萇狸眯着眼睛想了一下,繼續給慕慕解釋:“鬼肉是屍骸化成的,被生氣薰染長成蘑菇形狀,但是屍體裡的戾氣都凝聚在外面的煞地,蘑菇自己永遠也長不出魅,更成不了精。”
溫樂陽後知後覺的點點頭:“我也覺得奇怪嘞,那個地方誰還能修座廟。”
慕慕腦子裡光想着阿蛋的事情,又不知道該怎麼問,神色無比焦急。
“鬼肉在生氣源源不斷之下,會慢慢變成蘑菇,可是到了最後,丫頭你知道會變成什麼形狀嗎?”萇狸似笑非笑的看了慕慕一眼:“會變成*人形,血肉、經脈、骨甚、至毛髮、牙齒、眼珠骼樣樣不少,但是不會走不會動不會長也不會想,只是個死不了也活不了的皮囊!”
雖然頭頂上豔陽高照,身邊草長鶯飛,溫樂陽幾個人一想當初在破廟的那個陰森地穴裡,面對的不是一片蘑菇而是一羣皮膚慘白的活死人,立刻忍不住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幸虧二孃她們進去的早,要是等鬼肉變成了人形在進去,估計青苗的胃口可就不那麼好了。
萇狸的笑容及時驅散了剛纔那種陰森森的感覺:“鬼肉就算變成了人形,也還是個死物,但要用來養魂,卻是再好不過的地方了,元魂和鬼肉一起長大,等蘑菇變成*人形的那一天,這個人就算活回來了!”
“那阿蛋呢?”三個少年一起開口問。
萇狸看了一眼正在策馬馳騁溫家村的禿小子,臉上的表情讓人有些莫名其妙:“蘑菇就被你們無意中破掉了,那個還沒養成的元魂,沒有神智只不過是些魂力,對殭屍娃娃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補品了!照我看,阿蛋在過上一年半載,也就該正經活過來了!不過……”
萇狸的轉折一下子把驚喜凍結在三個少年的臉上:“死人復生,是要造天譴的!”
溫樂陽突然覺得,萇狸這次周遊世界以後。也具備了溫不做的基本素質了,一句一句的說着自己一點也不着急,他們仨可都快急死了,小易和慕慕也一樣,異口同聲地問:“什麼天譴?”
萇狸也挺無奈。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真是什麼都不懂!”才接着解釋:“天譴就是天劫!元魂在鬼肉裡復活。整個煞地都會幫他分擔天劫。鬼肉本來就和煞地同生共長。天譴來地時候。煞地自然會和他一起分擔。但是阿蛋不行。他得了魂力。復活之日就是天劫之時!”
溫樂陽追問:“天劫有多厲害?”其實就算不問。他也知道天劫不是個省心地東西。但是現在攤到了阿蛋頭上。肯定得把這個虛無縹緲地東西量化了。才能作準備
。比如說弄個高級合金地絕緣箱子什麼地。
萇狸搖搖頭。坦白地說:“我也不知道。天劫這種事因人而異或大或小。不過死人復生相當於陰陽顛倒。應該不會輕。”說完。突然展顏一笑:“反正現在時候還早。不用想這些東西。到了正日子。我和兩隻小兔子都來幫忙。嘿。我們夾在一起快萬年地修行。幫那小子分擔個天劫也未必是什麼難事
溫樂陽、小易和慕慕同時長出了一口氣。望向她地眼神裡既有崇拜、感激。也有你倒是早說這句話啊地抱怨。
溫樂陽還多想了一步:“那個元魂。是被人種進去地。還是自己跑到鬼肉裡去地?”說完頓了一下。把大小兔妖受傷地事情也和萇狸講了。
萇狸倒沒有太多地驚訝:“當然是修士種進去地。元魂已經殘破不堪。身體肯定是被大法力給轟碎了。也許是親人也許是同門保住了他地元魂。種進了蘑菇裡。兩隻小兔子受傷不知道和這事有沒有關係。”說着她有笑了。眼睛裡再次點亮頑皮地光芒:“等你娶媳婦地事兒完了。咱去寺裡問問它們倆。”
在萇狸心裡,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耽誤她看一字宮這齣好戲。
溫樂陽卻沒完沒了的問個不停:“那也不對啊,種魂的人怎麼不在廟裡守着呢,萬一進去個人,沒準就把蘑菇給弄壞了。”
萇狸不耐煩了。先提着鼻子嗅了嗅。歡呼了一聲:“魚香味!”隨後才連珠炮似的給溫樂陽解釋:“煞地一般人進不去,就算進去了也碰不了那根養魂的蘑菇。你們溫家不是有人過去抱蘑菇,結果差點被吸成*人幹。也就是他留下的那套稀奇古怪的錯拳能夠破法,你才毀了蘑菇。”說完頭也不回,一蹦一跳滿臉喜色的向着廚房走去。
萇狸剛一推開廚房門,裡面一個粗豪的聲音就破口大罵:“滾出去!老子做飯地時候最煩別人打擾!”
