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的，各位大人在我面前晃盪了一圈，瞭解了我的情況之後，和嘵，和媽媽寒暄了幾句，又匆匆離去。阿眉奶奶說是要回去熬湯過來補身子，我苦笑着目送走她。許一繁言默還要上班，蘇罙也被媽媽^逼着回去休息一會兒，於是病房瞬間就只剩下了嘵和媽媽。
媽媽坐在牀邊，嘵坐在病房的沙發上，兩人都表情不善，我將頭埋在枕頭裡，不願出聲。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成爲兩人攻擊的目標。
“現在感覺怎麼樣？”果然還是媽媽最先沉不住氣，在嘵不多見的陰鬱中，出聲問我。
“還好。沒有那麼難受了。”我笑笑，“當時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以爲是正常的妊娠反應，以爲睡一覺就好了，沒有想到會發燒。”我爲自己辯解，表示我絕對沒有把自己受於父母的身體不當回事兒。
媽媽白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嘵卻發話了：“這就說明了你根本沒有辦法自己照顧自己。所以蘇罙去你家照顧你我還是比較贊同的，你和蘇罙之間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在以前的印象中，嘵總是微微笑着，沉默不語，不到重大的時刻絕不輕易開口說話，即使說話也是平易近人，溫潤如玉。從來沒有看到像現在一樣，厲聲厲色的質問我，看來這次真的有惹到他。
深知嘵說一不二的性格，更知道他的眼線分佈之廣，我不敢瞞他，於是老實說道：“我和蘇罙昨天已經辦了離婚證書。”說完之後，不安看了一眼嘵的臉色。
嘵和媽媽顯然都吃了一驚的樣子，然後媽媽恍然大悟道：“原來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氣急攻心於是生病了？”媽媽搖搖頭，苦情地看着我：“我可憐的孩子……怎麼這麼傻啊……”
“喂媽媽，知道你很愛演，但是拜託你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正經一點。”生怕嘵發火遷怒上什麼人，我連忙打斷她。
“是不是因爲蘇罙才生病的？”嘵顯然是聽信了媽媽的推斷，看我的時候眼裡帶着不少的審視。
我連忙坐起身，擺了擺手：“不關蘇罙的事兒啦，那時候他還覺得我臉色不大對，讓言默帶我去醫院呢，結果還是我將話題轉來轉去逃了過去，當時就以爲是沒有休息好，睡一覺就好了，沒有想到會發燒什麼的。其實我還是覺得可能是最近比較辛苦的原因吧，請假休息兩天就好了，沒什麼大礙的。”我一邊在嘵的目光下抹着冷汗，一邊狗腿地笑着。
“既然他知道你身體不舒服，爲什麼不親自送你去醫院？”嘵很敏銳很認真很努力地在找蘇罙的茬。
“因爲那時候剛剛從民政局出來，剛離婚了所以蘇罙認爲我不想看見他。”嘵問什麼我回答什麼，好不老實。
“那麼你是不是不想看見他呢？”嘵的聲音終於放鬆了下來，或許是蘇罙過關了吧，我暗暗想着，但是就算是蘇罙過關了，我也還沒有過關呢，我沮喪。
“是不大想看見他呢。因爲當時覺得心煩意亂的，總覺得事情到這一步終究和以前想的差距很大，額，不是說我現在還想和蘇罙在一起的，只是我覺得變化來得很快，恩，基本上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像犯錯的孩子一樣，低着頭勇於承認錯誤。
“那麼現在蘇罙去你家的話會不會不習慣？”嘵眼神一閃，我清晰地在裡面看到了某些屬於傳說中腹黑男眼中才會閃現的精光，我迅速盤算了一番。如果我實話實說的話，一定會被他以各種理由騙回去和他們一起住吧？不是我不願意和我媽一起住，只是我不希望和何小艾天天打照面，要是哪天我不小心觸怒了何小艾，人家一把水果刀衝進我的房間就可以了結掉我。不過這樣的話如果有一天蘇罙惹毛了我，我是不是也比較方便能迅速地解決掉蘇罙的心頭之肉以泄私憤？
“當然不會。呵呵，我和蘇罙現在只是朋友的關係，其他的又不會存在什麼。再說我和蘇罙以前經常一起做案子，在一起的話也有許多問題可以請教他。”深怕再想下去嘵就識破我的鬼主意，話一出口，就是一系列連我也想不到的維護聲，我暗地咬牙，看來蘇罙昨天的泡麪裡鐵定有什麼迷魂湯。
嘵聽我這樣說了，眼睛裡的光閃得更加厲害了，我不自覺嚥了口唾沫，生怕他說出什麼讓我接受不了的話來。我沒有說錯什麼吧？也沒有做錯什麼吧？那是做對什麼了？
嘵沒有說話，我也假裝一切都是這樣於是沉默不語。
