨眼,眼珠詭異的翻了個,又露出了黑眼球:“剛纔光太烈,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看清楚……”
溫樂陽眯着眼睛問他:“你知道?你不是昏過去了?”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引回了佛燈蟲。
老道嘿嘿笑道:“巨響強光突然而至,老道也猝不及防被震昏了,不過一會也就醒了,正要救你的時候,這小禿子突然跑來,乾脆利落的一把抓住妖女的腳踝,發瘋似的一頓亂摔……”
溫樂陽滿臉驚詫:“這麼簡單?”
老道點頭笑道:“可不就這麼簡單,妖女這個法術非同小可,大功告成之際也是最兇險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了,一下子就完了!”
這時候阿蛋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腦殼,好像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拎出一張小紙條塞給溫樂陽:和尚不放我,我讓阿蛋去助你,我試過,阿蛋的本事比原先大得多了。
字跡清秀俊逸,溫樂陽這才知道,小辣椒寫着一筆好字,字如其人,不如其名……
阿蛋跟着又掏出了第二張字條,依舊是小辣椒的手筆:給他找頂帽子,切記切記!
溫樂陽這才大概猜出來,阿蛋死活不肯離開主人,最後還是被帽子給引誘來的。
溫樂陽伸手一敲阿蛋的禿腦殼,指了指青苗的寨子:“去,自己找帽子去吧!”
半晌之後,阿蛋頭上頂着個小銅鍋,心滿意足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