溫樂陽嚇得胡蘿蔔都丟了,剛要衝過去救廚子,沒想到威風凜凜的萇狸陪笑着對着屋裡說:“您忙您忙,我可不敢打擾,您好好做,做得好吃點啊,少放辣椒啊。”
“快走,老子做飯不用別人指手畫腳!”
萇狸縮着脖子又退了回來,衝着三個少年俏皮狡獪的吐了吐,大大的眸子好像都要流口水了……
隨後的幾天裡,萇狸就舒舒服服的住在溫家村裡,沒事的時候嘴裡哼着波斯貓四處溜達,除了溫樂陽、小易和慕慕之外,基本上不跟別人說話,偶爾拿正眼看一眼其他人,也算是給面子了。
溫樂陽問過萇狸幾次,這一年半里有沒有找到拓斜師祖的線索,萇狸根本就不搭理他,這位師祖奶奶骨子裡的貓性極重,想說地話不用問,不想說的話她連應付敷衍都懶得做。
沒過多久二孃帶着小蚩毛糾,還有苗寨裡現存的高手就趕到九頂山,隆重的拜見師祖奶奶,萇狸對着二孃着實讚揚了幾句,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現在天下就再沒了苗不交三個字。
二孃和小蚩毛糾見到溫樂陽、慕慕,也是親熱的不行,一定要送給溫樂陽幾個苗女。溫樂陽急壞了,心說這事你偷偷跟我說就成,別當着慕慕面說啊。
慕慕拉着小易的手,笑嘻嘻的看着溫樂陽:“我不管,你要喜歡就收下。”
溫不做從旁邊搓着手心,涎着臉對二孃笑:“二孃。咱們九頂山上,除了溫樂陽之外還有別的好小夥子呢,我這老大不小地,也都沒個媳婦……”
二孃沉吟了一下:“我們苗女嫁人沒什麼講究,就求自家地男人是個真漢子。”
溫不做一拍大腿:“那我娶了媳婦以後,少說話還不成嗎?”
二孃哈哈大笑,豪爽地一拍溫不做的肩膀:“趕明我跟你們老爺子說說,這次回去地時候,帶上你們不說不做哥倆一起。去寨子裡相相!”
溫不做大喜:“那您可別忘了哈,還得跟四爺爺說聲,他是咱們死字號的頭領。”幾個人正聚在一起唾沫橫飛胡說八道。萇狸突然喜形於色,像陣風似地跑到溫樂陽跟前:“來了來了,可算來了!戲班子來了!”
二孃還不知道一字宮的事情,還一臉納悶的琢磨,溫不草遇到喜事兒還請了戲班子?
果然沒過了一會,一陣悠揚的笛聲同時從四面八方響起,歡快的節奏、輕揚的調子,聲音響亮但是絕不刺耳,讓人一聽就不由自主的泛起笑容。恨不得拋開手上所有的事情就隨着笛聲舞蹈。
數以萬計的彩蝶不知從何處翩翩飛起,翅膀揮動間灑下一層層若有若無地晶瑩顏色,在半空裡婉轉翻飛,笛聲愈發的悠揚快樂,各色彩蝶開始漸漸條理清晰的、按照自己地顏色排列成一道道絢麗的拱弧,偏偏沒有在陽光下透出一絲陰影。
小蚩毛糾和阿蛋齊聲歡呼,這時候溫樂陽纔看出來,天空中的彩蝶一共有七色,在笛聲的指揮下。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長虹分成了七個方向,就像隨風飄舞的綵帶,先各自分開,不久又再度緩緩匯合,最終凝聚成一條從九頂山顛直鋪天邊的炫燦彩虹!一層層光暈從彩虹上不斷播撒,整個九頂山都被氤氳的醉人芬芳圍攏。
笛聲越來越響亮,一抹牽人神思的高音不斷婉轉,不斷拔高,一疊一疊好像無窮盡的溫柔海浪。每當大家以爲它即將消逝地時候。總會在絲絲縷縷之間突然又衝上了一個新的動人音階。
終於,那抹亮麗的音色在讓人心馳神往的驚豔中。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爆鳴聲,漫天彩蝶鋪就的彩虹同時泛起旖旎炫目的光華,在笛聲結束的剎那裡,化作鋪天蓋地的花瓣雨!
