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1 10:23:13 本章字數:14061
皇宮內院裡,彌散着晚秋的桂花香。京中的晚桂,有紅色也有白色也有金色。格木頓看着毫不怯場地走在這裡,其實心裡有自豪也有眼紅。
看看漢人皇帝住的地方,就是比草原上的王庭好。
先不說這琉璃瓦碧牆紅磚,也不說這衣飾精美環佩叮噹的一個個婀娜宮女。格木頓深吸一口桂花香,仰面看近黃昏的暮色下深重的殿脊。想象一下自己部落裡最大的蒙古包,也沒有這樣深深回想在腦海裡的莊嚴。
這纔是不白活一場!
格木頓瞬間心裡起了一陣奇異的感覺,如果這九王之尊是自己,如果自己能當上這九五之尊……眼前是數不清的好漢供驅使,數不完的珠寶砌牆上,他脣邊起了一陣難以捉摸的笑容,對着身邊的項林慢慢的看了看。
這個公子哥兒,是漢人嘴裡說的金鑲玉貴的人,就像他的父親霍山王一樣,是有身份。格木頓難捺地笑得猖狂,有身份,未必有能耐。
前面走來了禮部的兩位官員行禮:“小王爺。”他們是來陪格木頓的。早就不能忍耐的項林如卸重負,端起小王爺的架子對着官員們一通交待:“這是王爺的客人,皇上也見過他,你們好好陪着。”
再回身對格木頓笑得親切:“我有事兒,恕我少時再來陪你。”
格木頓捻着鬍鬚也是笑着:“小王爺不用客氣。”其實心裡是相當的鄙視,這些漢人們,不想陪就說不陪,一定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才行!
項林走開,十分氣惱地來見母親伍側妃。伍側妃因皇后眷顧,在宮中有她歇息的房間。她正在宮室裡假寐,隨進宮來的兩個丫頭在給她捶腿。進來的項林對兩個丫頭道:“出去,都出去,我和母親有話說。”
伍側妃緩緩睜開眼睛,見兒子滿面急躁,對他責備道:“對你說過多少次,遇到事情不要急。”項林帶上笑容:“母親說得是。”伍側妃這纔不緊不慢地問道:“什麼事兒?”
“母親,那個格木頓真不象話!……。”項林剛噼裡啪啦說了這一句,伍側妃又白了他一眼。項林放慢語速,把剛纔的事情說出來:“一定是大哥、二哥他們對他說長平的話,他今天的話題,就只圍着長平說。”
在林小王爺看來,格木頓之所以對着長平問個不停,應該是別人挑唆。
伍側妃是渾然不放在心上,注視着兒子秀挺酷似的眉毛,烏黑像父親的眼睛。等他說完,伍側妃輕輕一笑:“不要說是京裡,就是京外,也人人知道長平纔是你父親的愛女。他在京裡呆了這幾個月,當然,”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再接下去道:“你大哥他們也肯定會說,王爺最疼愛的就是你妹妹。”
見兒子又有些不安,伍側妃又是一笑,安慰道:“你不必急。我知道你的意思,郡主不和親而去,你是不會放心。你疼你妹妹,這我知道。我告訴你吧,我一進宮,就見了齊貴妃,她對長平,可是讚不絕口呢。”
“是嗎?”項林很是懷疑,眉毛動一動挑起來,帶着疑惑問道:“她是怎麼誇的?”伍側妃想起來又要笑,對兒子道:“她說長平大了,出挑的好,又說常進宮給她請安,還問我長平今年,是十五了吧。”
項林喜動顏色,坐到母親身邊去催促她:“趕快把妹妹親事定給清源王。今年定,明年就可以成親。她一成了親,就是我不是世子,母親也可以安慰一些。”伍側妃驟然沉下臉來,斥責道:“你說什麼!”
這種沒囊氣的話,居然是自己兒子說出來的!
日日辛勞,爲的是什麼!不就是一雙兒女嫁的好,過得好!
伍側妃惱怒的一指點在自悔失言的項林額頭上,低聲罵道:“我要你當,你就得當!”項林話說錯了,趕快低頭認錯:“是是。”知道如果不認錯,母親是一定不會罷休。
“讓你盯着格木頓,你又偷懶了。出去陪他,這個人不可以小瞧。”伍側妃餘怒未息,索性把心裡的話全倒出來:“不要引着他看東看西的,以爲他和你一樣喜歡看女子。他大老遠是跑到京裡來看女人的嗎?項連山連個屍首都找不到,你不要以爲安平王能容忍別人窺視他的小妻子。要是格木頓出了事,最高興的人會是誰?”
項林笑嘻嘻:“我就是說一說,那傢伙昨天遇到靈丘王的側妃,也是盯了好幾眼。”伍側妃簡直拿兒子不知道如何說纔好。往窗外看天色黑下來,遠處的宮燈一個一個地漸明,就讓項林趕快出去:“去看看長平。剛纔我聽到她和女官們說命婦們宮中歇息的事情,她這幾天是不是又和別人拌嘴了。謝天謝地,等她明年出了門子,愛和哪一個拌嘴,都不是我的事情了。”
抱怨過,項林出來。
先去找長平,她倒是好找。長平郡主坐在曲水欄杆上,見哥哥來,臉上帶着繃不住的調皮。項林陪她看了一會兒水,問她有什麼事情,長平郡主只是不說。項林一個一個的過濾人:“安平王府的小王妃,你多時不見她,想來就有促狹的事情,與她不相干。”
“我今天從來到,就沒有看到她。”長平郡主對着哥哥撒嬌:“人家見你來,當然是喜歡的。就是衝着你笑笑,難道也有鬼?”
對妹妹太瞭解的項林不理會長平郡主的撒嬌,帶笑再道:“清源王出京去了,應該也不是她?”長平郡主笑嘻嘻:“我對他說給我帶好玩的東西,不然的話我攔在城門口不讓他進京。”
如此這般猜了好幾次都沒有中,項林想起來母親的叮囑。除了看妹妹,還有一個就是盯着格木頓。
長平坐在這裡無事,項林再交待交待他她,就去尋格木頓。這裡曲水夜天,旁邊又有丫頭和宮女們相伴,想來長平郡主就是淘氣,也只和這些人在一處。
離開妹妹來尋格木頓,項林心中“格登”一聲,見和格木頓在一起的,卻是安平王趙赦。他急忙要過去,身後有人分開花叢,嬌嬌喊了一聲:“小王爺。”
聽到這嬌音,項林覺得心中就酥了一大半。帶上嘻笑回身來看,果然花叢中站着的,是尤夫人。
“美人兒,你在這裡等我?”項林見尤夫人翹首立於花叢中,花葉扶疏掩映着她的麗影,粉面桃腮的,看上去比平時更要好些。就衝着這更好看些,項林不由得心動,再一想母親的話,對尤夫人陪笑道:“這一會兒不行,我有事兒呢。你等等我,起更以後好不好?咱們還去原先那地方,今兒晚上宴客,保管沒有人看到。”
尤夫人啐他,這一啐之下,還是姿容嬌治。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在月下看起來更似一潭相思秋水,活生生要把項林溺下去。
項林苦笑道:“你要如何?”尤夫人俏生生地道:“你,來不來?”項林立即一笑,眼睛再對着格木頓和趙赦看上一眼,見他們站在大庭廣衆之下說話,想來也不會有什麼私房話。再縮着脖子對尤夫人是一臉的調笑模樣:“我來,你在那裡等我。”然後垂下面龐:“對了,我還沒有問你,你前天是會的安平王吧?”
