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的失聯後, 秦寶第一次見到許棠舟是在電視廣告上。
除了五官長相,對方的氣質有了很大的變化,年歲的增長似乎讓許棠舟變成了另一個人, 早不是記憶中那個一起躲在秀場後臺吃東西的少年了。
再次看見許棠舟, 是在《我們的完美旅行》綜藝節目官宣裡。
幾年的消失匿跡, 再次出現便如同坐了雲霄飛車, 直接匹配到了凌澈這種拍馬難追的高級隊友, 出演收視率最好的綜藝節目,秦寶一直在想許棠舟發生了什麼。
直到最近他們到了同一個劇組,許棠舟生病而凌澈連夜來探班……他才明白了。
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難道還真的會有純友情嗎?
秦寶可不這麼認爲。
兩人回去不僅坐了同一輛車, 回到酒店後許棠舟還去了秦寶的房間,同進了電梯裡的烏娜娜表示很惶恐, 連秦寶的兩位助理都一臉驚嚇。
本該是對家的兩個人突然有約, 怎麼能讓人不覺得魔幻。
一進房間, 許棠舟纔想起了什麼:“那天在電梯門口遇到,你怎麼不叫我?”
難道朋友久別重逢不是應該很激動纔對嗎?
秦寶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好半天才說:“你也沒叫我啊,臉冷得像冰塊一樣。”
許棠舟:“……”
竟然是因爲這麼幼稚的理由嗎?!
爲什麼他身邊的傲嬌成批出現?
許棠舟面容沉靜,鳳眼薄脣,不說話的樣子倒真的很能唬人,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他好像天生就帶着距離感, 渾身上下都寫着“凡人勿近”。
“吶, 就是現在這個模樣。”秦寶道, “又來了。”
許棠舟臉上一熱:“是因爲我的信息素……”
秦寶:“你的信息素?”
許棠舟點點頭, 信息素出現後, 會影響一個人的氣質,決定這個人給別人的印象。
許棠舟失憶四年, 身邊沒有一個知曉他過去的朋友。
他的少年時代除了唸書,閒暇時都在各地奔波,成績很爛就不用說了,他在啓南本地幾乎沒有說得上話的發小和同學,親戚家也沒有同齡人與他熟稔。出事後只修養了兩個月,傷一好便去了首都念書,結交的也是全新的人,因此他的空白記憶並沒有人可以給他填充。
秦寶說是他突然就和自己斷了聯繫,算了算時間正好是在他分化、出事前後,因此秦寶並不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麼。
與朋友斷掉聯繫,許棠舟現在能猜到這是因爲什麼原因了。
出事後謝蕤重新給他辦理了手機號碼,大概是想幹脆替他徹底切斷和凌澈的聯繫,所以乾脆連他的人際圈一併斷掉了。
秦寶吶吶回憶:“我們認識的時候,你還沒分化呢,你分化出什麼味道了?”
看來秦寶並不是真的傲嬌,最多就是和許棠舟賭氣罷了。
其實剛纔許棠舟說自己失憶,他已經信了一半,連最愛炫耀的哥哥都忘記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許棠舟:“新雪。”
秦寶從來沒聽過這樣的信息素:“新雪?那是什麼?”
許棠舟就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他告訴仇音的時候,仇音也是這樣的。
“總之就是很少見。”許棠舟解釋道,“分化得越晚就越冷僻,就越難……找到合適的人。”
秦寶當然知道這一點。
他都有點同情許棠舟了,那真的很難!
不過秦寶還是忍不住打破砂鍋問到底,問他重傷什麼的是怎麼回事,失憶又怎麼回事,全部都要統統告訴他纔好。
許棠舟老老實實交待了一遍,他的分化、他的事故,他都講給了秦寶聽。
“我傷好了以後,就來到首都念書了。”許棠舟手裡捧着秦寶給他的飲料,不好意思地說,“還好,辛虧我是高考完纔出的事,不然我連大學都考不上。”
天生學渣,大學也不是什麼好大學,填這個志願倒是填到了首都。
許棠舟也是最近才明白,他會考來首都肯定與凌澈有關。
秦寶怔忡,他沒想到許棠舟身上會發生那樣的意外,足足一分鐘的時間裡都無法發出聲音。
一場不普通的車禍。
六月暴雨,列車遇到泥石流傾覆。
他的傷在頭部,被側面墜落而來的石塊擊中後腦勺,送到醫院時才發現他的腺體都被敲破了,差點毀掉。
少年時的許棠舟柔軟而又灑脫,是個非常純粹的少年人。
他的瀕死經歷讓酗酒的父親許尉清醒過來,促成了許尉要振作起來的決心,許棠舟的人生從此有了轉折,卻忘了之前的一切。
“痛不痛?”
“嗯?”
許棠舟沒聽清楚。
秦寶眼眶有點發紅:“你的頭,還痛不痛?!”