萇狸現在滿眼興奮,目不轉睛地盯着半空裡比煙花更燦爛的美景,喜滋滋的對溫樂陽說:“一字宮這番做派,可也花了不少心思呢!”
溫樂陽呵呵一笑:“還不是想先聲奪人,給我們溫家來個下馬威。”
萇狸咦了一聲,瞅了瞅溫樂陽:“什麼時候變聰明瞭?”
這時候一個雄渾低沉的聲音,遠遠的從山下傳來:“羅海湖一字宮,麻赫水上山請見川西溫家諸位家長,有事相商。”
這下溫家的四位老爺子都面含怒色,一個人中氣再足也甭想從山下喊話,這個姓麻的用得是法術,明顯就是仗着法術欺負溫家,無論是不應,還是派人下山通知,上來就已經矮了一截。
老道跟和尚也做不到這點,不過哥倆的注意力明顯沒在這裡,都笑嘻嘻的,和尚跟着四位老太爺解釋:“一字宮裡有三個巨頭,老大姓夏、老二姓麻、老三姓魏,修真道上背地裡都管他們叫做下馬威。這個麻赫水,是一字宮二掌門地弟弟,算是一字宮裡地重要人物了。”
老道則沒點正經的跟溫吞海說:“他叫喝水,比你吞海可差了一籌!”
四位老爺子和大伯都臉色鐵青,沒搭理倆出家人。
苟總管倒是滿臉地興奮,嘴裡唸叨着:“麻二爺來了。”就想下山去迎接。
萇狸嘻嘻一笑,明媚的眸子從所有人臉上掠過,最後向着溫不做一揮手,伸出春蔥般的纖纖細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複雜的符號,她的手指就像鋒利的貓爪,一筆一劃都好像撕裂了空氣。留下了一條灰黑色的斑駁痕跡。
半空中的篆文成形之後,猛地一震,隨着萇狸地手勢沒入了溫不做的身體,萇狸這才笑望着溫不做:“你說吧?”三大巨頭之二的親弟弟,身份尊崇地位也高,在修真道上的聲望。比起大慈悲寺五大禪院的首座也毫不遜色,算是平級的人物,這次代表一字宮來找溫不草,先施法弄出個漂亮陣仗,又施展傳音術,此刻正傲然微笑,等着溫家人顛顛地下山來接。
過了一會,山上沒有一絲動靜,麻赫水哈哈一笑。剛要再次傳音,突然一個比驚雷還猛烈的聲音猛地從自己耳邊炸響:“您讓我說什麼啊,哎喲……見鬼了。怎麼這麼響……周圍茂密的山林都被震得簌簌發抖。
過了一會,這個聲音有試探的、放低了嗓門:“喂……喂喂……”還是像打雷。
片刻之後,一股小人得志的囂張氣焰沖天而起,那個聲音卯足了勁哈哈大笑,開始的時候還是裝模作樣,到了後來就變成了真心的歡喜,對於以八卦和說話爲畢生追求的溫不做來說,突如其來驚天動地的大嗓門實在讓他太滿意了。
剛纔麻赫水地聲音,和現在被萇狸施了法術的溫不做一比。就像青蛙和老虎對吼。
麻赫水就覺得一個又一個巨雷轟轟的炸在自己地耳膜深處,目光驚疑不定的望着山腰上。
溫大爺出了氣,心裡就舒坦了,笑着吩咐溫不做:“少廢話,讓他們上來。”
溫不做悶雷似的哦了一聲,無比珍惜的對着山下大吼:“山下的爺們,請上來吧!”