“看你,你弄錯了。”尤夫人撇嘴,那小嘴兒一撇更似紅菱角,項林忙擺出支起耳朵的樣子,眼睛對着格木頓和趙赦,嘴裡對着尤夫人在說話:“我怎麼弄錯了?你說來我聽聽。”
尤夫人用手中帕子在他耳朵上打了一下,打得項林從頭到腳都是麻的。此時也不再一心二用,把格木頓和趙赦先丟下,專心地來和尤夫人**。他把自己的耳朵對着尤夫人的小小紅脣湊上去,低聲道:“要告訴我什麼事情?我的心肝兒,你就是會別人我也不生氣。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就是見一個愛一個。不過盼着你會過別人,心坎兒裡還有我罷了。”
月兒漸高,尤夫人藉着月色看到項林袖口露出荷包一角。那荷包是自己從沒有見過項林帶的,當下冷笑道:“小王爺你纔是見一個愛一個呢,我不說你,你也別來說我。讓我告訴你吧,你不是喜歡容夫人那蹄子,她又裝得清高不肯從你。有一件好事教給你,我下午見到她從給安平王府安排的房裡出來,頭髮也毛了,人也笑逐顏開,”
聽到這裡,項林心裡不是滋味。他追求容夫人有一段日子,容夫人是壓根兒不從。夫人們要麼守身如玉,要麼風流享樂。已經**子的人還要對着項林裝清白,得不到容夫人的項林心裡好似貓在搔心,一會兒重來一會兒輕。
他臉上已經有黯然,還在強裝笑容,打斷尤夫人的,道:“你不必對我說,我的心裡呀,只愛你一個。”
“你少胡說吧,你哪裡是一心一意的人。那蹄子出來後,手上帕子沒了。那是她自己繡的,想來是愛惜的不行,給人看一看都不行。”尤夫人說到這裡,精於風流之道的項林眼睛一亮,顧不得花葉掩着,把臉湊過來對着尤夫嘴上就親了一口:“我的親親,你說你說。”
花叢亂晃了幾下,尤夫人才把項林掙脫開來,往後面退一步,花葉合上只能聽到她的聲音:“你有能耐去安平王歇息的房裡取出來,塗上幾點墨丟在路上任人踐踏,那小蹄子的清高相,可就再也沒有了。”
項林面上是大喜,人卻在裝着不肯:“這主意不好,再說她留下的帕子,難道就不收起來?”尤夫人的聲音再傳過來:“王爺的性子,是從不帶這些東西在身上的。”她不無諷刺地道:“倒是別人身上,常帶着王爺的東西。我去年親眼看到她帶着一塊玉佩像王爺帶過的,問她,只是不承認。你快些去,應該還能找到。”
再冷笑一聲透過花葉間隙對着項林的袖口注視過,嗔怪地道:“也不像你,把你袖子裡的東西塞嚴實些吧,我瞅着很是面熟。”
說過只聽得細細碎碎的聲音,是尤夫人去了。
項林嘿嘿一笑,低頭把自己袖口半露出的荷包往裡面塞一塞,再站在原地,狠狠的發了一回子愣。去安平王歇息的宮室?是去,還是不去……
把哥哥從身邊攆走的長平郡主,在項林走後,懶洋洋對着曲水坐了一會兒,對丫頭們和宮女們恢復笑容:“母親怕我淘氣,讓我今天就在這一處呆着。我悶得很,你們陪我捉迷藏吧。”
看看附近的宮室,長平郡主興致勃勃:“這裡房子多,你們躲,我來找。”
丫頭們是她自幼時就陪伴的,宮女們是她進宮裡也陪過的,對這位郡主的性子十分了解。大家玩鬧起來,長平郡主找了一回、兩回、三回。
到第四回的時候,長平郡主背過身子喊:“好了沒有,我來找了啊。”找來找去到樹林邊兒上,見前後無人,長平郡主提起裙子,儘量不發出聲音的跑進樹林中。
過了樹林又過一道小橋,回身見沒有人跟來,這才放心地進到一個竹林裡。裡面站着五、六個服飾華麗的少女,盡皆貴族。
“你來晚了,”一個圓臉兒的少女傲慢說過,長平郡主也傲氣地擡一擡下巴:“我晚了也能辦成事情。先說好了,等我去放了回來,你們想辦法把她衣服弄溼,讓她去換衣服去。這一次,我擔保能嚇到她。”
再把手一伸:“東西可備好了?”圓臉兒少女身後的女孩子上前一步,遞上一個蠕動着的厚錦袋過來,再對長平道:“你一進了房間,把袋子口打開就行。這裡面全是小水蛇,就咬人一百口,也不會毒死人的。”
“你放心,你們在這裡等着看吧,這一次我要是不找回來,我以後還怎麼在京裡做人。”長平郡主接過不大、裡面足以裝七、八條小水蛇的厚錦囊,發足往宮中爲安平王安排歇息的宮室奔去。
不一會兒就奔到窗戶下面,長平郡主放下手中厚錦囊,看左右無人,用力推開窗戶,嘴裡自語道:“這一次,讓這鄉下丫頭好好出一次醜。”
先把手中厚錦囊扔進去,人再翻進去,再從裡面把窗戶關上。長平郡主這個淘氣包,開始了她又一次報復真姐兒的行動。
她進去以後,外面突然走出來一個黑影,從外面把窗戶無聲無息的卡上,再悄悄的退回到暗處不見
在裡面的長平郡主還不知道,她無比興奮。手裡這無毒的蛇,全擺在真姐兒梳妝座臥處,把袋口繩子一拉,抽出來就行。
一想到真姐兒一屁股坐在這蛇上,而這蛇咬她屁股的時候,長平郡主就喜笑顏開,這一次,你還不丟人嗎?
傷到屁股上,總是丟人的吧。就是喊人來驗傷,也不能說出來那一處有傷。
擺好蛇,再從懷裡取出一包子銀針,這是問父親的會使暗器的侍衛們要來的,也是無毒的,不過根根鋒利。
房裡極黑,長平郡主全憑着對宮室構造較熟,摸到擺放衣服的衣櫃處,果然摸到幾件衣服。女眷們宮宴中,有能耐的一會兒換一件衣服也是常有的事情。毛躁貓長平郡主以自己有生以來難得的耐心,把一包子銀針,全插在手摸到的衣服上。
回身來嘻嘻笑着,這就可以出去了,只等着看笑話就行。回身沒有走上兩步,腳下一滑撲通摔倒,再聽到水聲響,一股子水流迎面澆來,把她從上到下淋了一個溼透。
眼前一黑的長平郡主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在她暈過去以後,一個黑影從一側悄悄閃出來手裡還提着一個微發着亮光的東西,像是一個水囊。這黑影在原地靜靜等了一會兒,不見長平郡主醒來,就悄悄的離去。
離這裡不遠處的宮室中是宮宴熱鬧,沒有人想到毛躁貓長平郡主,獨自一個人倒在這裡。
項林回到格木頓身邊,項林小王爺還在想容夫人的帕子這個問題。見格木頓和趙赦正在暢談草原上:“我們喝酒全是大碗,所以草原上漢子豪氣重!你們漢人,忒斯文些!”
