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中正面沉似水,閃光燈噼啪爆閃打在他的臉上,使得這位當今中國位高權重的領袖有幾分焦躁,很顯然他還不適應這種曝光在大庭廣衆之下,任人提問的處境,但是,爲了與時俱進,爭取那些虛無縹緲的所謂民意輿論,他不得不勉爲其難,耐心回答着各種各樣的問題。
“蔣先生請問……”蔣中正右臂虛壓,示意在場衆人安靜,然後又將手臂一擺衝着那位剛剛發問的金髮碧眼的洋記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位洋記者衝着蔣中正善意的一笑,“據說這次的會議很重要,能決定中國或者整個中華民族的未來,不知道蔣先生認同這個說法嗎。”他的中文說的很地道,還帶着幾分吳淞口音,想來是個在華多年的中國通吧,吳孝良如是想着。
面對提問,蔣中正清了清嗓子,將頭向話筒前靠了靠。
“我作爲中國國民黨總裁,中華民國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來漢的目的就是要整合全中國所有可以團結的,不可以團結的武裝力量,達成統一戰線,一致對外,抗擊日本侵略者,決不妥協。”說到此處,他頓一下,威嚴的目光掃視了四周一眼彷彿在等待着什麼,稀稀拉拉的掌聲漸漸響起,很快掌聲如洪峰而至,在整個候機大廳內熱烈的轟然響起,經久不絕。
直到這時,蔣中正的目光裡纔有一絲笑意閃過,若不留心則很難發現,當掌聲漸漸淡去,蔣中正繼續說道:
“我本人在此呼籲,全世界愛好和平之國家,制裁日本恢復世界之和平,同時,也感謝諸位不辭辛勞,來到武漢,以實際行動支持中國一致對外,抗擊日本侵略者……”
金髮碧眼的洋記者又再次發問:“感謝蔣先生精彩的回答,在來武漢前,很多人都在說這次會議是由中國一位姓吳的將軍召集和主持的,請問蔣先生對此有什麼評論。”
此話一經問出,蔣中正的隨員中就已經有人發出了不由自主的驚呼,如果那名提問的記者不是一位洋人,此時恐怕早有秘密警察入場將其帶走,頓時之間,原本還亂哄哄一片的記者人羣安靜了下來。
蔣中正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憤怒和尷尬,對於自己的憤怒表情他並不像掩飾,從他那明顯帶着急促的語氣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得到其中的怒意,單回答的時候,他用的還是中規中矩的外交辭令,這就顯得有幾分滑稽。
“吳將軍,看,那是吳將軍。”
不只是誰率先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剛剛趕到的吳孝良,一時間倒有一大半的人離開蔣中正來到了吳孝良的面前,這更使得蔣中正腦門上青筋暴起,卻又奈何在公共場合,無從發作。
面對吳孝良,記者們的問題也是一個比一個刁鑽,但這對於他來講都不是問題,回答起來得心應手,有過多年的從軍,從商,從政經驗,已經使他可以從容應對各種質疑與不理解。
吳孝良還是給足了蔣中正臉面,承認蔣是中國的領袖,強調蔣在在統一戰線中的核心地位不可動搖,亦不可忽視……
等吳孝良終於從包圍的人羣中擠出來,發現蔣中正的車隊早就絕塵而去,看來今日迎接蔣的行動因爲記者的搗亂反而弄巧成拙,變成了給他添堵,吳孝良哭笑不得,自己今日可是帶着十足的誠意來示好的。
當日傍晚,國民政府行政院長汪兆銘的飛機將於明日一早飛抵武漢,吳孝良再次攜張學良驅車前往機場去迎接,這位曾敢於血濺三尺刺殺前清攝政王的革命志士,路上,吳張二人的車隊還遇到了同樣去機場迎接汪兆銘的閻錫山,雙方目的心照不宣,自然是有意示好,希望汪兆銘站在自己的一方。
而蔣汪二人素來不和,想必汪兆銘將會很樂意與各方合作,給蔣中正添堵吧。
吳孝良對汪兆銘其人如雷貫耳,今日纔是第一次見面,與印象中的懦弱圓滑不同,汪兆銘一身精神利落的西裝,身材挺拔眼神堅定,竟是幹練無比,對於張學良和閻錫山來說,已經見過汪兆銘很多次,而初次見面的吳孝良卻是在心裡暗贊,果然是一表人才,如果不是知道此人早晚將是中國第一大漢奸,恐怕也要被此人的氣度所吸引折服了。
汪兆銘先後與熟識的張學良閻錫山二人一一握手,等目光停留在吳孝良的臉上時,則一副驚訝神情,狀若激動的道:“兆銘如果猜的不錯,可是頂頂聞名的吳維中。”
吳孝良哈哈一笑,已經友好的伸出了雙手……
汪兆銘手中無兵,到現在除了在國民黨內有些地位,對中國政局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爭取此人正是分化蔣中正內部的第一步,事實上,也果如吳孝良所料,汪兆銘對吳張閻等人的示好報以極爲熱情的迴應,同時,又態度謙卑的對衆位表示,只要有利於國內統一戰線,他將盡其所能的配合諸公。
其實誰都聽得出來,這不過是爲自己俯首聽命的效忠詞找一個遮羞布而已,害的吳孝良陣陣嘆息,也是一陣鬱悶,怎麼也無法將眼前的圓滑政客與那個“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報國死士聯繫到一起。
武漢市政府對蔣中正的到來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吳孝良和張學良程序性的露了一面便回到了臨時駐地,只是他前腳剛進門,後腳就接到了由山東轉來的上海密電。
電文很簡單,只有五個字。
“王亞樵離滬。”
吳孝良捏着手中點報紙,不由得眉頭緊皺。
去年開始山東出於策略需要,曾對日本有過短暫的妥協,此人便幾次以鋤奸之名謀劃刺殺山東系的首領吳孝良,因爲吳孝良身邊的情報與安保工作十分周密幾次行動均告失敗。
王亞樵也由此成了山東軍各地情報人員的重點監視對象,此人離滬則又很大可能來了武漢。