許棠舟想了想:“剛從醫院醒的時候很痛,可是更擔心會不會留疤,還好一點都不明顯。現在已經不痛了,就是偶爾想記起什麼的時候,就很痛。”
秦寶擡起頭,試圖把眼淚逼回去,因爲許棠舟又不記得他,更沒有什麼感情,哭出來就會很丟臉。
搞什麼……
他自以爲是一場舊友之間看誰比較絕情的角逐,結果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秦寶哽咽,忽略這個話題,不平地質問:“因爲不記得了,你就敢隨便買水軍黑我!”
這是關於“誰纔是Omega模特高級臉”的Battle那件事嗎?
“我纔沒有黑你!”許棠舟委屈道,“我還以爲是你買的水軍黑我呢。”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感覺到了無語。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粉絲勤勤懇懇地給自家愛豆找對家。
堅決不允許愛豆被任何人豔壓,這妥妥的是真愛。
“我看你在完美旅行裡面,一點都不像失憶的樣子。”秦寶對節目期期不落地看完了,“主持人問話什麼的,你不都是對答如流?”
許棠舟:“我演技好。”
秦寶臉上無光:“……了不起啊。”
各自理清思路,話也說開了,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秦寶還有點鼻塞:“那你的哥哥怎麼辦?也是因爲失憶,所以也和我一樣斷了聯繫嗎?不應該吧。”
許棠舟一時語塞,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
做了負心漢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他慫了一半,小聲道:“他比你還要悲慘,好像是我還沒失憶就把他甩了。”
秦寶震驚,他一口氣沒緩上來:“爲什麼?!我一直以爲你們會結婚……”
美麗愛情故事都是逗他玩的?
秦寶的反應更加證實了那段過去到底有多真實。
許棠舟心底澀成一片,諾諾道:“不過我已經在努力和他複合了。”
“……複合?”秦寶表情複雜,“那凌澈呢?你別說你和凌澈沒什麼,瞎子都看出來你們兩個不對勁了,那晚他在你房間過的夜吧你腳踏兩隻船?”
秦寶一說起來就喋喋不休,原來他身上還有一個話癆人設,爲了避免他繼續腦補下去,許棠趕緊打斷了他:“你說的那個哥哥,是凌澈。”
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秦寶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凌澈?
高高在上,拽得要死的凌澈?
許棠舟眨眨眼睛:“他只知道我失憶,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以前的事,我打算先把他搞到手再說。”
秦寶:“他被你甩過還要和你好?!”
許棠舟臉紅:“你可不可以和我說一點以前的事?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怎麼樣才喜歡我,我們怎麼開始談的戀愛?”
秦寶:“……”
他怎麼覺得自己還在吃同一碗狗糧,甚至分量比過去那份還要大了?
*
深夜十二點,許棠舟才從秦寶的房間回去。
秦寶說的那些話他聽着都有點不敢相信,但一些細節卻和他的夢境裡能對上,他還不知道凌澈以前在他的面前是那樣的。
那是還沒有出道的凌澈。
秦寶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爲許棠舟每次說起來,都是用的“我哥哥”三個字。
又軟又騷氣。
聽了叫人牙酸——秦寶的原話。
嚴格算起來,秦寶與許棠舟見面的時間也並不多。
兩個人都還是學生,一邊要念書,一邊要走秀,也不是在每個秀場都能碰到。
通常兩個少年人一碰面,就會對自己最近發生的變化、遇到的事情進行一番交流,幾乎把對方當成了完美的傾訴對象。
秦寶說,許棠舟第一次提到哥哥,是在十四歲暑假。
那時謝蕤還在負責國內一些秀場展覽。
有天謝蕤便叫他去送一份臨時修改過的策劃案。
那天下雨了。
許棠舟被淋得很慘,管家請他進去坐一坐,躲躲雨。
“你說你坐在沙發上渾身都被雨溼透了,有人給你拿毛巾,然後一擡頭就看見他了。”秦寶回憶着,“那個Alpha有點異國血統,高鼻樑,冷淡臉,總之是個帥逼。”
說到這裡,秦寶卡住,後知後覺,“臥槽,那不就是凌澈?”
許棠舟急道:“然後呢?”
秦寶奇怪道:“我怎麼知道然後?你又沒有事無鉅細的告訴我,再說都這麼久我能記得這點已經不錯了好嗎?反正你和我說的時候,你就已經春-情盪漾了。”
少年心思,情竇初開,可能會美化一些細節。
但許棠舟知道他沒有。
他躺在牀上,幾乎能幻想出當時見到凌澈的每一個畫面。
“他會彈琴、會彈吉他,還會寫歌,反正就是很厲害。”秦寶說得有些跳躍,“最厲害就是哄你了,有次你媽離家出走,你爸也不知道去哪喝酒了,他還開車從首都去啓南接你。”
秦寶說:“開了整整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