“你大概不知道,王爺也有酒量。”項林笑着插上這一句話。格木頓的一雙豹子眼對着趙赦看過來:“是嗎?能喝幾皮袋。”
趙赦對着他微微一笑,伸出雙手輕輕一拍,一個宮人進前候着,趙赦吩咐道:“取酒來,取大杯來。”
不一會兒酒取到,大杯取到,放酒的兩張几案也取到。酒是好酒,晃動在酒盞中飄着醇厚的香氣;杯全是玉爵,一個一個都不小。趙赦也不讓人倒酒,一伸手提了一罈子在手上,對着格木頓道:“咱們自己個兒來,今兒不用侍候人。”
格木頓咧開大嘴哈哈笑着,一伸手也提了一罈子在手上,把玉爵中倒滿,對趙赦道:“用你們的話說,是入鄉隨俗。要按我們的規矩,這酒罈子就不錯。”
這裡拼酒,頓時吸引來不少人。霍山王妃和相熟的命婦們坐在一起,聽人傳了格木頓的話,不由得嘆氣一聲:“依着他,只用酒罈子喝酒。這分明,是一個野人。”
真姐兒和表姐妹們在亭子上,趙如跑來興奮地回話:“王爺和人拼酒呢。”真姐兒和姐妹們是也有興奮的,也有面面相覷的。真姐兒讓趙如去回趙赦:“少喝纔好。”
趙如連蹦帶跳跑到趙赦身邊,見趙赦和格木頓已經是三爵酒下肚。眼梢留意到趙如的趙赦掃了一眼過來,淡淡地道:“嗯?”趙如忙上前回話:“姑娘聽說拼酒,請王爺少用些。”
爲着他們拼酒,靈丘王也興致勃勃跑來監陣。聽到這樣話,不由得哈哈大笑。笑過讓人再送酒上來,對趙赦道:“婦人的話,不可以聽!”就是趙赦,也挑一挑眉頭來了一句:“讓她回去吧,免得母親掛念。”
這個時候,月已經上中天。團團皎潔如明鏡,照得月下這皇宮內院中的衣香鬢影分外香麗。
項林一面看着他們拼酒,一面想着容夫人的帕子。格木頓在這裡一爵一爵地往下喝酒,估計他喝完了只有去睡覺的份兒了。
可以不用分一隻眼睛看着格木頓的項林,把兩隻眼睛一起對着容夫人只是看。夫人們是喝彩的人,容夫人也在其中。
今天她打扮得格外好,穿着一件煙羅似的紫色梅花紋羅裳,下身是一件木蘭青色雙繡湘裙,襯着她面龐兒上似桃花開,脣瓣兒似紅雲染。項林早就看得迷醉,這分明是仙子下凡塵,只可惜花落在別家。
她的手上,果然沒有帕子。要知道容夫人和別人不同,她不愛用別人的東西。
心中又是嫉恨又是無名惱火,項林攪盡腦汁開始想着她的那塊帕子。容夫人的帕子從來不差,不是繡詩詞,就是繡名畫。說過也奇怪,項林有限的見過兩次,沒有見過她繡着鴛鴦或是並蒂蓮。
身邊是一陣陣的酒香,一陣陣的起鬨聲。林小王爺是一陣陣的尋思。以後上了手,讓她繡一雙鴛鴦來給我看。
這帕子真難拿!
安平王現在這裡,這一會兒去行不行?當然外面有人護衛,可是從窗戶裡進去,或許也可以?項林正想到這裡,聽趙赦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玉爵,取出雪白的絲帕拭過嘴角,對格木頓道:“你遠來是客,我們沒有把客人灌醉的理兒。就這樣,我也覺得盡興,如何?今天就到這裡。”
格木頓一爵又一爵不含糊的喝下去,其實心裡也在犯嘀咕。來到京裡是有正經事,不是來喝酒。在漢人的地方上,格木頓是時時小心的。喝得太多自己迷糊了,要是有人把自己宰了,格木頓心想,這可大大的不妙。
已經說了對酒,爲着名聲,趙赦不停,想不出來讓他停下的格木頓也不能停。現在見趙赦說罷了,格木頓哈哈一笑,也放下玉爵翹起拇指道:“好酒量!”
這兩個人喝酒,有一個小小的高下分出來。趙赦是臨風玉樹一般,還風度翩翩站在那裡。他手邊不住有雪白絲帕,不時擦拭着,面上沒有太多的汗水。而格木頓這樣痛快的喝酒,額頭上的汗水密佈,他是喝完了作一次擦拭。
看上去,一個依然筆直站着,一個哈哈笑着,鼻子尖上已經紅了。
正在轉心思的項林聽趙赦客氣地道:“一會兒還有馬戲,咱們歇一會兒,請靈丘王,霍山王下場,咱們一起玩一玩。”格木頓當然說:“好。”趙赦再道:“我請你的酒,當然是我安排你。趙吉,陪着去我的歇息處稍歇一會兒,再過來吧。”
格木頓推辭不過,也覺得心裡突突的有酒。想想找個地方自己呆一會兒醒醒酒也好,就答應下來。項林眼睛早就亮過,此時當然笑眯眯站出來:“請,我也送你過去。”
主意早就打定的項林,陪着格木頓去休息。趙吉高挑着燈籠領路,後面跟着和格木頓一起進京的幾個武士,一起往宮室中來。
格木頓心裡是酒往外要冒,趙赦頭上是一陣一陣的發暈。這草原漢子真能喝!“王爺,請,”趙祥送上醒酒湯來,身後還跟着皇帝身邊的太監。太監的公鴨嗓子奉承地道:“皇上說王爺沒有墜了咱們天朝的威風,讓賞下醒酒湯來,也賞了那胡人一碗,已經着人送去了。”
趙赦凝神在他臉上看看,笑一笑道:“多謝皇上恩賞。”接過那湯一飲而盡,把碗給那太監。再對着趙祥看一看,趙祥低聲道:“王爺請放心。”趙赦好似沒有聽到,若無其事的轉過臉來,和月下的容夫人眼光碰在一起。
容夫人盈盈施了一禮,大家皆散去,只有她還在這裡。趙赦只略爲點了一點頭,對趙祥道:“我酒多了,靈丘王在哪裡,我尋他喝茶去。”和趙祥一起離去。
這一對主僕離去,被冷落的容夫人不免淚盈於睫。眼角剛沁出一滴子淚水來,聽身後有人道:“夫人,我們姑娘回家去了,這帕子還給您。”
轉過身來,是安平王府的小廝趙如送上她的一方帕子來,趙如殷勤地再道:“姑娘說繡得好,下午和夫人在房裡說話就忘了還,這一會子想起來,讓我還給夫人。”
一方淡淡粉色的繡帕,上面繡着幾句容夫人自己爲中秋而作的新詞句。當然也有相思也有嬋娟。容夫人見還是潔淨,接過來在手上拿着,轉身也去了。
格木頓被項林一直送到趙赦歇息的宮室門外,趙吉鎮定自若地打開宮門,對格木頓:“請裡面坐,”再對着同來的太監道:“有勞打一盆熱水來。”項林抓緊這個時間,把這房中仔細看過。
趙吉微笑在旁邊道:“王爺並沒有用過這裡,下午是我們姑娘在裡面歇了一會兒。”這樣一說,本來想主意陪格木頓往裡面去的項林不好意思了,對着格木頓告辭,說一聲一會兒來請。就轉身出去。
出去後項林很是疑惑,那房中有一縷香很是熟悉,偏偏這香是不少人用過,項林只是納悶,難道安平王府裡的沈姑娘,用的香也和長平、夫人們一樣?
