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特意爲郭明月電話中不方便說的事來的,不想與郭明月打趣,而是開門見山地問起郭明月是啥事了。
郭明月望了望四周,馬雲飛和胥子更遠遠地跟在後面,除了行色匆匆的人流,並沒人在意高強和郭明月兩人。
郭明月略停了下,望了眼高強,繼續走着,認真地說了句:“王市長想見你。”
高強一聽有些吃驚,纔來幾天,柳城區的區委劉書記親自接見,如今江南市的王市長又要約見,敢情當官的接見高強還趕上趟了。
高強皺了皺了眉,並沒出現郭明月預想中的欣喜表情,反問了句:“市長爲什麼想見我?”
郭明月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天下午王市長帶領市裡一些部門的頭頭來商貿街視察,已經知道了青龍幫打砸商鋪、勒索商戶十萬保護費的事,當然也知道了人們瘋傳的蝙蝠俠及時打掉了囂張猖狂的青龍幫的事。王市長託我尋找蝙蝠俠,要親自接見,並且此事要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難道你不是蝙蝠俠嗎?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郭明月一口氣說完了這事,偷眼瞄了下高強,見高強表情平淡,似在思考,郭明月也就沒有再催問,而是同高強慢悠悠在商貿街遊蕩。
市長突然要約見高強,究竟有啥動機,高強不明白其中原委,但從郭明月的口氣中,能聽得出來,似乎市長很重視高強所帶領的被人們號稱蝙蝠俠的民間團隊。
如果這樣,那確實好,從此有市長的庇佑,弟兄們的飯碗端得更穩了;只是,市長爲什麼要秘密約見,並不想公開蝙蝠俠的事,僅這點高強就看不懂了。
見市長,見與不見,對高強來說都有難處。
這回高強倒有些拿不定注意了。爲什麼拿不定注意?高強很清醒地意識到,搭上市長這條線了,背靠大樹好乘涼;但高強和市長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市長處在政治鬥爭的漩渦,隨時都有可能被捲了,也保不準樹倒猢猻散啊……
但是,若是不見市長,那就是抹了市長的面子,端凳子不坐,恐怕惹毛了市長早晚得討凳子坐呢,這還確實關乎幾百號兄弟的命運了,高強是懂的這個理的。
經過思慮再三,高強鄭重地對郭明月說:“小月,可以見市長,但有個問題得先解決下。”
郭明月說:“什麼問題?”
“見市長前,我得先將保安公司辦起來,要不能,沒有合法的手續,就算是蝙蝠俠,這打擦邊球的事,要是政府認真起來,捏死一隻蝙蝠還不跟捏死一隻蒼蠅一樣。”
“瞧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
“小心駛得萬年船啊,事關幾百人的人生命運呢,這可是你說的哦。”
“好吧,看來你是想和市長擡槓哦,我把這個意思向市長轉達下,要是市長同意,保安公司明天便可以成立哦。”
郭明月覺得高強說的很有道理,也覺得將高強的想法告訴王市長,而王市長急着見高強,同意高強將蝙蝠俠的組織轉爲民營的保安公司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郭明月對市長同意高強辦保安公司的事還是蠻有信心的。
“那就拜託了,還有,聽說近期要在全市開展一次大規模的打黑反恐行動,有具體日期嗎,這消息可靠嗎?”
高強還是關心警方的打黑行動,要是一沒弄好,說不定民間團隊就將全軍覆沒,想到這,高強還是有些膽戰心驚,與國家機器對抗,只有死路一條啊。
“啥時開展打黑,哪些組織會上黑名單,這都是上層的軍事機密,這個我也不清楚,有些人從某些市領導的話外音中悟出來的,我也只是聽說而已。”
“哦,是這樣啊,無風不起Lang,這事還得慎重。”高強頓了下,接着對對郭明月說:
“市長接見的事,那就抓緊,等保安公司一批,我就和市長見見吧。下午我派人準備好相關材料,直接去市政府辦證大廳,要是哪兒卡殼了,還得你請市長打個招呼,速戰速決哦。”
郭明月再次溫柔地望了眼高強,用一種委曲的口氣:“好吧。看你,事關兄弟的事,你就那麼急,我都這兒兩天了,是爲了誰啊?也沒見你主動招呼下。”
高強訕笑着:“小月,這不是看你來了,關心你來了嘛。”
郭明月轉而又爽朗一笑:“切,就會說好話,不與你計較了,我不留你陪我了,你趕快去辦保安公司的事吧,市長等着約見你呢。”
“遵命。”高強應聲,又問了句:“趙總晚上在醉美江城請客,你和林隊長一起來吧。”
“我去合適嗎?”郭明月眨了眨大眼睛。
“你去就是了,大家都熟悉,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高強回了句,也沒多想郭明月話中有話。
郭明月暗中罵了句高強,呆頭鵝,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邀請:“好吧。”
“那醉美江城見。”
“醉美江城見!”
