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歐陽伊雯的心放寬了一些,陳浩楠心裡也鬆了一口氣。緩緩地舒嘆了兩口氣,他忙又拉着她在邊上的石塊上坐下了。坐在他的身邊,她不由地便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她還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刻,她的心突然有了這些天以來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安靜。
側着頭,看着歐陽伊雯那麼安詳地靠在自己,陳浩楠便輕輕地把她摟住了,他真的想就讓她這麼靜靜地靠下去,因爲他知道這些天裡她太累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然而,只是過了幾分鐘,胡菁和羅志鵬的身影就從屋角那邊晃了出來。陳浩楠眼尖,立馬就發現了他們,他趕緊拉了拉歐陽伊雯的衣角,示意她注意一下。
可是,歐陽伊雯卻不知陳浩楠所謂何事,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還忙着問道是怎麼一回事。而就在這個時候,胡菁發現了陳浩楠和歐陽伊雯,遠遠地就傳來了她有些怪異的腔調:“陳浩楠,原來你和歐陽伊雯躲在這呀……”
等胡菁和羅志鵬走了過來,陳浩楠這才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微微地笑了笑說道:“那邊人太多了,也太吵了,我拉着伊兒來這裡說說話……”
看到胡菁和羅志鵬走上前來了,歐陽伊雯也慢慢地站了起來,她的動作有點機械,眼神也有些呆滯,但她還是衝着他們微微笑了。
陳浩楠正要開口,不想胡菁上前一步便挽住了歐陽伊雯的胳膊,接着她們兩個女生就側着頭在邊上小聲地唏噓了起來。看她們倆嘀咕着,陳浩楠不便插言,忙就閉上了嘴巴。誰知,胡菁突然又扭過頭來了,她只是跟陳浩楠說了一句“我和伊雯去外面走走”,便拉着歐陽伊雯就走。
陳浩楠正要招呼歐陽伊雯兩句,不想兩個女生已經快步走出了一段距離,他口中的“哎——”也只得嚥下了後半個音。然而,看着她們漸漸遠去的身影,他心裡頓生出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哥們,你怎麼不追上去呀?”這個時候,羅志鵬插上話來了。
說句實在話,也不知道羅志鵬的腦子是真的迂,還是怎麼地,要是他能夠得到劉曉冬或是吳浩五分之一的真傳,恐怕這個世界也就太平多了。這不,這會兒他既不考慮四周的環境狀況,也不看看陳浩楠的臉色如何,突然就來了這麼一句話,還嬉皮笑臉的,帶着怪腔怪調。陳浩楠心裡本來就不舒坦,窩了一肚子的氣,忽一聽到羅志鵬嗲聲嗲氣的聲音,他就像個火藥筒子,立即就接上話來了:“追!追你媽個頭啊!”……也許是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陳浩楠趕忙收住了其他罵人的髒話。深深地做了一個呼吸,他纔不緊不慢地又說道:“人家女孩子一起走走、說說貼心的話,我怎麼好過去湊熱鬧——伊兒正傷心着,她需要有個人好好陪着她說說話、替她開解開解……”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羅志鵬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也許他是要好好想想今後的言行了,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面子問題,更重要的是因爲連累了老媽跟着倒黴——今天他的老媽都讓人“問候”好幾次了!