林小王爺悶悶地走了。他本來想看一眼容夫人的帕子上繡着什麼,回去羞羞她也是好的。
趙吉守在門外,看着太監送醒酒湯過來,親自給格木頓放在几上,再把熱水送進來,微笑說一聲:“您要擦洗也行,我在外面不遠,就我一時走開,外面還有太監。您要什麼只管喊人。”出來和格木頓的侍衛們說了幾句話,果然有人來喊他:“王爺同靈丘王在一起,問你他交待帶進宮的一樣東西可帶了來。”趙吉因此也走開。
在房裡的格木頓坐了一會兒覺得好得多,有水在旁邊,不客氣地解了袍子洗了洗。那碗醒酒湯他沒有喝,想想漢人書上用毒的例子不少。格木頓端起那碗藥,準備找窗戶把它潑了。房外有自己的護衛,也有漢人的太監。格木頓端着那碗醒酒湯,就往房中來。
剛纔鼻子裡聞到房中香氣,就是沒有醒酒湯,格木頓也打算進來看一看。難得進一回宮,又沒有人盯着,不看個明白怎麼行。
進來一看,格木頓樂了。這地上睡着一個**的姑娘,中秋前後還是天熱,身上一件薄羅衫被打溼後,把她鮮紅的內衣兒,粉白的肌膚,盡皆顯露出來。
安平王喜歡這個調調兒?這是酒醉的格木頓的第一個想法。
他嘿嘿笑着放下醒酒湯蹲下來,腦中第二個想法是。這是奸細,或者也是來試探我的。當然如果是安平王喜歡這個調調兒,酒後躁熱的格木頓覺得身上更躁熱。他伸出手,拍拍長平郡主的臉蛋子:“醒一醒,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是給我安排的女人?安平王要買好我?格木頓一通亂猜。他本不是清教徒,摸着長平郡主的臉蛋子光溜溜,一面拍一面用手掐了幾把,這手感,真是舒服。
連掐帶摸之下,長平郡主醒了過來。她先覺得身上寒冷,這是身上有水又睡在地上的緣故。再睜眼一看,見面前燭光下,一個嘿嘿笑着的紅臉大臉膛的人,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脖子上往下去:“你叫什麼名字?是個宮女還是奸細。”
“啊!……。”一聲淒厲的驚呼,從長平郡主的嘴裡發出來。她驚慌失措,來不及檢視自己衣着凌亂如何,急急用雙手狠狠在格木頓臉上挖了一大把,再雙手掩住自己,跑起來拼命往外面去,一面跑一面驚呼:“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
格木頓驟然被襲,見那尖尖指甲狠狠到了面前,往後面一跳閃開,嘴裡罵了一聲什麼,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痛,還是被抓破了一點兒皮。見長平郡主狂喊着往外跑,格木頓怒火上來,從後面大步趕上來,一把抓住長平郡主的長髮,把她拉回到懷中,一隻手緊緊鉗住她的小細腰,一隻手固定住長平郡主亂打亂擰的雙手,狠狠地問道:“你是誰!”
這個時候,宮門打開了。在外面站着有格木頓幾個護衛,聽到驚呼聲一起打開門。一同進來的太監們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切,驚恐萬狀地道:“郡……郡主?”
格木頓去了袍子,是**着上身。他懷裡抱着的長平郡主,是褻衣盡露。兩個人是抱在一起,長平郡主在格木頓的懷裡。
看到這一切的太監們,恨不能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他們驚慌失措亂了章法,急急奔走的去回話。而格木頓也同時酒醒,聽到“郡主”二字,立即放開手,把她交給自己護衛手上。同時一個太監結結巴巴地解釋道:“請您放了她,這是一位貴人。”
這是一個精細的太監,他是不說這郡主是誰。
出了這樣的事情,當然宮中會想法子遮蓋。就是不遮蓋,此時也不能隨便說出郡主是哪一位。這個時候來不及想長平郡主如何出現在安平王的歇息宮室內,太監先想到的,就是遮蓋此事。
格木頓冷笑一聲:“這是哪位郡主?”太監沒有說話,正在哭泣的長平郡主在護衛手上掙扎着大罵:“我是霍山王府的長平郡主,你快些放我自殺謝罪,不然的話,我讓父親母親殺了你!”
長平郡主?格木頓哈哈一陣大笑,目視着眼前荷露一般的小美人兒。他意猶未盡的眼光看得長平郡主又破口大罵:“淫賊,快自殺謝罪。”再瞪視這宮室中所有人:“你們,都得死!”
這話讓格木頓猛地想了起來,對着一個護衛使個眼色,那護衛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眼光是:“多珍重。”轉身悄悄退出了宮室。出了宮室就直奔宮門而去。
直到走出宮門,遇到自己宮門外接應的人,纔不喘息先急忙道:“格木頓汗中了宮中的奸計,咱們先走,兩個回驛館,其餘的人想法子民居中藏身。到明天無事就出城兩個,要是有事,就大家盡力出城。”
黑夜中,格木頓的護衛盡皆散開,帶着逃亡的心離去。
護衛一離開,格木頓的心就鬆快許多。他聽着長平郡主的大罵,暇意地問道:“你在這裡,原來不是等人?”
這一句話讓長平郡主緊緊閉上嘴。閉上一時,又拼命大哭起來。格木頓和護衛們都是手放在刀上,眼睛裡盡皆是冷笑。
這一次入京,就時時提防着。沒有想到漢人,果然還是狡詐的。在他們的心裡,都以爲今天性命不保。
不管是誰中了誰的奸計,他們都做了以死相拼的準備。
宮室外有人聲的時候,霍山王、靈丘王和趙赦是同時到達。霍山王大驚失色的趕來,而靈丘王是趙赦邀請過來。趙赦一聽到報信,擺出當機立斷的樣子,對靈丘王邀請道:“多出來一個女人,想來是大事!請王爺和我一起去纔是。”
靈丘王是猶豫過後,才同趙赦一起過來。他要弄明白,趙赦葫蘆裡玩的什麼花意。
三位王爺一起進來,耳中聽到的全是長平的痛哭聲。霍山王第一個急了,大步奔跑着過來:“我的孩子,”靈丘王眼中一閃,也急步奔跑進來,這裡面有什麼,他此時覺得應該看一看。趙赦當然也不慢。三位王爺一起奔跑,要是讓別人看到,還以爲宮中出了大事情。
宮中的門從來不小,三個人跑步都不錯,幾乎同一時間邁進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惱怒陰沉着臉等待的格木頓,還有就是,衣衫盡溼,身上曲線必露的長平郡主哭哀哀。
靈丘王忍不住一聲笑,依禮正要往後面退。趙赦一把拉住他,嘴裡道:“請王爺爲我作個見證!”把靈丘王一把拉了進來。
霍山王三把兩把解下外衣,對着擒住長平郡主的護衛們怒目:“放手!”再把長平郡主一把抱入懷中,給她披緊自己繡雲龍紋的華麗外袍,再對着格木頓怒火中燒:“你把我女兒怎麼了!”
這個時候,趙赦已經拉着靈丘王從裡面轉了一圈出來,趙赦也是怒火中燒,對着霍山王大怒道:“你女兒是幾時進來的!”
霍山王語塞,心中怒火熊熊無處發散,懷中抱着的長平郡主又只是顫抖着哭泣:“父親救我…。”霍山王氣得幾欲暈過去。
格木頓見到眼前這一幕,他在心裡小小的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這條命,不會交待在這裡。他陰陰地笑,對着霍山王道:“王爺,這是你的女兒,你應該問她,或者問趙王爺,這是趙王爺歇息的地方不是嗎?”
一語提醒了霍山王,他怒瞪着趙赦:“這是你歇息的地方,我的女兒是如何來的?”趙赦怒氣沖天,手一指霍山王懷中的長平郡主,臉上帶着狂怒:“問她!”