……
座落於江城火車站站前西路的兩幢百米連體高樓,江南市地標性的建築,五星級賓館,江南賓館,豪華的玻璃幕牆,奢華的裝修,一流的服務,兼具飲食、住宿和洗浴、按摩一條龍服務,江南賓館是外地高端商務人士的首選。
江南賓館A座18層的1808房,豪華商務套間,被道上瘋傳失蹤的江城青龍幫幫主游龍,正坐在沙發上受訓,游龍手下的兩位得力大將獨眼龍成偉,和一位彪形大漢楊彪畢恭畢敬地垂首伺立兩旁,大氣都不敢出。
一向霸氣、驕橫的游龍,頭上扎着白色的繃帶,正垂眉低首,小聲道:“叔叔,我知錯了。”
洪亮的聲音,不怒自威,正是大肚便便頭上沒幾根頭髮的江城區區長遊江:“你知錯了?你知道錯在哪裡嗎?”
游龍小心翼翼地回答:“錯在不該過江與柳城的高強結上樑子,媽的,還真不是好惹的主。”游龍的語氣充滿岔恨。
遊江將手中茶杯放茶几上重重一放:“亂彈琴,到現在不知錯在哪裡?”
游龍不敢出聲,等待遊江訓話。
遊江陪市長王強視察柳江缺堤和月亮灣商貿街時,雖未被市長點名罵娘,但明眼人一聽便知道是市長在罵江城區長了。
遊江在商貿街捱了武警一槍托,正是滿肚子氣沒處發,面對這個不爭氣的卻又是家族唯一繼承子嗣的同胞侄子,遊江是氣得血壓升高:
“你已經做得過火了,玩火的道理你不懂嗎?”
遊江待情緒平穩了下,連續發問:“大打出手、明目張膽強行收取商戶十萬元保護費,有沒有這事?龍騰酒吧肆無忌憚、銷售搖頭丸,有沒有這事?”
游龍不敢出聲。
遊江繼續說道:“頂頂關鍵的是你沙場開挖,無視圩堤潰堤隱患,致使柳江缺堤,這個責任誰都擔不起啊。”
這下游龍有點急:“叔叔,那怎麼辦?”
遊江嘆了口氣:“小龍啊,你叔叔因柳江缺堤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你就不要再鬧事了,趕快跑路吧,越遠越好。新來的王市長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一把火要燒的就是維穩打黑啊。”
游龍祈求的眼神:“叔叔,除了跑路,還有別的辦法麼?”
柳江缺堤事一出,遊江彷彿蒼老了十歲。
遊江再次嘆了口氣,搖搖頭:“小龍啊,沒別的辦法了,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啊。”
遊江以爲侄子會聽叔叔的話,看着游龍聽話的樣子,心裡除了嘆氣還是嘆氣,遊家看來氣勢已盡了,游龍能跑路,或許能保得一條性命啊。
可是游龍卻歪着頭,氣呼呼地回了遊江一句:“要是,我不走呢?”
遊江心裡一驚,深知游龍性格的遊江感覺要壞事。
游龍仗着有個當區長的叔叔,加之在道上的狠勁,什麼八大金剛、108羅漢啥的,在江城是個沒人敢惹的角色。
一向剛愎自用的游龍哪會離開這座混得風生水起的城市?遊江預感到,游龍不跑路,就算不與國家機器對抗,但也會選擇報復柳城的高強,也就是人們瘋傳的蝙蝠俠。
游龍可是睚眥必報的人物,絕不會隱忍了這口氣帶着手下的爛兄爛弟悄無聲息地離開江城。
遊江看着面強這個桀驁不訓、胡作非爲的侄子,充滿了無奈,有種深深的挫敗感,心道:“爹哎、娘哎、哥哎、嫂哎,話帶到了,小龍不尊長,不孝啊。”
遊江緊鎖眉頭,忽然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游龍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遊江此刻什麼都不想說,甚至連對游龍發脾氣的想法都沒有了,無奈地站起身來,本想說句你游龍小子不想走就等着挨槍子吧,但話到嘴邊,還是改口了:“小龍啊,好自爲知吧。”
遊江說完這句話,頭也沒回,便走出了江南賓館,趕回江城區政府,思索着如何引咎辭職的事。
……
從市長王強當衆罵孃的那一刻起,身在官場的遊江已經聞到了政治硝煙的火藥味了,引咎辭職或許還可明哲保身。
礙於父母之面、兄弟之情,遊江默許了侄子游龍的所作所爲,直接或間接地爲游龍所做過的一些爛事擦過屁股,不能不說,柳江缺堤與區長默許游龍粗暴開採多少還是有關聯的。
但遊江在爲人處事上還是潔身自好,不貪不腐,比較低調,爲江城的經濟建設也是嘔心瀝血,除了不爭氣的侄子游龍的哪檔子爛事,遊江還真沒什麼讓人說道的。
遊江急匆匆地來到江城區政府,走進大大的區長辦公室,回望了眼巨大辦公桌後豎着的兩面鮮豔的國旗和黨旗,再轉過身子望了眼辦公桌前的雪白牆面上的裝裱精緻的大幅字畫框,上鑲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廉潔奉公。”
遊江凝視着“廉潔奉公”的牌匾好一陣子,眼角無聲地流下兩行淚,屏氣凝神了一會兒,拿出一疊擡頭印有大紅“江南市江城區人民政府”字樣的白色無行格的信籤,平整地攤在光潔的紅木辦公桌上,一筆一劃工整地寫着:
“區委、區政府:鑑於柳江缺堤,區長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我請求辭去區委副書記、區長的職務,提請區**撤消我區**代表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