嘵起身：“公司裡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小心，讓媽媽留下來照顧你，等蘇罙來換班。”他朝着媽媽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留下我和媽媽互相看着對方終於鬆了口氣。
“咦，沒見得你這麼怕過人啊，怎麼回事？被某人吃死了？”嘵一走，我在媽媽面前也就放鬆了下來，當然爲了搶佔先機，我連忙先拿話題來壓他。
媽媽看了我一眼從鼻子裡哼了口氣出來。“什麼跟什麼？我會被他吃死？我還不是爲了你那什麼朋友，不然我怎麼會呆在他身邊？”媽媽哼唧着。顯然暫時是沒有空來管我和蘇罙的，我暗自比了個V字再接再厲道：“什麼？你到現在還只是爲了錦裡？沒有一點私心啊？”
說不吃驚是假的，說不相信，倒真有那麼一點不信。
“不然你認爲呢？你現在都和蘇罙離婚了，我覺得其他的沒什麼不可能的了……”姜果然是老的辣，媽媽被我帶離話題才一瞬間，立馬反應過來的反擊了。爲顯淡定，我聳了聳肩：“這算是什麼啊？什麼叫做其他的沒什麼不可能的了？我和蘇罙離婚你就這麼意外？還是其實你已經喜歡他了啊？也不看看當時是誰要死要活的不待見蘇罙，後來又臨陣倒戈去幫他。”我癟癟嘴吧，提到那時候的事情，竟然還會覺得微微有酸氣涌上鼻尖。
媽媽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才嘆了口氣回答：“當時不願意你和蘇罙在一起，就是覺得他會負你，蘇罙這樣的男人，不易將女人記掛在心上，他要的，永遠不會是兒女情長。”媽媽順了順我的頭髮。“我以爲蘇罙這樣的孩子，天生冷血，對身邊的事物只會掌控，不會憐愛。”
“那你當時還和他串通起來演戲？”我埋怨。
“那時候你喜歡他，不管說的多麼不在乎，但是我能看出來你喜歡他。而且蘇罙這孩子，並非不愛，只是……愛的太不動聲色。”媽媽竟然打起了官腔。
“那時候蘇罙找到我，和我說了很多，蘇罙待你或許確實不夠體貼，但是絕對夠用心。”
“那都沒用，我和他關鍵是互動太少，互相嫌棄。”我揚了揚眉，忽然笑道。
“你這樣的性子，也就蘇罙能管住你，而且你也就只會依賴蘇罙。你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有些東西我比你看得還要清楚。蘇罙這樣的保護，你要的雖然抱怨，但是安心。其他任何人這樣對你，你估計都不會忍受這麼多年了，你和蘇罙就像是磁鐵一樣，明明互相吸引着在一起，卻偏偏兩人面對的方向不對，從相吸搞成了相斥。”媽媽還挺幽默，比喻用得我一愣一愣的。
“那時候蘇罙和你說了什麼？讓你就這麼坦然地賣女兒了？”假裝一點也不好奇，我漫不經心問道。
“說了很多，從你們認識開始，到後來你們在一起，什麼時候第一次親吻第一次那啥，全部都給我報備了，而且這孩子把你瞭解得就像自己手心的線紋一樣清楚，他說，日後肯定會有很多事情讓你不滿，會讓你受委屈。他說但是小心你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放棄他，這一點他深信不疑，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放手一搏之後才能告訴你，甚至永遠不要告訴你。”媽媽添油加醋，說得好不傷感，好像我和蘇罙鬧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因爲我不信任蘇罙，我耐不住委屈造成的。事實上確實也是這樣。
但是他蘇罙憑什麼就認爲我永遠不會放棄他呢？他會不會太過於自信膨脹？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種感情，能夠靠着單方維繫。我恨恨。
“然後你就相信他了？”我怒。
“他和我承諾了，絕對不會做先放棄這段感情的那一個。”媽媽隨後的話像一個晴天霹靂一樣劈在我的頭上。
他不做先放棄這段感情的那一個……
確實是這樣吧，從一開始，每一次逃走的都是我，每一次要求結束的人都是我，每一次說受不了了的人都是我，但是是我先放棄這段感情的麼？
“他媽和何小艾訂婚就不是放棄這段感情麼？媽媽你不會相信他了吧？”我怒吼。扯得點滴瓶子一陣晃盪。
媽媽嚇了一跳，連忙摸摸我的頭企圖穩住我的情緒：“小心，確實，我作爲一個局外人來看，每次說放棄的人……都是你……”
“他和何小艾一直牽扯不清曖昧不明，如果這樣也叫做不放棄這段感情的話，那麼他簡直不是人。”氣喘呼呼。“什麼叫做先不放棄這段感情，那麼他是不是培養在外的表情來逼得我放棄呢？”
“小心，你仍然在意他。”在我氣急敗壞的怒吼聲中，媽媽平靜說道，眼裡帶着點點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