麻赫水的聲音和剛纔一樣,沒有絲毫的增大:“那就叨擾了。”不過一會的功夫,在猶自飄揚的花瓣雨中。兩個大漢一穿紅衣,一穿青衫扛着一頂滑竿,幾乎腳不沾地地一路縱躍上山。
溫不做低聲對着自己三寸丁弟弟說:“拍電影嗎?”話一出口又嚇了自己一跳,山底下的公路上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麻赫水看上去五十來歲,個子不高但是身體粗壯結實,進村後從滑竿上一躍而下。苟長喜帶着十二月急匆匆的迎上來,在村口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苟長喜見過麻二爺”。說着一揮手,身後的十二月趕忙從兩個大漢手裡接過了滑竿。
麻赫水只是向着他微微一點頭,隨即笑呵呵的向着村子裡衆人說:“哪位是溫家的主事。麻赫水冒昧打擾。還請見諒。”說話間的語氣平平淡淡,即不客氣也不高傲。
溫吞海快步走出人羣。拱着手笑道:“窮鄉僻壤,仙人下凡,真讓咱們受寵若驚了,不知道什麼事,勞動了一字宮麻二爺地大駕。”大伯的笑容真誠,言辭客氣,但是語氣裡總讓人感覺有那麼一絲嘲笑。
麻赫水也不當回事,繼續皮笑肉不笑的問:“閣下是?”
“好說,在下溫吞海,仙長有什麼事跟我說就成。”
麻赫水瞭然的點點頭:“原來是溫樂陽的大伯……呵呵,這件事兒最好還是能和溫家的大家長來說,如果方便的話……”一字宮早就把溫不草的關鍵人物都打聽清楚了。
大伯客客氣氣的打斷了他地話,有些爲難地搓搓手心:“您看,幾位老爺子都忙的緊,村子裡地事兒呢,差不多都是我做主,你要麼就和我說,要是事關重大,實在不想和我說的話……要不您先回,改天等老爺子們不忙的時候您再來?”
溫家的四個老頭子一點都不忙,跟個沒事人似的揹着手,毫無反應的站在原地。任憑麻赫水如電的目光掃過,絲毫不予理睬。
麻赫水臉色微變還沒說話,身後的那個紅衣大漢就陰冷向着溫吞海一笑:“別給臉不要臉!”
溫吞海依舊不慌不忙,笑呵呵的回答:“要是有事商量找我就行,不過諸位要是上山來找臉的,我可就幫不上忙了。”說着一轉身,居然揹着手溜溜達達的走了,就把修真道上萬人敬仰的一字宮麻家二爺晾在了村口。
老道用極低的聲音跟和尚總結:“完了,這次下馬威讓人家給下馬威了。”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這三家的處世之道沒有一個是厚道大方的,別人不惹他們也就算了,一旦被惹到,必定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一字宮在之前擺足了氣派,無論是故意露出風聲讓嘍們上山送禮,還是剛纔的漫天彩虹、千里傳音,都或張揚或隱晦的擺足了威風和高高在上的氣勢。
相比之下,溫吞海的刁難雖然顯得小氣,但是直接的多,也出氣的多。
紅衣漢子臉色一變,毫不掩飾蓬勃的怒意,邁步就要去抓溫吞海,麻赫水卻呵呵一笑,伸手攔住了手下:“溫不草啊溫不草,果然有些脾氣,要是溫家大伯真能做主,那和你說說也無妨。”
溫吞海這才停住腳步,既不讓座更不上茶,就站在原地,用自己以前常用的縣長腔笑道:“就是嘛,說說吧,什麼事
麻赫水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徹底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是件大喜事,我家一字宮掌門聽說溫家一個叫做溫樂陽的少年,很有些應變的本事,夏大哥挺賞識這個孩子的,打算跟溫家和親,把我那寶貝侄女嫁給溫樂陽。”
先前說話的那個紅衣漢子又冷笑着開口:“夏小姐是我們掌門的掌上明珠,嫁給溫樂陽是他的福分了,主人這次過來,就是代表一字宮和溫家的主事商量一下,看看什麼時候合適,就把婚事辦了。”
溫樂陽苦笑着和身旁的親人對望了一眼,一字宮的這個理由比放屁還沒味,連溫九和溫十三都騙不了,可就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來,明擺着把閨女嫁過來,溫家佔了個天大的便宜,根本不容拒絕。
溫吞海依舊是滿臉和藹,連連點頭:“好事好事,不過……”說着,又湊上了兩步:“這事我做不了主。”
紅衣漢子終於爆發了:“剛纔說要找能做主的,你說跟你交代就可以,現在又做不了主,真當一字宮是好消遣的?”
麻赫水等手下說完了,才裝模作樣的攔了一下,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溫吞海:“既然你做不了主,剛纔的話就當我沒說,換你家能做主的老爺子來吧。”
溫吞海搖搖頭:“這事兒我家老爺子也做不了主。”
麻赫水突然跨上了一步,和溫吞海幾乎四目相對:“那誰能做主?”
溫吞海毫不退讓,眯起的眼睛裡透出比毒蛇還陰狠冰冷的目光,嘴裡冷冷的笑着說:“縣,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