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看熱鬧的百姓中出現一陣騷動,看到臺上似足了模樣的分田,已經開始有人後悔,當初沒加入農會,如果加入說不定還能分一份呢,就算將來未必能保住,也不損失啥嘛。
就這樣在衆人複雜的目光之下,二十位黃泥屯最窮的佃農依次上臺,接受了陳三水授予的田契,就在大會進行到尾聲的時候,一列馬隊自遠處馳來,急促的馬蹄聲,與馬隊後面揚起的漫天塵土引起了圍觀人羣的注意,直到越來越近,百姓們自覺的閃開了一條路讓馬隊通過,因爲眼尖者早就看到,馬上的人軍裝嶄新筆挺,馬靴鋥亮,連臨淄縣城中孫團長的隊伍都沒有如此氣勢,肯定是有來頭的大人物。
只見當先一人天藍色大禮服,金絲參謀帶,肩章穗子隨馬的奔跑有節奏起落着,別人不認識此人是誰,李又廷卻一眼認了出來,立刻走上臺對着話筒說道:“省政府吳主席,親自來爲咱們農會道賀,大家鼓掌歡迎!”
大家初時還沒回過未來,片刻之後一陣駭然,乖乖俺的娘,省主席那是多大的官,擱過去那就是一省巡撫、布政使親自來黃泥屯,百姓們一時難以相信,但瞅着眼前的架勢,又由不得他們不信。
來人正是吳孝良,此番乃是李又廷在劉莊搞土地改革的第一腳,秦時商鞅變法搞過徙木立信,而今這分田亦是在這些鄉民們心中撒播省府威信的種子,一旦臨門一腳成功打開局面,接下來他才能實施更大的動作,因此,這次以省府主席的身份前來也是爲了增加這次分田的意義和分量,讓百姓們感受到省府對他們的重視。
陳三水聽道眼前之人竟然是省府主席,北洋的將軍,他分不清北洋和南京國民政府的區別,但是也知道這人的來頭可不是劉大善人和孫團長可以比的,頓時覺得自己投靠這李秘書長是他這一生以來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日後的飛黃騰達了。
吳孝良以及馬隊在臺子前停住,下馬,他微笑着向好奇看向他的鄉民們點頭示意,凡是被他目光掃過之人心中竟升起一股自豪與得意,自己也是見過封疆大吏的人了,一番簡短的講話與勉勵之後,他又帶着馬隊匆匆離去,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直到遠處的塵土都已經消散乾淨,鄉民們仍舊如墮夢中一般,目視着遠處久久難以回過神來,畢竟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劉莊地界上面朝黃土背朝天,連縣長這樣的芝麻官都難得一見,更別說封疆大吏一級的大官,今日有幸一見的鄉民們都覺得是自己的祖墳上冒了青煙。
經過這一插曲之後,人們對接下來進行的分田儀式有些意興索然,不過很快登場的重頭戲又將他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李又廷當衆宣佈,田契授予完畢,接下來開始現場分田。
鐵路邊那塊地距離此處並不遠,上千人在李又廷以及黃泥屯執法隊的引導下,浩浩蕩蕩的奔向已經劃分好的荒地,大家抵達荒地地頭才驚訝的發現,地上已經插滿了木棍,木棍之間扯滿了繩子,形成一個一個格子,將這塊荒地分成了幾十塊,有細心的人仔細數了一下,竟然有六十塊之多,很快有人便發出疑問。
“今日才授了二十張田契,那剩下的四十格子的地如何處置!”
“那還用說,自然是大人老爺們分掉唄……”
有人搖頭反駁。
“那可說不準,難保不是下次大會,再分給農會的人呢!”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適才在分田大會上授予田契的時候,陳三水宣佈,接受田契之人便表示自願加入農會,因爲只有農會的會員纔有資格分得田地,如今,還有這許多地沒有分掉,那些沒分到田地的黃泥屯屯民們,心中立刻活泛了起來。
整個分田大會轟轟烈烈的進行了一整天,黃泥屯遠近的鄉民們都一夜無眠,有人得了田興奮的難以自已,有人沒分到田卻幻想着何時自家也能分到五畝上好良田,還有的人開始擔驚受怕,連省府主席都親自出動了,他擔心有一天會不會也將自己的田也分了呢,他從村民們渴望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
這個人就是黃老嘎,他原本是黃泥屯的核心人物,大事小情都得由他做主,如今農會橫空出世,讓其感受到了嚴重的危機感,於是連夜將在臨淄縣的幾個兒子叫了回來商量對策,那幾個少爺都是提籠遛鳥的主遇到真章的時候卻半點主意也生不出,最後還是黃老嘎自己想出個主意,去劉莊找劉大善人商議一下,畢竟這次分的田可是他運作了許久的,如今雞飛蛋打與農會這仇算是徹底結下了。
黃老嘎又連夜奔劉莊,於第二天早晨見到了劉莊第一首富劉大善人。
劉大善人雖然叫劉大善人可長的並不面善,身形高大肥碩,一臉橫肉,左側腮上還長了個拇指大小的黑色肉瘤子,上面幾根長長的黑毛格外扎眼,黃老嘎見了他納頭便拜。
“老哥哥快救救俺吧!”
劉大善人也沉得住氣,伸手將黃老嘎扶起來,將他讓道椅子上,再端起桌上蓋碗悠哉的喝起茶來,黃老嘎終是忍不住再度開口相求。
“老哥哥,農會的人將鐵路邊那塊田分了,你就不急嗎!”
劉大善人這纔不疾不徐的說道:“急什麼急,先由得他們折騰,到時候怎麼吃進去的還得怎麼給俺吐出來,連骨頭帶肉都得吐出來。”說道後面時竟似咬牙切齒了。
黃老嘎打了個冷戰。
“農會的背後可是省府主席……”
一陣放肆的大笑,打斷了黃老嘎的質疑。
“省府就是個屁,和縣衙裡的朱縣長一樣都是孫團長手中的孫猴子,翻不出五指山!”
……
一趟劉莊之行黃老嘎覺得收穫頗豐,什麼農會什麼省政府原來都是騙人的空架子,滿打滿算才一百來人的隊伍,還沒有孫團長手下人多,那姓吳的遲早得讓泰安的韓主席攆跑,那還有什麼可顧忌的,他連夜叫來了爲自己看家護院的炮手面授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