靈丘王站在一旁,微微地笑起來。
86和親
“你霍山王府在宮裡沒有歇的地方,你女兒一定要跑到我這裡來!”趙赦在宮室裡咆哮:“要是我喝多了,也要把她當成服侍人!”
“你霍山王會不會管女人!”趙赦說的一個字也沒有錯,他本來就想說的是“女人”二字`!安平王跳腳八丈高,不顧有沒有失儀,反正他有理,而且不是在君前。
“你們家是蛇窩嗎?你女兒進來,蛇也進來!”趙赦繼續大罵:“幾次三番我都不理論,這一次在宮裡,你們也放肆!”
霍山王氣得身子發僵,手心裡發冷,腦子犯混,腳直癢癢,再就覺得頭上青筋一個勁兒的在跳跳跳。懷中是自己的女兒長平瑟瑟發抖,身前是安平王趙赦指手劃腳、暴跳如雷。
在他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一個應該找這裡巡值的人,一個應該問他纔對……。
被氣糊塗的霍山王完全忘了自己的女兒長平郡主,其實是一個很容易上人當的人。因爲平時過於溺愛她,此時見到長平煞白的面龐,霍山王只心疼去了,再就是想到自己的顏面何存?他沒有別的思緒去考慮這事情與長平有沒有關係。
外面又傳來腳步聲,伍側妃和項林急步地奔進來,在宮室外,伍側妃的面龐被驚嚇得都扭曲,鼻子眼睛從沒有這樣難看過。她灰白了臉色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大家的顏面。
“走,隨母親回去。”伍側妃身子搖搖欲墜,眼淚忍着不滴。她進來不看這裡任何一個人,先伸出雙臂去摟抱自己的女兒長平郡主。在她眼底裡積聚着驚人的怒火,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去惹她,伍側妃是隻想吃人了。
長平郡主“哇啦”一聲由父親懷中撲進母親懷中,身上還披着霍山王的外袍。伍側妃眼前一暈,長平的衣服怎麼了?此時不是看的地方,伍側妃只先做一件事情,摟着女兒就要離開。
這一對母女,一個面色蒼白如馬蹄下經過踐踏的小花,一個面色灰白卻眼光凌厲如風雨中的母豹。
“站住!”趙赦上前一步,冷笑就是一句。在他喝聲起時,趙赦的小廝們齊齊隨着喝一聲:“王爺有請留步!”
霍山王眼光裡兇狠暴長,對着趙赦“突”地轉過頭來。而伍側妃也同時是兇惡地瞪大眼睛,淒厲的聲音有如夜中鬼哭:“趙王爺,我女兒在你這裡受到驚嚇,她需要去看太醫。你放心,咱們誰都是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一會兒,”伍側妃一字一句沉沉的迸出話來:“我還回來!”她拉着長平郡主,強行往外再就是一步。
趙赦的小廝們齊齊上前一步,把宮門攔了一個水泄不通。趙赦在伍側妃身後,也是一字一句地道:“你休走!今天把話說得清楚,你也不能走!”伍側妃眼光和嗓音都近似絕望,長平晚走一步,這在這裡丟人一分。
這一次的丟人,與哪一次都不同。
“趙王爺,你,總得讓她先去梳洗吧。”伍側妃的聲音已經像是哪裡碾壓出來的一樣,怪異的不像她原來的聲音。
項林再也忍不住,對着外面攔路的趙吉就是一掌打去。趙吉毫不客氣地一步上前,一伸手接了這一掌,反手一把,就把霍山王府的這位小王爺給甩了出去。
趙赦“霍然”轉身,對着霍山王冷笑連連:“我向來敬重你,不想你如此昏憒!”他斷喝過,舉掌對着霍山王抓來,同時怒喝道:“隨我進去看一看,你女兒做的好事!”
掌風霍霍下,也是一肚子怒氣的霍山王也不退讓,他後退扎穩定了步子,與趙赦在這裡較量起來。
靈丘王在旁邊不勸解,反而哈哈大笑:“兩位王爺,都是好功夫!”
燭光下,拳風腳影中,伍側妃對着霍山王府的護衛們使個眼色,護衛們“噹啷”一聲刀出了鞘,趙吉趙祥毫不示弱地也同時亮出來雪刃劍鋒。
瞬時間,這裡眼看着就要血拼一場。
“住手!”外面及時進來幾位殿值將軍,後面又跟着涌入幾位着高品級服色的太監。趙赦和霍山王住了手,還都是怒目。
殿值將軍們昂然宣旨:“宣霍山王、靈丘王、安平王,蒙古部落頭人格木頓進見。”王爺們一起遵過旨。這時候已經不是暴跳的趙赦沉沉說了一句:“季本將軍,王旦將軍,還要請長平郡主一起去,我要告御狀!”
“趙王爺!”伍側妃惻然淚下,悲悲慘慘的喊了一句,再就兩行珠淚滾滾落如長河滔滔不絕。她噙着淚珠兒,突然拜了一拜:“請你,容我女兒去換件衣服,她是個女孩兒,這個樣子怎麼去面聖?”
當着衆人,這位高傲的側妃不得不低下頭。趙赦還是氣憤,閉上嘴不說行也不說不行。靈丘王在此時打了一個哈哈:“我來勸一句吧,這今天的事情,見證太多,趙王爺要告御狀,這裡的人哪一個敢不實話實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容郡主去換件衣服再來對質不遲。”
趙赦這才冷冷帶着不甘心地道:“也罷,她到底是個孩子,我以前不與她計較,也就是因爲她是個孩子。”說過再怒目霍山王:“以後多管教!”
伍側妃低頭踉蹌着,帶着長平郡主離去。項林隨着父親,跟着他們一干人到皇帝所在的宮門外停下等候。外面候着的還有靈丘王的隨從、趙赦的隨從。見趙吉若無其事的站着,項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小廝手重,被他打了一下,到現在手上還在痛。
趙吉裝作沒看到,霍山王府的小王爺裡,有膿包的,也有不膿包的。這膿包的一個今天就讓自己遇上了,這不知道算是他倒黴還是自己倒黴。趙吉在心裡得瑟似的哀嘆一聲,英雄是惜惺惺,遇到一狗熊,算我倒黴。
皇帝是急急從宮宴上回來,早就勃然大怒。見到這一干人進來,更是怒形於色。目光似帶着鉤子,從霍山王臉上看到趙赦臉上,再從趙赦臉上看到霍山王臉上。
“說吧,是怎麼回事?”皇上怒聲問了出來。
氣得嗓子都變了的霍山王先回稟道:“皇上,臣女不知爲何人所惑,誤中別人奸計誤入安平王歇息的地方。那是安平王進宮常歇的地方,進出的人除了灑掃的太監宮女們,就是安平王的隨從。皇上……。要還臣女一個清白纔是。”
霍山王說到最後,忍不住是老淚縱橫,全然不管皇帝是聽得一頭霧水。皇帝再問趙赦:“安平王,在你那一處的事情,你來說。”
趙赦是無比的懇切:“皇上,自皇上龍恩厚重,賜臣王爵封號以後,總有非議之人日夜不停。臣一心惟願海宴河清,聽到這些非議是日夜不安。惟立身謹慎,以報皇恩。不想,”趙赦也低頭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讓旁邊跪着的靈丘王如果不是跪着,他要跌腳。
以靈丘王來看,今天晚上的事情,也與趙赦脫不了干係。首先那地方是他的,這就讓人起疑心。要知道趙赦其人,不是一個軟面蛋不謹慎的人。
靈丘王來的路上早就想得明白,他歇息的地方出現一個女人,何必拉着自己來看?安平王也不怕他的什麼秘聞被自己看到。
再說了安平王這隻朝野裡聞名的風流鬼,他住的地方出現一百個女人,也不讓人覺得奇怪。多一個女人出來,要拉靈丘王去做見證。讓靈丘王早就跌一下眼鏡,現在見到趙赦居然說得動情,還有幾滴痛淚,靈丘王在心裡大喊吃不消。
此人裝相,越來越行!
