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接下來幾天化妝偵查的憲兵們一無所獲,就在吳孝良已經懷疑這是謠言的時候,一位曾參加過綏東軍召開的穆克薩商人通氣會的神秘人,連夜造訪了他。
“吳大帥,小人給您見禮了,深夜打擾實屬無奈,小人剛剛得知一件確切消息,餘家商隊的一批糧食已經抵達肯特山,目前隱藏在巴彥山地的密林間,準備賣給山那頭的人,交易或許就在今夜……”
這個消息對吳孝良無異於漆黑夜間的一點亮光,將毫無頭緒的通敵案捋出了線索,真讓他喜出望外,他立刻來到地圖前,試圖尋找着神秘人口中的巴彥山地,卻是將穆克薩周圍仔仔細細搜索了數遍也沒找到那個地方,不禁有些奇怪。
“咦。”
神秘人則連忙來到地圖前,在穆克薩西部一處用食指圈了一下,指點着那個地方。
“大帥,請看這裡,巴彥山地在地圖上是沒有的,這處地方只有我們常年在草原上行走的商人才知道,此處距離穆克薩五十華里,據我所知,餘家的物資不僅僅是糧食滯留在該地,目下,大部分商家都處在觀望之中,如果他們此次交易順利的話,那些人也會效仿從巴彥山地交易,好在過年之前返回山西。”
吳孝良聽着神秘人的介紹,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疙瘩,北洋政府動盪**沒有凝聚力,人民也如一盤散沙,商人更是逐利資敵,他心裡不斷吐槽的同時,隨之一陣感動,究竟還有商人想着這個民族和國家,同時,他認出了這個人,曾在來穆克薩第一天所召開的商人大會上出現過。
“先生高義,國家當次危難之時,犧牲小利而成就國家民族大利,當受吳孝良一拜。”
說罷,吳孝良雙手抱拳一揖到地,那神秘人驚的趕緊閃到一旁,對吳孝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甚是尷尬,但轉瞬便鎮定下來。
“大帥如此實在令小人汗顏,小人實話實說,此番前來報信實在是因爲家兄在綏東軍中效力,而家兄月前曾修書一封,着小人一定要盡全力配合大帥在外蒙的行動,不得有絲毫的草率。”
神秘人這番回答雖然讓吳孝良隱隱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失真誠坦蕩,的確,這些人不是未經世事的學生,將一切都想的理想美好,能爲了一句口號便甘灑熱血,他們這些商人是在宅門裡長大,商場中摸爬滾打中倖存下來的強者,沒有實利,沒有暴利斷然不會傾其資財而投資,但轉念又想,愛國就應不問動機,只要他的行爲對國家和民族有利,就不應該追尋他行爲的最初目的,如此也可以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
“卻不知令兄在我軍中哪隻部隊上,所任何職。”
那神秘人恭敬答道:
“家兄複姓澹臺雙名繼澤,小人是其胞弟澹臺迎澤.”
竟然是他,聽說眼前神秘人是澹臺繼澤的胞弟,吳孝良有些吃驚,沒想到世界這麼小,澹臺繼澤此時並不在他的身邊,這次進兵外蒙,他仍舊被委派了司令部軍需處長的職務,昨日得到消息,第一批物資已經抵達車臣汗部汗庭,而由汗庭至穆克薩其間多有沼澤,又趕上冬雨連綿道路泥濘不堪,卡車實在難以前行,所以他趕着去了那裡交接,一併想辦法將急需的物資運往穆克薩司令部。
“原來是忠武兄胞弟,不巧令兄出外執行公務,還要煩請先生爲我軍帶路,斷了那些賣國商人的後路。”
穆克薩城西餘家貨棧,院內空空如也,只是零星的散落着幾車貨物,一名高大漢子,呼喝着蒙古僕人抓緊將馬車套好,關係到餘家在外蒙生死存亡的大事正等着他去交辦,想起那個毛還沒長齊的吳大帥,他一陣冷笑,對身邊繃着臉的高瘦漢子道:
“二弟啊,咱們餘家能在這草原上暢通無阻,憑的就是你大哥我這雙眼睛,誰最終能在草原上立足,誰到頭來只是一個匆忙的過客,大哥我一搭眼便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來,我知道你對哥哥這次押寶疑慮重重,可你別看那吳大帥現在蹦躂的歡騰,他長久不了,這外蒙啊將來還得是老毛子說了算,老毛子一旦騰出手來,什麼大帥最後都是個屁,咱們不趁着這個機會好好運作一番,還待何時啊。”
高瘦漢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大哥,你這麼做是資敵,你啊北洋的徐總長是怎麼敗的,還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鬧的,私下和庫倫方面的交易如果被那吳大帥知道了,不管他是不是過客,咱們立馬都得成他刀下之鬼啊。”
高大漢子嗤笑一聲。
“就他,蠢貨一個而已,你就在貨棧等着大哥凱旋歸來的消息吧。”
說完,不再理會高瘦漢子的喋喋不休,一片腿徑自上了馬車,帶着貨棧的炮手咣咣噹當的出了貨棧大門,向西而去,誰都沒注意,早就降臨的夜色之下,幾個人遠遠的墜在了馬車隊伍之後。
高大漢子就是餘家在外蒙貨棧的大掌櫃餘海,餘家在草原各部交易份額中佔着絕對的大頭,其中這位大掌櫃餘海功不可沒,歷次權力交割中他都以其敏銳的嗅覺站對了隊伍,每次豪賭都贏了個盆滿鉢滿,這一次也毫不例外的將堵注都壓在了他認爲即將取得最後勝利的一方身上。
僕人趕着敞篷大車,草原夜風很硬,輕而易舉就能吹頭人身上的棉衣,不過餘海早有準備早早就穿上了翻毛羊皮襖,這點風對他不過是小意思,懷中暖手爐還微微發燙,他甚至愜意的哼起了小曲。
大車在崎嶇的路上走了半夜,終於在凌晨十分抵達目的地,停了下來,前面就是肯特山脈的山腳,密林就在眼前,有炮手計入密林呼哨一聲,林子中突然舉起火把,火光透過茂密的灌木叢傳了出來,餘海見狀滿意的點點頭,下了大車向林中火光處走去。
只見一輛輛大車齊刷刷的排在一起,大車上捆着嚴嚴實實的貨物,餘海細心的點了點貨物,又挨個車驗過一遍纔算放心,從懷中掏出銀殼懷錶看看時間,有些焦急的道:
“那面的人怎麼還沒來,已經過了兩刻鐘,別是有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