但是,陳浩楠不由地又覺得奇怪了,想想自從文理分科被分到214班到上學期末,這麼長時間以來,胡菁和歐陽伊雯兩人雖然不曾鋒芒相對,但是暗地裡,她們的較勁之勢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從表面上看,在班上不掛一官半職的歐陽伊雯和身兼着副班長、紀律委員於一身的胡菁相較量,那肯定是雞蛋碰石頭。可事實上卻恰恰相反,班主任王澤對她們二人都十分倚重,而有的時候王澤更是讓歐陽伊雯代理了胡菁的一些職權,這使得心高氣傲的胡菁對歐陽伊雯自然是咬牙切齒、特別嫉恨……
這些事情雖然不曾公開,但是班上許多同學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陳浩楠自然也是不能例外了。上次,王澤吩咐陳浩楠跟胡菁和羅志鵬一道來悼念歐陽老爺子,他本就想把這事說出來,但是因爲當時腦子裡稀裡糊塗的,他便把這事給忘了。可是,剛剛胡菁和歐陽伊雯並着肩而去,那般親密無間的樣子,讓陳浩楠怎能不覺得奇怪呢?不過,他倒是真的希望她們倆這麼好下去。這樣一來,不光對她們自己,甚至是對班上的工作那肯定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廣播聲就催促各位前來悼念祭拜的親友入席吃飯了,曬穀場上的那些人聽了忙就爭先恐後地去搶佔位子去了。看着這種“忙碌”的情景,陳浩楠心裡突然感覺特別的悲涼。
一旁的羅志鵬似乎也想跟着別人而進,但一見陳浩楠無動於衷,只是麻木地蹲着,他也只好在原地待着、沉默不語。然而,又覺得無聊,他便張頭張腦地向四周看着、瞧着。突然,他使勁地推了推陳浩楠,極其興奮地。
“怎麼啦?”陳浩楠偏着頭問道,但是他仍然蹲着。
“歐陽伊雯和胡菁她們倆回來了!”羅志鵬側着身子說道,他的手仍舊推着陳浩楠的肩膀。
“在哪呢?”這時,陳浩楠一下子跳了起來,四周張望着。
“就在那邊,你快看啊,正向我們這邊走過來呢!”羅志鵬一邊指着一邊嚷道。
順着羅志鵬所指的方向,陳浩楠果見歐陽伊雯被胡菁撐扶着走過來了。見了此狀,他趕緊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當然,羅志鵬隨即也跟了上去。
“伊兒,你怎麼啦?”跑到歐陽伊雯跟前,見她的神色很不對勁,陳浩楠忙就急急地問道。
“沒怎麼,我沒事的,浩楠你不用擔心……”
“怎麼沒事?你看你的臉蒼白得像什麼樣了?”陳浩楠一把挽住了歐陽伊雯的胳膊,扶着她問道。轉過頭,他忙又急着問胡菁道:“她這是怎麼了?”
“我想應該是這幾天累着了吧,我們快扶她到那邊去坐坐去!”說着話,胡菁忙又扶住了歐陽伊雯。
把歐陽伊雯扶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了,陳浩楠立即又急着追問道:“伊兒,你覺得到底怎麼樣了?要不要給你請個醫生來”
“不用了,我沒事的!……我坐一會就好了,浩楠,你別把我看成是弱不禁風的小草了……”歐陽伊雯說着就笑了,但是她笑着的樣子似乎有些勉強。
“你真的沒事?”陳浩楠再一次追問道。
“沒事的,我真的沒事的,你不要着急……剛剛廣播不是叫人入席吃飯了嘛,你們趕緊也找個位子,吃點東西再說!”歐陽伊雯說着話便站了起來。她忙又叫住了一位路過的大伯,請他領陳浩楠他們三個去入席。
這位大伯也真是“盡忠盡職”,聽了歐陽伊雯發了話,就連忙拉住了陳浩楠的手,幾乎不容他再多說一句話……
坐在席上,陳浩楠禮節性地跟其他幾位先入座的大叔、大伯和大嬸問了好。胡菁跟着陳浩楠坐在一方凳子上,羅志鵬則跟着那位大嬸坐。大嬸濃眉粗拳的,有點像是水滸英雄中的孫二孃,不過她倒也異常熱情,陳浩楠他們幾個剛入座時,她還忙着扯下自己的圍裙幫着他們把凳子擦了又擦。
正對着陳浩楠而坐的是一伯一叔,那位大伯的鬍子拉碴拉碴的,眼睛陷得很深;那大叔的眼睛也是一樣,想必都是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了。他們儼然是一對父子,陳浩楠他們三人剛入座之時,他們父子倆正側着頭小聲地商量着什麼,見陳浩楠很禮貌地打着招呼,他們倆都轉過頭來了,笑臉相迎。
坐在陳浩楠側邊的是兩位大伯,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兩位老大爺,他們臉上的皺紋都很深了,儼然是飽經風霜的莊稼老漢。然而,奇怪的是,陳浩楠跟兩位老人家打招呼,他們卻理也不理,只是把眼睛瞟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菜餚就端了上來,眨眼功夫便擺了大半桌。正當同席的幾個狼吞虎嚥之時,陳浩楠卻毫無食慾,雖然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但他拿着筷子的手伸到半途還是收了回來。
看着滿桌子的雞鴨魚肉,陳浩楠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歐陽老爺子那親切的笑容,心中一酸,他的眼淚就掉了出來。還好,這個時候筷子掉落到地上了,陳浩楠趕緊彎下腰去撿,他藉此掩飾了他的失態之相。胡菁在旁見了陳浩楠如此之狀,她趕忙放下了碗筷,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陳浩楠知道胡菁的意思,他側着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吃力地笑了一下,他這才端起了飯碗。但是,好不容易扒了一口飯,慢慢地嚼着,陳浩楠不由地又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他擡着頭呆呆地看着天空。
也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悄悄暗了下來,陰陰的,渾濁的雲好像被什麼東西拖拉着,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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