拭過眼角,趙赦伏地懇求:“今晚霍山王府的長平郡主借宮宴之機,與外藩頭人格木頓在皇上賞給我進宮歇息的宮室裡相會也罷了,不想他們二人其中之一,居然在裡面放上毒蛇,臣沒有細找,只怕還有別的。這是皇宮內院,他們也敢如此大膽!請皇上爲臣作主,還臣一個公道。”
格木頓把肺要氣炸,這裡面全是君臣,只有自己是外藩。稍一不慎,就有殺身之禍。他是單膝跪倒過行禮,皇帝赦他起來的。此時上來行一個禮,還是聽得稀裡糊塗的皇帝目視着他,見他流利的道:“聽我一言,和我拼酒的是安平王,扶我去的是霍山王的小王爺項林。我進去以後,見到郡主倒在地上全身溼透,我要救人,當然是扶起來她。不想她醒了以後把我當成壞人,在我臉上抓了一把,又大喊着要我謝罪。佛祖啊,我可沒有對她作什麼。”
靈丘王忍無可忍低頭竊笑,人都抱在懷裡還說沒有作什麼。他們一同進去時,靈丘王當然也是到處看一看。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格木頓的手放在長平郡主的臉蛋子上。
皇帝也忍無可忍了:“靈丘王,你說。”一個氣糊塗的霍山王還在老淚縱橫,一個貌似氣糊塗的趙赦伏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沒有聽明白的皇帝只能讓靈丘王來說。
好在靈丘王總算把事情說得明白了一半,聽過的皇上立即命人:“去查,再去安平王住處搜查,看看還有些什麼。”再目光不屑,說了一句:“去告訴皇后,讓她審審長平郡主,她今天晚上爲着什麼出現在那裡,又是怎麼進去的!”
伍側妃和換好衣服的長平郡主,已經在皇后宮中。長平郡主那一身褻衣盡露,當然不能出現在皇后面前。要是覺得那樣會惹人同情,其實也把皇后的顏面丟得一乾二淨。要知道皇后,也是伍氏一族。
伍側妃給長平郡主換上衣服,摟着她大哭了只有片刻,就帶着她來見皇后。衣服是華麗的,就是長平郡主那一臉淚,還在臉上。
這一點兒同情票,伍側妃還是把握着分寸來拿捏的
皇后聽過伍側妃的一通與霍山王差不多意思的話,再看一眼受驚嚇不清的長平郡主,沉吟道:“在宮裡發生這樣的事情,是非曲直,當由皇上決斷。只是長平,你是怎麼到的安平王的住處呢?”
長平郡主按母親教的:“我和表妹們玩呢,一個人的時候,就昏了過去,等我醒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長平郡主跪倒在皇后面前淚如雨下:“表姐救我。”
以前頑劣的長平郡主,今天哭得傷心。皇后看了也心生同情,正在安慰她:“你放心,只要與你無關,我一定爲你找出害你的人來。”
伍側妃趁機又告了趙赦的狀:“他不問青紅皁白,就說是長平不好。依我看,這些事情與他有關纔是。”
皇后聽得認真,但是她也是個謹慎的人,不肯輕易說王爺們不好,就只是聽着。正在聽着,外面走來一個太監傳了皇帝的話:“請皇后娘娘審問霍山王府的長平郡主。”
伍側妃驚了一下,也離座跪倒來求皇后:“想來王爺們一定另有說法,這事關長平的名聲,請娘娘一定救救她纔是。”
皇后安慰她道:“你放心,只要長平是冤枉的,就一定能說清楚。”
這裡正在安慰,皇帝又派了一個太監過來:“皇上把親眼目睹的太監宮女們送到娘娘面前,說長平郡主到底是娘娘的親戚,請皇后娘娘自己處置。”
皇后一聽到這話,就知道有異。伍側妃母女在她面前淚漣漣,皇后雖然聽着,並沒有全認爲她們就對。這事情疑點不少,再加上長平是個淘氣包,與安平王府的未來王妃有過一些不快,皇后也正在想着宣當時在場的人來說一說,不想這就送來了。
太監宮女們進來,就叩頭如搗蒜:“娘娘饒命,奴才們冤枉。”皇后心裡又是一驚,一雙美麗的鳳眸對着伍側妃母女慢慢看了看,這才緩緩道:“你們把當時的情形實話實說。”
這話說過,太監和宮女們驚慌地互相看着,爲首的太監叩頭艱難地道:“這事,涉及郡主,奴才們……。”
當下把剛纔大家推開門,親眼看到的那一幕說了出來。伍側妃是後來的,有些情形她還是不清楚。她氣怒不過,指着那太監怒罵道:“是何人指使你大膽來污衊我的長平!”
皇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太監伏地只是叩頭:“不僅奴才們看到,三位王爺和當時在那裡的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皇后心平氣和地又問了一句,已經帶着審問的語氣。伍側妃顫抖着喊道:“娘娘,”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長平郡主過來扶她,哭着大喊:“母親,你醒一醒,”旁邊過來一個女官,客氣但是警告地道:“郡主,娘娘面前,仔細失儀。”長平郡主哭聲這就小了許多,手裡只是搖着伍側妃,再轉頭大哭着去求皇后:“救救我母親。”
“宣太醫,”皇后說了這麼一句,再問那太監:“你說。”太監這一次說得比較直白:“當時門一打開,那蒙古人上身沒有着衣,懷裡抱着郡主,郡主她全身都溼了。”
太醫進來的時候,見到皇后端坐着,面龐上不是喜模樣,也不是生氣的模樣。但是熟知皇后的人,都知道她是認真生氣了。
所有的服侍人都跪在地上,爲自己聽了皇后孃家親戚的醜聞而擔憂。
伍側妃悠悠醒轉,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皇后平平靜靜的告訴她:“長平郡主素識大體,皇上有旨,賜婚與蒙古部落頭人格木頓。吉期訂在十天以後,”
說到這裡,見伍側妃眼珠子直直地站着,皇后淡然地道;“謝恩吧。”再對身邊女官道:“賞長平郡主宮花兩對,綵緞百匹,金銀各五百兩。她要去遠的地方了,聽說那裡冷,再賞她一件銀狐裘。”
女官恭敬的一一答應下來,見皇后起身,忙躬身送過她,再回來對呆若木雞的伍側妃道:“恭敬夫人,郡主要大婚,這是您府上的喜事。”
伍側妃一個眼神看過來,女官打一個寒噤,往後退了一步。這眼光哪裡還是人的眼光,又狠又毒又冷又厲,分明像一把可以吹毛斷絮的鋼刀刃。
扶着長平郡主,伍側妃和她一起走出來,在外面項林和跟的人接着她們。項林是急得束手無策,跟從的人也都是傷心哭泣。長平郡主緊緊抱着母親:“我冷。”伍側妃木呆呆,喃喃道:“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決不讓你嫁給他。”
“母親,”項林哭着道:“聖旨已下,父親接了旨,已經回家去了。”伍側妃驟然側身,重重一個巴掌打在項林臉上,只得“啪”地一聲響,雖然是月色下,也可以看到項林臉上多了一個手掌印子。
長平郡主過來抱住項林:“別打他。”項林也抱住妹妹大哭起來,後悔不迭地道:“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走!咱們回府去!”對着一對兒女抱頭痛哭,伍側妃厲聲的喝了一聲。一手拉過女兒,一手拉過兒子,母子三人從沒有過的齊心。感受着彼此手心裡的溫度,心中的怒氣,一起回家去了。
霍山王世子早就把牙要笑掉,因霍山王去面君的時候還存着一個能保住女兒顏面的心思,因此讓世子先回去,免得他在旁邊看着,就是霍山王自己,也覺得他會笑話死。
世子巴不得這一聲,急急地回來告訴已經回府的王妃:“大笑話,大笑話,伍氏從此倒了!”霍山王妃聽過,倒是嘆息一聲:“可憐,女孩兒的名聲,可比什麼都重要。”
幾位郡主得了消息,也過來探問:“出了這樣醜事,嫁過去的應該是她吧?”
