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清帶人攻上去才覺察出問題的棘手,寨子中的土匪,抵抗的意志要比想象中強上很多,但好在他們沒有重火力,只有幾乎人手一把的俄國造,老套筒,但就算是如此,在綏芬河興凱湖一帶的綹子當中,裝備之精良也是屈指可數的了。
看到進攻受阻,李振清不禁急躁起來,開始命人強攻,頓時便出現了大量的死傷,這使他更加急躁。突然,寨子裡面的土匪中,有人喊了聲:“快看,那不是鎮東洋嗎?”
“別瞎說,鎮東洋早該被綏東軍打死在奇河子了……”聲音含混不清,卻是傳了出來。
李振清奇怪,怎的這老毛子的勒富河金礦還有人識得自己?隨即他一拍大腿恍然道:“弟兄們,燒我興凱湖老家的仇人就在裡面,都給我往死裡打。”
奇河子一戰纔過去兩天,消息不可能如此快的擴散,況且這個寨子裡還有人能準確的認出自己,那就更加可疑,他平日裡深居簡出極少露面,便是興凱湖裡尋常兄弟,也未必能有機會見他一面,何況外人?如此推斷那必是參與奇河子無名坡地一戰的人。
想到此處,李振清莫名興奮,甚至雅科夫與杜疤瘌在寨子中也未必不可能。
“兄弟們,雅科夫和杜疤瘌就在寨子裡,使出吃奶的勁頭,衝進去,爲死去的弟兄復仇!”李振清嘶聲怒喊,故意說出兩大匪首在寨中,果然極大的鼓舞了士氣。
興凱湖人馬齊齊吼道:“復仇!復仇!”
復仇之聲響徹勒富河金礦上空,甚至傳到了吳孝良所在的右翼陣地。此刻,他正帶人加緊挖出一條淺淺的戰壕,防禦戰沒有戰壕,將事倍功半,所以不管深淺規模,必須要有可以依託的防禦工事,掘出的土直接蓋在淺壕的正面,堆成一道低矮的土牆,倒也初具規模。
沒有重機槍,沒有野戰炮,吳孝良命令所有班將輕機槍支好,步兵炮調整射擊諸元,將炮彈落點調到陣前二百米的距離。
堪堪準備就緒,大地忽然震顫起來,炮聲隆隆響起,是寨子中高地上的古董炮開火了,炮雖古老,卻勝在口徑大,一炮打在正門三連陣地前,激起碎石泥土無數。三連連長頓時有些腿軟,這一炮若是落在隊伍中,恐怕他們此刻已經屍骨無存。
但也僅僅是這一炮打的貼近綏東軍,其餘炮彈落點散亂,有的甚至打到勒富河邊沿的密林中去了。
吳孝良咂咂舌頭,陣仗果真不小,這一次孟浪了,沒事先沒做好充分的偵查,就急三火四的帶人來攻,虧得這是土匪,如果是正規軍,自己此刻敗局必定啊。
豈料,正門處殺聲震天響起,寨子大門洞開,潮水一般的土匪涌將出來。吳孝良端起望遠鏡觀察着戰場,三連此刻也不含糊,所有輕火力開火,麥德森輕機槍間斷性的掃射,雖然比重機槍差上許多,仍舊給土匪們帶來了巨大的震懾,由於對方陣型過於密集往往彈幕掃過,便倒下一片,很顯然,這些烏合之衆在戰術上與李振清的隊伍不是一個檔次的。
勒富河寨子的左翼和大門處都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唯獨右翼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吳孝良有點坐不住,卻又不能輕易的離開。突然,戰場上的聲音出現了變化,連續而有節奏的子彈發射聲,讓他心中悚然一驚,土匪竟然有mg08水壓重機槍,這種機槍射擊時的聲音極爲有特點,沉悶而富有節奏,所以稍有戰場經驗的人一下子就能辨認出來。
吳孝良頓時興奮起來,放眼綏芬河一代的土匪,擁有這種最先進的水壓重機槍的,只有曾擊敗錢銘鈞的杜疤瘌一人,如此推斷,這次歪打正着,逮着大魚了。換來傳令兵,“立刻去通知三連和興凱湖的人,杜疤瘌很可能就在寨子內,不要放跑了他。”
與此同時,水壓重機槍的響聲印證了李振清之前的猜測,使他更加篤定,杜疤瘌必在眼前的寨子中。看到進攻受阻,他拔出腰間連響盒子炮,第一個衝了上去,興凱湖衆人見大當家奮不顧身,哪裡還敢躲在後面,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衝了上去,逐漸突進寨子的左翼。寨子裡已經有人見勢不妙準備開溜,但是這一番騷亂很快平靜下來,土匪們又全力投入到抵抗當中,明顯是有人強力壓制了這一場有可能的潰亂。
而中間的三連眼看就抵擋不住潮水一般的土匪,吳孝良放下望遠鏡不再猶豫。
“王排長,速帶你部去支援金連長,不得遲誤。”
生力軍的到來,很快扭轉了三連主力的劣勢,吳孝良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土埂上,突然大炮再次炸響,炮彈落點竟然奇準無比的落在了右翼僅僅有一個排的綏東軍陣地上。
吳孝良直覺腦中一片空白,人便飛了出去。
鬍子拉碴的連長,陰鷙的目光掃了幾個人一眼,張二狗直覺身上陣陣發寒,腿一軟跪倒地上,大喊:“長官饒命啊,長官饒命,俺們是綏東軍剛從山東運來的礦工,不是土匪,俺們身上有的是力氣,怎麼使喚俺們都中,就是別殺了俺們。”其他幾個人人也跟着有樣學樣。只有李三皮一個直挺挺的站在那,一臉的不在乎。
張二狗一通哭號,心裡卻罵道:“賊官兵,等老子得了勢,打你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那連長厭惡的瞧了眼這幾個滿嘴山東土話的礦工,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又進了窩棚。精瘦軍官見他沒堅持殺人,上來招呼張二狗等人:“你們幾個命大,撿條命,往常可是一刀一個都宰了,過來,過來,說你那,還愣在那幹啥?”他指着李三皮一頓吆喝。轉身向樹林邊走去。
張二狗趕緊扯了李三皮,緊走幾步跟在精瘦軍官身後。
“長官,咱這是幹啥去?”張二狗自來熟,見着人說一句話就想套近乎。
精瘦軍官也和氣,呲牙一笑:“埋死人去!”張二狗驚的打了個寒顫,再看那軍官,本來和氣實足的笑意裡,此刻竟是寒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