“本來先出嫁的,就應該是長女。”
大家七嘴八舌在這裡說得痛快,霍山王妃向來是膽小怕惹事的形象,她喝止住,看看天色不早道:“你們回去睡吧,世子,去宮門外接一接王爺。”
世子到了宮外門,把和父親一同接回來的,還有一道賜婚的聖旨。世子在馬上繃着個臉,其實心裡樂開了花。
回到家,霍山王徑直來到王妃房中,坐下來沉着個臉:“聖旨已下,十天以後就成親,你明天就安排此事吧。”
霍山王妃什麼心情先不得知,她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家裡事情,多是伍氏妹妹在管,這是長平的親事,還讓她操勞吧。”
“不必了!”霍山王冷冷地道:“從明天開始,還是你來管吧。”然後是極疲倦:“打水來,我要睡了。”
世子站在可以看到這院門的亭子上,看着大燈熄了,面龐上露出微微一笑。轉身暢快地吐了口氣,揚眉吐氣,真是揚眉吐氣。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王妃膝下無子,從來是拿他當自己孩子看。只要伍氏一倒,世子覺得自己從此可以放心。
正要走,又看到燈籠高挑,來了幾個人。世子露出玩味的笑容,伍氏回來了。
伍側妃一回來就問王爺,說往王妃房中來了,她是素來不怕王妃的人,帶着長平道:“走,別怕,你還有父親。”
母子三人來到王妃房外,讓人進去傳話:“伍側妃求見王爺,有要事相商。”在院外的母子是焦急地盼着,往裡面看,是樹影子森森,花草叢叢。黑影中,傳話的人轉身就出來:“王爺說睡下了,有話明天再說。”
多少年以來,這是伍側妃難得碰的一個閉門羹。秋天的夜深,露水也下來了。伍側妃又呆在王妃房外,一時轉過來腦子來。
世子含笑,目送這母子三人還是離去了。他眼光中露出狠,斬草要除根。還有一位四弟項林,得讓他也有點兒事情才行。
月色幽深中,世子今天是得意着回去房中。
安平王趙赦,在這幽深月色中,不疾不徐地踏入府門,面上既無得色,也沒有不悅。見管家迎上來,先隨口問道:“父親母親睡下了?”管家回道:“老大人和清客們長談,在外面睡下。姑娘回來後,老夫人問她宮中的事情,帶着她睡下了。”
“哦,你讓人備宵夜兒,書房裡還有幾位先生當值,如今夜越發的要長,給他們點補點補。”趙赦說過,轉身往書房中去。十幾個得力的先生們都在這裡,安平王府今晚並沒有掉以輕心。
真姐兒第二天醒來並不是特別的早,她昨天晚上陪着趙老夫人睡,趙老夫人早起時,讓她多睡一會兒:“你表哥進來,有我呢。”
所以到趙赦進來給母親請安時,問一聲真姐兒,趙老夫人告訴他:“昨天玩累了,我讓她還在睡。”趙赦也是一笑:“懶貓。”
剛說一句懶貓,真姐兒的一隻白貓先奔了出來,在趙赦腳下虎頭虎腦地左右瞄着,房中真姐兒喊一聲:“虎將軍。”白貓又奔了進去。
“讓她起來再玩貓吧,昨天在我書房裡玩一會兒,弄得我一身是貓毛,等會兒把母親房裡也弄亂了不好。”趙赦再低頭看看衣上:“這蹭一下,又有了。”
真姐兒在房中笑,她欠着身子出牀沿,在虎將軍鼻子上按了一下:“你又去表哥腳下了吧,小心哦,表哥會打你的。”
秋風漸冷,睡在這裡也可以聽到房外木葉聲響,真姐兒懶懶又躺了一會兒起來,房外趙赦同母親的話也說完。
一上午沒有話,到下午的時候,姬大人府上的四表姑娘來看真姐兒,來到就是興沖沖,對真姐兒道:“知道嗎?長平郡主要和親了。”
“啊?”真姐兒意外的嘴微張着,再就搖一搖頭,對四表姑娘笑着道:“你聽錯了吧,要去和親,也是別人。
四表姑娘力證:”真的,不信你問表哥。“拉着真姐兒興沖沖的來到趙赦書房,進來先不說長平郡主的話,四表姑娘是有事而來。她小心地問趙赦:”聽說表哥有一本顏真卿的真跡,我最近臨字呢,借來給我看幾天行嗎?“
”出去玩。“趙赦皺眉頭,房中還有幾個先生在,見她們來,都是低頭退到一旁。四表姑娘得了這斥責,很是不悅又不敢表露的推一推真姐兒:”我是幫着真姐兒來問話的,總得有個彩頭兒吧。“
趙赦更皺眉:”又是什麼淘氣的事情?“真姐兒趕快道:”聽說霍山王府上的郡主和親,不知道定下來是哪一位?“
”這事情與你有什麼相干!“趙赦揮揮手:”去找母親。“把兩個姑娘趕了出來。
四表姑娘噘嘴:”一年一年,怎麼還是這樣。“真姐兒拉住她:”你等着,“讓紅箋把趙吉喊來:”霍山王府裡和親的事兒訂下來了?“
趙吉回了話:”皇上說那胡人好,親自賜婚,把長平公主給他。這不,人家道兒遠要回家過年,這日子訂得也緊,再過九天,就是她的好日子。“
四表姑娘得意:”看看,我就說是的吧,你還不信,早知道剛纔和你打一個賭也罷,一定是我贏。“
真姐兒壓抑住心裡的慌張,她是莫明地覺得慌張,潛意識裡覺得和自己有關。站在這裡定定神,聽四表姑娘在問趙吉:”我問你,有這樣一本子字貼,是上個月哪家王府裡買去,可在這裡?“
趙吉回答得圓滑:”經我手上的,沒有這一本。“四表姑娘杏眼怒目:”那別人呢?“趙吉笑嘻嘻:”我給您喊來,你一個一個問問如何。“
”這奴才,真姐兒,這算是刁奴了吧,“四表姑娘說過,真姐兒也一笑,對趙吉道:”請展先生來。“
趙吉去請展祁,告訴他道:”姬大人家裡的四表姑娘在,她愛收藏東西,最喜歡的就是打聽別人收藏了什麼,她要打主意的。你要是告訴她有,她不弄到手上玩幾天,是吃不下睡不着。先生,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你對她說話,可要小心。“
”這有何難,我給她就是。“展祁不放在心上,趙吉道:”我完全是好心,她長大了,比小時候還要難纏。“
展祁出來,四表姑娘問過話,展先生道:”姑娘的字我見過,習那本字貼還早呢,現在給了你,誤了你的字。“轉身回來告訴趙吉:”奴才,這話好回的很。“趙吉一臉受教狀:”敢問先生,她要是說秋風起矣最益進補,竹林子裡有蛇,煮碗湯來吧,你如何回答。“
”不才也怕蛇,請她抓了來,我就來煮。“展祁說過,昂然而去。趙吉在後面不服:”她還沒有讓你宰王爺的馬呢。有那一天,讓你自己試試。“
一直到四表姑娘走,真姐兒說要靜一靜,一個人坐在榻上抱過一隻貓來,是沉沉的思索着。
長平郡主去和親?真姐兒打心眼裡兒爲她難過。她無數次想過長平郡主不招人喜歡,什麼時候看不到她最好。想到這裡,真姐兒哆嗦一下,這話她遊河興起時,對着趙赦也說過。
這樣想起來,對着趙赦,是不止一次地說過長平郡主不好。
趙赦走進來,見真姐兒歪在榻上,對着窗外在想心事。”真姐兒,“趙赦剛說了這麼一句,真姐兒就哆嗦一下,趙赦停住話,走過來摸一摸她額頭:”不是病了吧?怎麼沒精打采的。“
真姐兒迫不及待地問出來:”表哥,長平郡主要和親……“她雙眼在趙赦面上看來看去,趙赦含笑:”怎麼了?“
”就是問一問,“真姐兒低聲道:”按理來說,不應該是她。“趙赦一笑,坐到真姐兒身邊去撫一撫她的髮絲:”這樣不是挺好,以後真姐兒進宮,再也不用擔心遇到她。“
真姐兒有些懊惱:”我不是害怕遇到她,就是不願意和她針尖對麥芒。“趙赦微笑:”是嗎?你真懂事。“
”表哥,這事情……“真姐兒對着趙赦看看,小心地還是措了詞:”是怎麼一回事?“趙赦面容不變,想了一想道:”你不聽也行,這不是大事情。“
真姐兒很想知道:”說一說吧。“趙赦回答很是簡單:”皇上對和親的事情很關注,昨天晚上宮宴上發現長平郡主最識大體,所以就是她了。“
”表哥,你騙人。“真姐兒氣呼呼。趙赦逗她:”下次再讓我說什麼,我可不說了。“轉身要走時,真姐兒喊住他,突然問道:”是爲了她總找我麻煩,她還是個孩子呀。“
對着長平郡主是一直的儘讓着,就爲着真姐兒明白長平郡主不過是個孩子。按大的舉例來說,藺相如讓着廉頗,有人肯定高舉大旗喊一聲:”窩囊,丟人!澠池會上能回來的人,怎麼能讓一介武夫侮辱。“
就好似總有人高舉着穿越者必定要成神的大旗一樣,哪一句話不佔上風,都丟死現代人的臉。可憐的現代人,每天在新聞上都有丟不完人的窩囊事。這就看不見!
再舉個小的例子,和左邊鄰居吵了架,一句話也不輸,對方也這麼想,可以嗑到地老天茺,誰先死纔算完。
有些現代人,就是本着這樣的想法吧。
真姐兒不在穿越成神的現代人之類,她對着趙赦露出可憐兮兮的神色:”長平郡主遠嫁,她會吃很多苦吧?“
趙赦完全明白真姐兒的心思,他要的妻子,本來就不是鋼鐵女戰士。趙赦重新回到榻前,把真姐兒抱在懷裡抱了一會兒:”那是她的事情了,她不去別人去,不也一樣吃苦頭。“
”可是她,特別地得父母親寵愛,是溺愛。“真姐兒同情上來長平郡主,有人要說裝假你就說去吧。聞禍而喜,聞禍而悲,都是人之常情。
此時的真姐兒,是聞禍而悲,一心同情:”冬天的草原我去過,那麼冷,除了羊肉好吃,再沒有別的。“
趙赦聽過要笑:”犯饞了?“這懷裡的,也是一個溺愛着的孩子。想想那個即將遠嫁的長平郡主,成天沒事找事折騰個沒完。
又坐下來的趙赦慢慢地和真姐兒說着話,要說這件事情能成,是她自己的原因。究其原因,趙赦雖然張着網等着她,可是進來,是長平郡主自己開了窗戶自己跳了進去。
又沒有別人趕着她的腳,讓她拿着一袋子蛇進去。
”爲什麼要和親呢?又不是他們自己願意。“真姐兒悠悠對着趙赦問道:”霍山王府上,是怎麼想的?“
趙赦莞爾:”說得也是。“霍山王爲什麼對格木頓這樣客氣,一定要許一個女兒給他,是趙赦和靈丘王心底的一個疑團。
或許是招搖他霍山王府上女兒多吧。
又過了三、四天,威遠侯府的顯哥兒來,真姐兒才聽了一個真實版。
”她弄了好些毒蛇,她說那沒有毒,後來驗過,全是毒蛇。“顯哥兒對着真姐兒是一個嚇人的臉色:”害怕吧,你要是被咬了,就是這臉色,青不青白不白,我們都不會認識你。“
真姐兒只是催:”還有呢?“下面的是顯哥兒的姐姐們說出來的:”她後來說是伍琉蘭給她的,伍琉蘭不承認,說給她的全是水蛇無毒,又說不明白長平郡主是去害你……。“
”伍琉蘭是哪一位?“真姐兒說過,姑娘們有難色,顯哥兒笑嘻嘻:”表姐,那是你以後姐妹的妹妹。“
這麼繞口的一句話,真姐兒也聽明白了,對着顯哥兒也笑嘻嘻:”你以後要娶親,就是我的姐妹了。“
再看姐妹們,是在用別的話繞開。
霍山王府的愛女長女要下嫁給格木頓,是京裡最近的一個熱鬧話題。
而攀摘了這枝子花的格木頓,在驛館裡卻是怒容滿面,他旁邊坐着的是霍山王府的世子,臉上的滿面笑容與格木頓的怒容滿面是一個鮮明的對比。
世子是忍不住要笑,卻還要強板着臉:”你不答應不行,依我們漢人的規矩,見到姑娘的臉,就得娶她。不然的話,她是再也沒人要了。“
”我見到不少女人的臉,酒店裡的娘子,雜貨鋪裡的婦人,沒說讓我娶呢。“
”那你不是人也抱了,這身子你碰過。以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世子再也忍不住,手指在桌子上點着,人隨着一點一點要笑,以至於把最後這一句悲壯的話,說得啼笑皆非。
格木頓吼一聲:”我要娶貞潔的女人,她這樣的,我不要!再換一個來。“世子生氣了:”你當我們家是什麼人家,你想換就換。而且這是皇上賜婚,你多體面。“
格木頓就是不認爲體面,想一想長平郡主那晚的瘋樣子,格木頓就不想要:”這就是你們王府裡的郡主?還不如街上的丫頭。“
世子笑嘻嘻:”你娶她是正妻,以後想再娶誰,還不是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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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夏雨親評論,題目仔仔是無能,如果和文名不符,其實沒錯。當初對編輯說最後一對一,編輯就起了這個名字。
感謝心靈親的評論,有不少百度的評論說網文言情最愛寫一個帥到無人敵、富到無人敵、有能力到無人敵的男主對着一個穿越小女生一見鍾情,一心一意,從身到心都爲她改變。這個在現實中,叫不可能!
仔仔的小說有一部分現實,比如讀者想要一個高富帥又純潔到姥姥家的那種,貌似除了女主再沒有別的女人追求他一樣,在現實中親認爲髒的男人是一大把又一大把呀。人家過得不錯。
難道大家都重口味?這是事實。
本文繼續按作者設想寫,不會動搖。
累了,明天休息,後天更新。有氣無力的人說一句:票子滴,要有,還是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